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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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玖月就坐在沈滿的身邊,沈滿臉上的變化自然瞞不過她。

    “這裏的茶葉是好,可惜水燙了些。掌櫃,可否另換一盞茶給我這位朋友?”唐玖月頗有禮貌地對著那掌櫃言道。

    “是。”與她對話,掌櫃的臉上不禁一紅,心跳也加快了。

    沈滿一怔,臉上微微一熱。

    連依則語氣怪異地對著唐玖月撒嬌道,“我的這杯也似乎很燙……”

    “你不要緊,”唐玖月不以為意,淡淡道,“你皮厚,這茶一定金子一兩,若是你肯出錢,便讓你換。”

    “你……”連依磨磨牙,“哼,厚此薄彼!”

    沈滿被連依說得越發不好意思,坐在一邊微微垂著頭,餘光不時瞥向唐玖月。

    見著兩個奇妙女子在這裏鬥嘴,那掌櫃忍不住掩嘴笑了,直到領命退出包房嘴角還掛著笑容。

    這三位貴人,初看端莊拿著架子,氣派得很,卻沒想到會這般有趣。

    包房內,還是沈滿沒有沉住氣,問道,“大門監,連依門監,若這個掌櫃的看見的果然是二哥,假如我二哥真的活著……”她小心翼翼地說,小心翼翼地觀察另兩位臉色。

    當初為了寧旭之死傷心不已,如今卻不希望他活著。沈滿知道自己的想法卑鄙一些,但她的確是這樣想的。相較寧旭回來翻弄風雨,她倒希望維持眼前的景象。

    唐玖月神色不改,如青蔥般的指尖敲著白骨瓷的淺口小盞,悠然道,“著急的不該是你……”

    “這話說得好像某人就不著急似地……”連依單手支頷,旖旎地地斜靠,濃密的睫毛像是羽毛般輕輕扇著,“那寧家公子見我活著,一定會將我押回去嚴刑逼供,我雖然皮厚肉糙,但也大約架不住大刑。到時候一個不留神就將不該說的全都說了,隻怕整個陰陽監都要倒黴。”

    沈滿瞅瞅這個,又瞧瞧那個,隻覺得唐玖月和連依怕都是有些賭氣了。連依在陳州殺了不少人不假,但唐玖月此刻要做的應當是幫助她才對,為何在這當口要與連依置氣?

    沈滿又怕這氣氛莫名其妙僵著,那麽三人都不會好過。瞅中了桌上一物,一人手裏塞去一個,連忙岔開話題道,“來,吃吃橘子,說了這麽久都渴了吧。”

    唐玖月接過橘子,自己剝了起來。

    連依不服氣地也從沈滿手中接過,剝了一瓣送到沈滿麵前,道,“缺水的,這橘子還真甜,你也吃一瓣。”說著便當著唐玖月之麵將一瓣橘子強行喂進了沈滿嘴裏。

    沈滿鼓著腮幫,幾乎是囫圇吞下的。

    在接下來的半個時辰內,連大美女與唐大美女繼續互相不理對方。

    但論耐心,連依定然是無法勝過唐玖月的。唐玖月曾經入定三日,期間不吃不喝紋絲不動。有人問起這一件事情的具體情況,從太閣傳出的原話是:“大門監和朱國高僧比試參禪,誰能入定的久便為勝者。”

    這一次比試持續了整整三日,最後那位高僧被不知道哪裏來的毒蠍子蟄了一口之後不得已退出比試,而大豐朝的司禮恬不知恥、毫不遲疑地宣布大門監獲勝。

    普天雀躍,大赦天下之後,這件事的大功臣大門監大人回到太閣之後隻說了一句話,“這孽障咬得本門監動彈不得,差點半身不遂,以後不養了,餓死它……”

    所以這一次,依舊是連依先忍不住問了,“如果寧旭真的回來了,我們該如何應對?”

    她好不容易才撿回一條命,自然不樂意就這麽死了。

    唐玖月指了指桌上滿滿的、剛上的十八品菜穩穩道,“食不言,寢不語。”

    沈滿惴惴地瞄了眼連依。

    連依回望她,突然撩起袖子,對著沈滿頗有氣勢道,“還愣著做什麽,沒聽見麽?大門監說了,食不言寢不語,我們要把這些東西都吃光了,她才告訴我們該怎麽做!”

    “啊?”沈滿愕然,桌上可是滿滿十八道菜品,她一個小鳥胃,如何能吃得光?

    “不是都餓了麽,還不用膳?”唐玖月悠悠然拿起玉筷,再施施然夾起一片翡翠菜葉。

    連依既然已經撩起袖子,左右無人,便敞開了吃。

    反正這頓也不是自己付賬,若是不吃便虧了。

    沈滿沒見過像連依這般長相斯文卻又毫無吃相的女子,剛夾了一塊魚肉,便見到那整盤的鬆子桂魚被連依端走了。

    “這魚……”沈滿剛要說些什麽,卻見連依一咕嚕,那魚便不見蹤影。

    “這魚怎麽了?”連依不忘抹掉唇邊的一點汙漬,問。

    沈滿隻覺得喉嚨似乎是被魚刺卡住似地有點疼,“沒……沒事。”

    這一桌的菜品,就這樣被連依以風卷殘雲的速度消滅了。沈滿隻撿了一些近的,總算也填了幾分肚子。反倒是請客的唐玖月,並沒有吃上多少。

    沈滿在很久以後才從青檸那裏得知,其實唐玖月挑食的很。她隻吃牛肉和青菜,不吃豬肉、羊肉,特別是羊肉和雞鴨魚肉,她是聞也聞不得,看也看不得。

    這一日在關楚樓,純粹是給沈滿和連依麵子。當然,也是為了調查需要。

    幾個人一同從酒樓出來的時候,隻有連依扶著沈滿的肩膀,捂著肚子大喘氣說好像有點消化不良了。

    唐玖月冷不防道,“既然吃撐了,就跟本門監去寧相爺府走一走散散步罷。”

    “什麽?!”連依驚嚇,沈滿感覺到她放在自己肩上的手頓時力道十足,像是掐入了自己肉裏,疼的很。

    “連依……連門監……你……”沈滿疼得言語零碎。

    “我不想去。”連依絲毫沒注意到隱忍的沈滿。

    “為何?”唐玖月挑眉問,像是一個獵人,等待野獸進入自己設下的陷阱。

    如願的,她從連依臉上看出一絲羞愧。方才在席間,她有意刺激連依,為的便是看她長久以來是否對以前做過的事情有過反省。從連依的表現來看,她的確後悔做了那些殘殺無辜的事情。

    “我怕真的見到寧旭,我怕連累你們。”連依咬了咬下唇,小聲地、認真地道。

    在場的人都沒有發現,在連依說了這句話之後,唐玖月藏在袖子中的,略微攢緊的手此刻鬆了下來。

    沈滿肩膀上吃著疼,勉強張口道,“大門監,我也不能去。”

    “你們要去都無妨,”唐玖月微眯著眼睛道,“本門監收下你們,便是要你們去惹麻煩的。”

    連依道,“我去還是不妥,我總覺得會出什麽事情。”

    唐玖月見著路邊的一個攤子,施施然領著二人走了過去,向那師傅借了兩個龜殼,交給連依道,“是你派上用場的時候了。”

    連依接過龜殼,秀氣的眉毛顰著,“這我可不拿手。”

    “凡是總有第一次,且試試。”

    “成吧。”

    沈滿在一邊雲裏霧裏,唐玖月便解釋道,“你看好了,這是五行門的龜卜,用火燒龜殼,根據龜殼上的裂紋來斷定吉凶。”

    沈滿頷首。但心中奇怪唐玖月身為陰陽道之人,為何不用自己的本事來測算反而要用五行門的法子。在這樣繁華的大街上,一個妙齡女子蹲在牆角燒烏龜殼,難道不會引人注目麽?

    “啊呀!”連依蹲了一會兒,腿麻了,彎著腰一邊揉腿一邊苦巴巴地道,“對不起,這倆龜殼都被我燒裂了,什麽也沒有測出來。手生,手生了……哈哈哈……”

    她幹巴巴笑著賠罪。

    唐玖月睨了地上的龜殼一眼,然後道,“這樣罷,要惹麻煩沈滿一個人足矣……”

    連依就等著這話,於是便急忙道,“那就是用不著我了?既然如此,我便先回天文門去了。”

    “慢著,你還有其他事情去辦,”唐玖月攔住她,一抬眼,道,“你去德成公主那兒看看,應該會有收獲。”

    “德成公主?那也是個麻煩的主兒。”

    “公主或是相爺,你選一個。”唐玖月自顧自地上了馬車,留下這句話,“若是敢逃走,我必不放過你。”

    連依站在原地,沉下臉思索了片刻。自己和那跋扈公主向來沒有交集,無論怎麽想都比相爺府好一些,於是便妥協道,“那我就去德成公主那兒。”

    唐玖月露出笑容,別有深意道,“嗯,仔細一些,特別是那口井。”

    沈滿也上了馬車,見著連依是走回去的,便問唐玖月道,“大門監,讓連依門監一個人去公主府不會有事吧?”

    “連依好歹也是五行門之人,她能夠從五行門出來就已經表明了她的能力。況且經過陳州一事,我相信她以後行事不會輕率了。”唐玖月頓了一頓,扭頭看著沈滿,像是講故事一般娓娓道,“身出五行門之人,出入門中也是有他們的規矩的。像連依這般已經學成出遊的,必然已經經曆過生死考驗。再者她兩世為人,論城府,你怕是再活五十年也未必及得上她。”

    “但是她……”沈滿欲言又止。陳州一事,她像是涉世未深的樣子,竟被一個男子騙到如此地步,怎說她有城府?

    唐玖月扶平了衣袖,若有深意道,“越是心性堅定之人,就越是無雜念。一旦染上了雜念,隻怕會蒙蔽心眼,導致萬劫不複。”

    “你說的意思,我好像懂,也好像不懂。”沈滿如實道。

    唐玖月沉默一刻,然後道,“我的意思是,連依不傻,不是那男子騙她,而是她在自欺欺人。”

    “大門監,你臨別時為何要她注意那口井?”

    “其實也沒什麽,”唐玖月發尾輕輕揚起,仿佛不經意道,“她方才好像吃的太多了,看看那血井,幫她把腹內的雜物清理出來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