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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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豐朝建朝不過百年,先後出了兩位英明的帝皇。一位就是開國始祖高祖皇帝,另外一位就是當今天子。
當今天子謹遵祖上遺訓,堅持以陰陽道治國,同時也對當今大門監禮遇有嘉,態度恭敬更盛於前朝。凡是進入陰陽監的人,朝中之人都會禮遇三分,甚至比科舉考試高中來得更加榮耀。故而那些寒門學子,但凡有點慧根的,都會以研習陰陽道為先,將科舉置於後。引起了一股人人研習陰陽道的風潮。
但可惜能成就的,寥寥無幾。
是夜,大門監帶著連依出宮回太閣,剛過了西坤門,便聽見後邊有腳步聲急匆匆地追來。大門監坐在轎中,眉心皺起,卻並不叫人停下。
那腳步聲越追越近,直到真的被她追上了這頂轎子。
“大門監——”那個人叫道。
大門監略一蹙眉,吩咐人將轎子停下。然後冷聲對著外頭的人道,“沈姑娘不留在貴妃娘娘身邊伺候,追著本門監作何?”
沈滿站在轎子外頭,手指絞著。“大門監大人,我有幾句話想對你說,不知道你方不方便遣退外邊這些人。”
微風拂來,撩動沈滿額前的發。她方才在貴妃宮內猶豫了良久,這才鼓起勇氣找個理由告辭貴妃追了上來。隻是這舉動未免太過大膽,萬一這位大門監並不是自己猜想的那人,該如何解釋如今的行為?萬一大門監發怒了,將這件事告到貴妃那處,或者是強行將自己送回相府,這後果自己是不敢去想的。
轎子裏的人沉默了一瞬,道,“你們都退開。”
這幾個人便遵命退避三舍。
大門監道,“你想說什麽?”
沈滿抿了抿唇,抬頭看著轎子的窗簾,似乎想要看穿裏麵的人的表情。囁喏一陣後道,“大門監,您是否就是唐玖月姑娘?”
又是一陣死寂的沉默。
沈滿的心髒加速跳動,在這樣廣闊且安靜的地方,她能夠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這時候的時間仿佛過得格外地漫長,久等不到回答的沈滿,開始後悔自己問出的這個問題。
“對不起大門監,我隻是覺得您和我認識的一個朋友很像。”沈滿開始找借口開脫,在貴妃未發現自己找上大門監之前需要趕緊回去,“我還是先告辭了……”
心裏滿是失落,但眼下還在宮中,由不得沈滿自由。
但剛走幾步的時候,卻聽見後麵有個冷冷清清的聲音說道,“慢著。”
沈滿腳步一滯,心裏突然燃起了希望,慢慢地轉身,希望得到那人肯定的答複。
轎簾被人掀開,沈滿看見一隻白皙的手。接著那個戴著青瓷白麵具、穿著月白錦袍的人便施施然走了出來,下了轎子,站在轎邊望著自己。
錦袍的袖口輕輕被風鼓動,發尾也微微飄了起來。
“你過來一些。”大門監道,聲音裏聽不出她的情緒。
沈滿走了過去,卻不敢靠得太近。
大門監背對著月光,連身形都模糊起來。“我知道總有一日會再遇見你,卻沒想到是這樣的情況。”
沈滿聞言,身體微微抖動,腦袋一片空白。
大門監解開了麵具的繩結,稍稍低頭,將麵具拿在手上。然後再一抬頭,用本來的麵目對著沈滿道,“想必在壽宴上,你已認出了我。”
沈滿揉了揉眼睛,這才將眼前之人仔仔細細看得清清楚楚。眼前這風姿綽約、眉目如畫上仙子一般之人,不是先前見過的唐玖月,還能是誰?!
“你……你真是唐姑娘?”沈滿還是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本來就知道唐玖月精通陰陽道,會斷命,會解五行門的咒術,有一身絕佳的武藝。原本就料到唐玖月的出身並不會尋常,卻沒有想到她不但真是陰陽監之人,而且更是掌管陰陽監、能夠左右王朝命運的大門監!
普天之下唯一的大門監!
沈滿又驚又喜,但在驚喜之後,又突然萌生了一種自慚形穢的想法來。唐玖月與自己年紀差不多,但是已經取得如此成就。相比之下,自己這種不受歡迎的出身、不受歡迎的命理、還有這麽平庸的資質,與她相比,實在是雲泥之別。
哪怕就是站在唐玖月的身邊,都覺得像是一個諷刺。
自己這樣的人,怕是連認識唐玖月的資格都沒有吧。
唐玖月好看的眉毛一挑,“對,我就是。但是在這裏,我們互不相識,你明白嗎?”
沈滿點頭。
唐玖月道,“你追上來,就是為了驗證我的身份?”
沈滿搖頭道,“我追上來,還想問你一件事情。”
唐玖月似乎有所遲疑,看著她的眼睛道,“你還是不要知道答案好。”
“你好像知道我要問你什麽?”
“你藏不住心事,唐玖月道,“你同時也是個固執之人,問不到答案,你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對吧。”
沈滿的手捏成拳頭,似乎是下了決心,道,“請你告訴我,我真正的命格。是否……是否真的是‘天降禍胎’,還是……還是有可能是你們所說的‘大豐貴人’?”
誰都不想成為‘禍胎’,沈滿雖然一早聽說了這個說法,但還是不肯去相信。她不願意自己克死了父母,又克死了唯一接近自己的寧旭,更不想在日後連累唐玖月、寧純甚至是寧韜等人。
直到寧相壽宴之上,她從連依口中聽說了關於自己的另外一個說法——“大豐貴人’,她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哪怕機會渺茫,她也想驗證自己不是‘禍胎’而是‘貴人’。
既然唐玖月就是大門監,那麽她一定知道自己真正的命格。
這也是今晚沈滿追上來的原因。
唐玖月稍一沉吟,淡淡道,“說實話,你的命格極為特殊。我不知道是否你的父母刻意隱藏了你的八字,總之,以你現在的八字而言你的命理是平淡無奇的。所以隻能從你的麵相和手相來判斷你的命數。而從這兩方麵來看……”
唐玖月停頓了一下,看著沈滿繼續道,“你會很倒黴,不單你自己倒黴,你身邊的人也會相繼倒黴。所以我警告你,如果沒有事情的話最好不要太靠近某些人。但若你想某個人倒黴,靠近一點也無妨。”
沈滿聞言立即往後退了一步,但心也同時沉到了穀底。
轉了一圈,自己還是個“禍胎”。
“但那時候為何連依和你都要那麽說……說我是‘大豐貴人’?”
唐玖月注意到了她的動作,想必是不想連累自己。臉上笑意瞬間一現,然後道,“我若不那麽說,隻怕你現在不能好端端地站在這裏。”
沈滿瞬間明白了她的苦心,又是感動又是落寞。
“但你這樣做,如果被人發現的話……”
“放眼天下,”唐玖月說這話的時候,沈滿總覺得她尊貴得就像是天上的神仙,“何人敢質疑我的命批?!”
沈滿無言以對,末了隻能道,“謝謝你了。”
唐玖月餘光睨著她,問道,“我給你的鳳麟玨何在,似乎不在你的身上。”
沈滿老實答道,“上回在相府被搜刮去了,不知道被丟在哪個角落。”
“找回來,”唐玖月道,“無論你用何種方式手段,鳳麟玨隻能留在你的手中。”
“為何?”沈滿脫口而出。本來以為那隻是護身所用,但聽唐玖月此刻話中意思,好像還有別的用處。
“總之找回來就是了。”唐玖月不願多言。
沈滿隻能應下。說實話,丟了鳳麟玨她也很不安心,但是若要找回,隻能再去相府。如果遇見了祖父,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在宮中,你且小心貴妃。”末了,唐玖月留下一句話,“還有寧純。”說罷,便施施然地重新上了轎子。
那幾個抬轎之人,見到她回去了便也重新聚集過來,抬起轎子將二人送出宮。
沈滿留在原地仔細思量她的那幾句話,雖然還不明白意思,但是這話出自唐玖月口中,必然有她的道理。
寧純如今已經昏迷,自己要小心她什麽?至於貴妃娘娘,她和自己從無交集,今日看她待自己還算好,又為何要提防她?
沈滿帶著一肚子的困惑踏上了回去的道路。
太閣,門口守著的人一見到大門監帶著虛弱的青檸門監回來便焦急到白了臉,但心知這不是問詢的時候,於是連忙叫人將青檸扶回到了她的房間之內。
連依這時候也趕來了,見到青檸的房門前黑壓壓地聚了一群人。撥開他們徑直推門入內,門口守著的人見到是她,也不敢攔截。
“怎麽回事?”連依一進門就問道。
唐玖月坐在一張紅木扶手椅上,手裏端了盞熱茶。青檸躺在床上,臉色煞白,嘴唇發紫,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
屋內除了唐玖月和青檸之外,也沒有旁人,臥室裏安靜地很。
見是她來,唐玖月也不意外,施施然放下茶盞,睨了一眼外頭,低聲道,“你音量盡量放低,我來和你說說發生了何事。”
“簡單來說,就是有人控製了我,讓我彈奏了完整的‘長引曲’,導致寧府的四小姐寧純陷入迷夢之中,眼下正昏迷不醒。”青檸突然坐了起來,臉色雖然還是發白,但聲音顯然不如她的樣子虛弱。
連依一愣,“你還沒死啊,那幹嘛裝得快要死了的樣子?”
“我不這樣做,今晚都別想出皇宮。”青檸憤憤道,“也不知道究竟為何突然會這樣子。大門監和貴妃做了約定,七日之內找出原因,若找不出來,恐怕整個陰陽監都要散了。”
唐玖月望著連依,似有深意道,“連依,如今青檸不方便出麵,所以隻有我我和你聯手在這七日之內找出真凶,方可脫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