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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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夜,靜謐的一處房間,一燈如豆。

    一個人影坐在窗前,遙遙看著遠處的那點喧囂,臉上沒有表情。屋內,桌子上還放著一張褶皺的紙條,上麵寫了幾個字,字跡雋秀飄逸很有力道。

    人影望著窗外半晌,準備關窗。卻在這時候發現外麵倏忽出現了另外一個人。這人渾身上下都用黑鬥篷包著,連聲音也是怪怪地。

    “你不要擅自行動,大門監絕不可能讓她活過來。”

    裏麵的人抓著窗扇道,“不是說大豐朝的大門監無所不能嗎,或許,她真的能夠讓她活過來,或許她掌握了不傳之秘,能夠讓她活過來。”

    外麵的人也抓住了那扇窗戶,帽簷下一對眸子裏閃著幽光。

    “絕不可能,大門監絕對是想引你出來自投羅網,你也是個聰明人為何就看不透呢?”

    “即使是這樣,我若能見到她的骸骨也是心甘情願。”裏麵的人黯然道。

    外麵之人一陣沉默,他之所以找上他就是基於他心中的情意,如今唐玖月也用情來打動他,這實在讓他猝不及防。抓著窗扇的手漸漸用力,仿佛擔心裏麵的人會狠心關上這交流的途徑。

    “好吧,”良久,他妥協道,“我們就等上一夜,如果大門監真的能讓她複活,也算成就了你。但若是不能……”說到此處,他的眼光越發幽深,深不見底,語氣也愈發低沉壓抑,“你就要遵守和我的承諾,助我達成目的。”

    “多謝。”

    隨著“吱呀”一聲,這扇在寂靜的夜晚裏平淡無奇的窗戶終於緊緊關上。

    “啊——啾——”沈滿打了個噴嚏,抽出手絹擦了擦。忽覺得肩頭一沉,才發覺連依昏昏沉沉地倒在了自己得肩上,發間的香味隱隱約約飄了過來,聞著便覺得心情頗好。沈滿托腮坐在玉階之上,出神地望著在月光下發出清麗的光的骸骨。

    心想如果麗妃當年沒有死,現在在後宮會是怎樣一副場景?麗妃死了,最大的受益者自然是寧貴妃,可是寧貴妃似乎和麗妃的感情很不一般,況且當時她人在別宮……

    最大的可能就是寧相在中間做了手腳,他引開了與麗妃交好的寧貴妃,再對獨自在宮內的麗妃下手。但為何麗妃要裝病留在宮內呢,難道真的是為了一個連寧貴妃也不知道的情郎?

    沈滿胡思亂想間竟然也漸漸理出了個頭緒,剛要起身回去和大門監相商,卻被身邊的人一把按下,也不見連依怎麽用力,沈滿剛離開地麵的屁股就又重重地坐在了地上。

    連依連眼睛也不睜開,“去哪兒?”

    “有問題想要請教大門監。”

    “唐玖月必定已經睡了,你現在去打擾她,確定不占其他的什麽心思?”連依睜開眼,對視著沈滿,嘴角噙著一個奸笑。

    沈滿紅了紅臉,雖然她也想見唐玖月衣衫不整的樣子,但方才是真的有事。

    “那就等明日罷。”

    連依又笑了笑,直起身托著下巴幽幽道,“其實我猜唐玖月根本還沒睡。”見沈滿沒反應繼續道,“因為她還在等著我們這邊的動靜,她猜想應該有人過來搶骸骨才對。”

    沈滿望了眼東方,有些氣餒道,“但大門監這回失算了,天快亮了,人卻沒有來。”說著“吧唧”一下清脆地拍了自己得胳膊,皺起眉道,“蚊子蟲子卻有一堆。”

    連依伸了伸手臂,起來扭了下腰肢,薄光下的女子身影分外好看。

    “是呀,我看人是不會來了,準備好去向唐玖月複命順便興師問罪吧。”

    “嗯。”

    太閣,章台之上,從這裏能夠遙遙看見天文門的全景。

    唐玖月一清早就來這裏站崗,害得原本在這裏站著的將士一直戰戰兢兢,卻又忍不住頭偷窺這個非凡的大人物。

    青檸的哈欠連打了好三個,眼角噙著淚珠問道,“大門監,昨晚人沒出現,您這下準備怎麽著?”

    唐玖月淡淡瞥了她一眼,“青檸門監,你今早洗了臉沒有?”

    “呃……”

    “回去洗一把臉罷,”唐玖月不溫不火轉身朝著下章台的階梯走去,“洗完後請貴妃娘娘過來看一場好戲。”

    青檸揉了揉眼睛,聽見這句話眼光頓時比方才的朦朧方亮了十倍,像是兩盞燈籠一般明晃晃的。

    “什麽好戲?”

    唐玖月微笑,“大變活人。”

    這一日,寧貴妃應了大門監的邀請,再向皇帝請示一番後終於出了宮入了太閣。於是太閣裏多出了許多陌生臉孔。貴妃的一應事務還是由同樣一群人打理,太閣的人不會插手。

    唐玖月請貴妃用的名目是調理身體,且隻能在太閣的夜池中調理。皇帝準奏,也是出於對貴妃的愛惜之情以及對大門監的信賴之意。

    沈滿在撒花。

    連依也在撒花。

    他們在撒一池子的花。

    “缺水的,你要不要也在夜池裏泡一泡?這可是大都城內唯一的天然藥池,泡一泡可延年益壽,美容養顏。”連依誘導道。

    “多謝連依門監好意,我自小對花過敏,這一池子的花泡下去恐怕會褪一層皮,就像是換了一層皮一般,這種痛楚想必連依門監很明白吧。”

    連依的牙齒打了個顫,這種蛻皮之苦她怎能不明白?一想起當初的悲壯場麵,連依覺得渾身的關節都在疼,於是後悔方才提起這個話頭。

    “連依門監,說真的,你覺得不覺得這夜池附近的氣味仿佛在哪裏聞過?”

    連依閉上眼睛仔細嗅了嗅,點頭道,“的確是在哪裏聞到過的……”她頓了一頓,忽然發現沈滿的眸子亮晶晶的,於是恍然大悟道,“噢,是在那兒!”

    “嗯。”沈滿撒好了花瓣,起身拍掉手中的殘留,望著茫茫夜池若有所思,“幸好咱們的大門監不喜歡泡澡,否則天天這樣撒花瓣,即使是禦花園也要變成光禿禿的禿花園了。”

    連依由衷讚同,“提起敗家,或許咱們的大門監才是最敗家的。”

    貴妃入浴,閑人免進。

    但是大門監卻親自帶頭溜了進來。

    貴妃挑眉道,“難道大門監要同本宮共同入浴?”

    唐玖月毫不猶豫拒絕,“本門監沒有大白天洗澡的習慣。”

    “那你進來作何?”

    “替貴妃看看四處布置是否得當,如今想來也沒有什麽缺漏,那麽本門監就告退了,請貴妃娘娘好好享受。”唐玖月觀察了下四周,未等貴妃回答便緩緩退了出去。裏麵隻餘下了貴妃與四個貼身服侍的宮女。

    貴妃退了衣衫浸泡在水中,溫暖的感覺湧遍全身,隻覺得渾身的血脈通暢,頓時舒服了許多,眼睛朦朧,有些疲倦地闔上了。

    “寧縷。”一個有些飄忽的聲音從背後傳了過來。

    貴妃緩緩睜開眼,瞧見一個朦朦朧朧的影子。綠蘿裳,金絲繡鞋,瓜子臉,彎彎的眉。一如當初自己見到她的場景。

    “你就是寧相府的小姐?”她靦腆地笑,在別人都不敢接近自己得時候主動和自己說話,“我也沒有朋友,我們做個伴吧。”

    “嗯,好。”

    時光仿佛總刻意惦記年少時候,寧縷這個名字隨著她地位的拔升越來越少被人提及。人們總是尊敬地用“貴妃”二字代替她的本名,連皇帝也甚少再叫她的名字。此時此刻,又有人重新提起,最近的一次是大門監喚的那一聲,這一次,又是誰?

    “寧縷,你當初為何騙我?”這個聲音越來越近,人影也越來越清晰。寧縷瞪大了眼睛,瞧著重重帷幕之後,那張酷似記憶中的臉。

    “田田,是你麽?”寧貴妃喃喃道。田田便是麗妃的閨名。

    “你為何騙我?”她還是隻有這一句話,插在發髻裏的朱釵搖動著,發出若有似無的響聲。

    寧貴妃盯著那朱釵,手抓著池子邊緣。霧氣氤氳之中,她想要起身去查證此人是否真的便是當年的故人。

    但故人卻在刻意躲避她。

    “寧縷,你為何騙我?”她反複道。

    “你在說什麽,我什麽時候騙過你?你真的被唐玖月複活了嗎,你真的是田田嗎?!”寧貴妃顧不上在何時何地,上了池子的台階就要往那個影子處跑去。

    可是等到她跑到原先那人站的那處的時候,她已經不見了。

    寧貴妃呆呆地立在那兒,瞧著地上留下的一個印子怔怔出神。

    太閣,大門監的居所。

    唐玖月正盯著氣象門送來的一顆石頭發呆,卻見一個人影氣勢洶洶地衝了進來。寧貴妃顧不上儀容隻披上一層薄紗衣裙,俏生生地立在了唐玖月跟前,順便帶來了一屋子的香氣。

    一對鳳目緊緊盯著坐在那兒的唐玖月,淩厲地問,“你真的複活了麗妃,她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