第0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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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內,寧韜傾斜著身子托著腮幫,眼珠子一直盯著沈滿。
沈滿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餘光瞄了幾眼,但一接觸到寧韜的視線便迅速的躲避。
寧韜似乎很看不慣她的存在,用胳膊肘捅一捅身邊的寧旭道,“祖父怎麽會派她來?若是四妹在還好玩一些,她這麽悶,一路上要無聊死了。”
寧旭不溫不火道,“你可以不在,她必須在。”言下之意,便是給寧韜一個下馬威,維護了沈滿。
沈滿又看了看寧旭,不明白為何這位寧府二公子忽然就對自己如此之好,言語之間多有袒護,總覺得這當中必然有什麽秘密。
她將唐姑娘送給自己護身的匕首放在了包袱內,她沒有靴子,正想著要來一雙好藏那把匕首隨身攜帶。路途不便,最好能有一身男裝借給自己穿戴。
寧韜不敢和寧旭頂撞,搓搓鼻子,賭氣將頭扭到一邊。
馬車內一下子安靜了。
路途遙遠寂寞,寧旭又是要考取功名之人,不敢輕易耽誤時間,便從座位底部的抽屜裏拿出一本書來,仔細翻閱。
馬車一搖一晃,他也隨之搖動,但神情始終專注,不為旁物所擾。
沈滿看著那書的封皮,見到是一本名為《定天論》的書。據說寧旭要考陰陽道中的天文門與算門兩門學科,而天文門是出了名難考的科目之一,更是陰陽道中的精華所在。想必這本《定天論》是關於天文門的書籍。
如今朝廷所設陰陽道的最高部門乃是一個叫做“陰陽監”的地方,下設天文門等六部門,其中,天文門乃是六部最高級別所在,統率陰陽監的官員叫做“大門監”,同時也是天文門的最高官員。
從前的大門監從未同時擔任過天文門的門監,當朝這一位,乃是不世之奇才,在大豐朝,凡是提到這位大門監,無論是誰都會表現出一種神往的表情來。
凡是想入天文門的考生皆要考天文一門。至於算門,也是六門之中最為精要的部分之一。寧旭選擇了這兩門作考,可見他對自己的天分以及才華之肯定。也難怪,身為寧相府的嫡長孫,是該有這般魄力。
“你對這本書有興趣?”寧旭見到沈滿盯著自己的書發愣,於是問道。
“隻是有些好奇,”沈滿道,“二哥,這本書是否每個考天文門的人都要用到?”
“哈哈哈,”寧韜大笑了幾聲,鄙夷道,“你以為人人都會有我們寧相府才有的《定天論》?實話告訴你吧,這本書是祖父費盡心力弄來的,是個孤本,可以說,全天下能有幸閱讀此書的不出十人。就連如今的大門監也未必讀過此書呢!”
他說話的語氣,有著不自覺透露出來的高傲和自滿。
寧旭倒是和藹的多,放下書對著沈滿道,“我朝極少女子會去學陰陽道,出頭的更是寥寥無幾,不過若是你有興趣,我可以給你看一看。可是這本書內記載的東西,你切不可傳給外人。”
“二哥!”寧韜驚地差一點從座位上滑下來,“祖父一定不會同意的,這本書連我也不能瞧,憑什麽就給她瞧了?”
說著便要趁著寧旭不注意要去奪書,哪知道剛一伸手,寧旭便利索地將書收了回去,肅然道,“三弟,按照你的性子還不可閱讀此書,難道你忘記了祖父的叮囑?”
寧韜臉色發白,恨恨抱手道,“不看就不看,誰稀罕!”
沈滿見到他們倆鬧開了,麵對著寧旭的“好意”,搖頭微笑道,“我不看,即使看了我也是看不懂的。”
“我記得你是識字的。”
“母親教過我一些,隻是些普通尋常的字,上不了台麵。況且,我對讀書向來沒有什麽興趣,這些晦澀難懂的書,我看了隻怕要打瞌睡。”沈滿吐一吐舌頭,有些俏皮可愛。
寧旭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旋即笑了笑道,“也好,少看這些書也能少一些煩惱。”
寧韜見著沒自己的事兒,於是便閉目休息。
寧旭繼續翻閱書籍,餘光瞥到沈滿那兒,沈滿正撩開窗簾,看著外邊的景色。寧旭不禁想起那日大門監派來之人的叮囑。
“二少爺近日可能會有大難,此乃生死劫。”
“這是大門監測算之結果?”
“實不相瞞,大門監測算出大都城東南方位有一年少貴人近日會有災劫,相府大少便符合這條件。為了以防萬一,特遣下官前來知會一聲,貴府少爺最好做些準備。”
“大門監可有說明需要我們做些什麽才能避開此劫?”
“此劫凶險至極,若要避開,必須尋一個血緣親近之人代他受過,方能避開。”
“有血緣……”寧相爺捋須沉思,問道,“三代以內旁係是否可以?”
“可以。”那天文門的官員道,然後抬頭望了一眼相府上方天空,思索半晌問道,“那個方向的院子裏住了誰?”
寧相爺道,“住的是我的外孫女,是否有不妥之處?”
官員搖頭道,“下官隻是隨便問一問……”
寧相此刻也隻關注寧旭災劫之事,不久便送回了那天文門的官員。此刻又從宮內傳來一道密旨,寧相思索再三,決定派寧旭出去一趟,以圖避開生死劫。又因為要有血親之人助他解難,思來想去,就將主意定在了住在相府中的沈滿身上。
絮兒,莫怪父親心狠……
沈滿不知不覺睡著了並且做了一個夢。
夢見雙親猶在,父親在醫館裏烹茶,母親在煎藥。醫館的病人不多,這對夫妻便在悠閑的時候煮茶交談,日子雖然清苦一些,但也自在逍遙。
沈滿最喜歡將頭枕在母親腿上睡覺。夏日裏,母親會搖著扇子助她睡眠,偶爾還會親親她的鼻尖。
“這孩子,怎麽這麽嗜睡,這不一轉眼又睡著了,好像總也睡不醒似的.”沈滿的母親寧絮寵溺道。
“讓她睡睡也好,往後可能就不得安生了。”沈父道。
在沈滿的印象中,沈父是一個相貌英俊,總穿著白袍的男人。但奇怪的是,自己能記清楚母親的來曆和相貌,卻想不起來父親的細節。好像有關父親的一切,都會自動在自己的記憶裏被抹去一般。
沈滿將這歸結為自己的記憶不好。
但很多年遇見的很多人卻能記得清清楚楚,直到最近遇到的那個姓唐的姑娘,沈滿又發生了和辨認父親相貌一樣的困難——不過幾日,她也記不清那姑娘的相貌了。隻知道她長得很美,武功很厲害,以及她有可能是陰陽道中的人。
她那麽厲害,說不定已經進了朝廷陰陽監,是那六部之內的一個女官。
但沈滿可從來沒有聽說六部有哪個女官特別厲害的,或許是自己孤陋寡聞。
這一晚眾人到了途中路邊的一間客棧住店。
沈滿分到了自己的房間,打開窗,正對著一條河。河水不算幹淨,兩岸種著楊柳,因為這條河的存在,房間內的暑熱解了一些。
“姑娘,”外麵有個女聲道,“我是來送衣服的。”
沈滿透過門縫瞧見了一個婢女打扮的人拿著衣服站在門口,於是便開了一點門,問道,“這是男裝?誰送的衣服?”
婢女道,“是二少爺吩咐的,說是讓姑娘換上,明日行走方便。”
沈滿暗道二哥竟然如此厲害,竟能看出我心中所想?還是說,隻是湊巧罷了?
“謝謝你了。”沈滿接過衣衫,放在屋內。
晚飯是各自在屋中吃的,晚飯過後,寧旭派了個人來找沈滿,還特意叮囑要換上那套衣衫。沈滿在屋內換置妥當,看著銅鏡中的自己還算滿意,於是便學著寧旭背著手,走到了寧旭房門前。
“進來。”裏麵的人回應道。
沈滿推門進去,看見寧旭筆直地坐在書桌前,手裏拿著得還是那本《定天論》。
“二哥你找我?”
“嗯,”寧旭上上下下打量了沈滿一眼,頗為滿意,讓她在屋中的圓桌凳子上坐了,才起身過來坐在她的對麵,一邊為她倒茶一邊道,“怎麽樣,今日路上可還辛苦?”
沈滿看著他為自己倒茶,心中愈發忐忑,但言語還是一如平常,回道,“馬車很平穩,小滿未曾覺得顛簸。”一頓,繼續道,“謝謝二哥送我的這套衣衫,這一定很貴吧?”
寧旭道,“是府內現有的布料剪裁的,你安心穿著罷。”他說著便從腰上摘下一物,遞給沈滿道,“這個與你佩戴,戴上它才能更像一位公子而不是小姑娘。”
沈滿盯著他手心之物,心中“咯噔”一下。這不是相府每個公子小姐才會有的隨身佩戴的信物摘星佩玉麽,二哥送給了我,這到底是何意思?
“二哥,這我不能收。”
寧旭硬是塞了過來,笑道,“此物有辟邪之功效,戴了也能讓你神清氣明,不容易生病。你一個女孩子跟著我們一路風塵,少不了損耗,拿著此物,算是彌補二哥我心中的一點愧疚。”
若我真的有災劫,你將代我受過,我送你一些東西防身也是必要的。隻希望這次大門監測算之人不是我,否則,我心將難安。
沈滿盛情難卻,於是頷首道,“那就謝謝二哥了。”
見她接過摘星佩並且懸在腰上,寧旭稍微安心了一些。又見一身男兒裝的沈滿,以前便覺得這位表妹長相清麗、美貌過人,沒想到穿了男裝,更是儒雅俊秀,迷倒京城中的一眾大家閨秀鐵定不成問題。
寧旭越看她越是喜歡,打定主意,若是此次出行能夠一番風順,回去之後,必定向祖父請示好好善待這位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