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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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豐朝皇帝入座的時候,眾人都已下跪迎接,沒有人能抬頭直視龍顏。所以,眾人也見不到寧貴妃。

    “起——“

    等太監尖銳的叫聲傳入耳中,沈滿便隨著眾人起身。這才發現,貴妃所在的位置,另外架了個帳子,層層薄如蟬翼的絹紗,將她整個人圍住,無論是從內至外還是從外至內,都是朦朧的一片,看不見喜悲,分不清愁悅。

    寧貴妃入座的時候,一連傳出幾聲輕咳,可以從聲音中明顯地分辨出她的忍耐,但實在掩藏不住她此刻身體的孱弱。近旁的禦醫以及丹門的人都立即上前,卻被貴妃抬手推辭,她不肯讓人把脈。

    皇帝的身子朝著貴妃的方向略傾斜了一些,低聲問詢了一番,見貴妃還是拒絕,便肅穆地吩咐那二人退下。再扭頭詢問首領太監鬥會何時開始。

    首領太監望人群裏覷了覷,不見寺廟僧侶,按理說應當由他們主持,就在他發愁之際,卻聽見青檸盡量壓著聲音在那好心提醒,“發什麽愣?皇上和貴妃都在等著呢。”

    首領太監麵目糾結,“角徵門監有所不知,奴才從來沒有主持過陰陽監的事情,更沒有經曆過‘鬥會’,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做。”

    他的目光不禁投向大門監身邊那個身材嬌小,性格卻頗為可愛的青檸身上,雖然同樣戴著麵具,但這位門監似乎要比大門監好說話的多。於是鬥膽道,“門監大人,不如您替奴才解圍,接下這主持的擔子吧?”

    青檸瞧見他的窘樣,低頭悶笑,她就準備袖手旁觀,樂得看這個趾高氣揚的首領太監在這裏變成一個啞巴。

    唐玖月覺察到這邊的動靜,略微偏了偏頭,瞅見了青檸眼裏的笑意,“他在聖上身邊幾十年,小心給你小鞋穿。”

    青檸笑嘻嘻地耍賴,“你會保我的,對不對?”

    唐玖月緩緩搖了搖頭。

    青檸的笑臉頓時僵住,“啊?”

    唐玖月吹開茶杯裏浮在一起的茶葉,徐徐道,“本大門監如今可能自身難保,這位公公本想讓你巴結的,卻沒想到你卻捉弄他。你可知道我為何要嬤嬤給太閣灑掃?”

    “不是除蟲?”

    “不是,因為本門監覺得太閣某處被人放了不幹淨的東西。”

    “什麽?!”青檸驚呆,脊背涼了一下,“太閣守衛森嚴,是什麽人竟敢對太閣下手?!若是被我發現,看我不回去給他剝皮拆骨!”

    “你既不能剝他的皮,也不能拆他的骨。”唐玖月頗為可惜地搖搖頭,涼涼地道,“青檸,在這種時候恐怕灑掃的嬤嬤幹的活兒會比你宣的誓言管用。”

    “不幹淨的東西……皇上最忌憚我們陰陽監窺伺皇家之事,難道他們在太閣留下的是……”

    “都是一些不入流的東西,也許是符咒,也許是貼著生辰八字的小人……”唐玖月一派雲淡風輕,絲毫不將這些卑鄙手段看在眼裏,“本門監相信嬤嬤的灑掃能力,她可以將這些東全部找出來……”

    青檸嘀咕道,“的確可以,她可是找東西的一把好手。上次將我藏的鹵雞爪都丟了出來,虧得她那樣老,鼻子卻那樣靈。”

    唐玖月額角微疼,抬手去摸額角,卻隻碰到冰涼的麵具。正因為自己功力倒退,所以昨夜在子鼎裏才會被小滿偷襲,說起來,到現在還隱隱作痛。

    青檸在擔憂唐玖月,關憂道,“大門監,依你所見,是那個人下的手?”

    唐玖月點頭,“看來我們想的不錯,他的確和敬淨有所關聯。敬淨近年來所寫的稿子,是他們相互聯係的鐵證,隻是用了特別的手法辨認消息,外人看不出來。”

    “大門監買的那本手稿,是敬淨沒有深思熟慮之下強行截斷的,這樣的不成熟的手稿,的確好辨認。”青檸欽佩道。

    唐玖月端正了坐姿,淺灰色的瞳孔微微聚焦,一掃之前的慵懶閑適,“那個人虎狼之心,現在已經要對太閣動手了,如今這場鬥會,他必定也會前來。”

    青檸遙望遠處山門,見那樹木森森,一派靜謐景象,不由得皺起纖眉,“大門監,到底是我們自己倒黴,還是小滿倒黴?”

    唐玖月扶額,看著場上漸漸變得嚴峻的形勢,微笑道,“自入太閣,便沒有太平的一天。我們和小滿,也算是半斤八兩。”

    青檸這頭自在聊著,首領太監那頭卻如烏雲罩頂。此時眼見著首領太監這邊就要堅持不下去,人群忽然讓開了一條道,一個漂亮的小光頭冒冒失失地闖了進來,正好站在了人群圍成的圈子正中心。

    沈滿沒想到連依竟然恢複神速,不由得暗暗吃驚,心想著她明明躺在床上半死不活,並且那一張和尚的人皮還破破地像是掛衣裳一般掛在屏風之上,卻沒想到此刻竟能全部恢複,可見連依不但扒人皮的活兒好,補修的本事也不賴。

    “貧僧圓緣,見過諸位。”她自己在中間原地轉了一圈,身姿略微搖搖擺擺。幸而還能向皇帝跪下磕了個頭,皇帝免了她的禮,她才正式介紹自己的身份。

    “主持大師淨敬抱恙在身,此次鬥會便由小僧主持。小僧法號圓緣,相信諸位昨夜在山門之前就曾見過。”

    皇帝伸手覆上寧貴妃的手背,關切地隔著帷幕看著她。寧貴妃回視,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她心知此次來行宮泡溫泉,是為了自己的身體;順道上山來崆峒寺觀會,也是自己突然而來的興致。若是能讓心愛的人一笑,勤於政事的皇帝也會暫時拋下國事,陪她度過屈指可數的時日。無論是禦醫,還是太閣,都道自己的餘日就在這幾日。

    圓緣朗聲道,“按照慣例,首輪應當由各位展示自己的才能,請諸位代表出列。”

    “念念,你怎麽了,臉色似乎有些不妥?”沈滿問。

    在見到圓緣出現的那一刻,吳念念的指尖微微顫動,縮進了袖子裏。突然聽見沈滿的詢問,視線才從圓緣身上挪開,扭頭對著沈滿勉強扯出幾分笑,“沒什麽,可能是昨夜睡的不好。”

    “你告訴我說,昨夜很早就睡著了,所以沒有聽見我在叫你。”

    “但我睡的並不好,做夢做的多。”

    “你都夢見了什麽?”沈滿問,眼神與以往的有些不同。

    吳念念心神一動,覺得沈滿正在猜疑自己,正想著如何回複時,恰好被人打斷。

    “沈滿,你先去展露才藝。”鍾非話音方落,手已從背後推了沈滿一把,讓她正好踉蹌到了圈子正中。

    沈滿穩住之後便環顧四周,卻見寧韜正站在自己對麵,寧純抱著手冷眼瞧著自己。而還有一位麵熟的,便是江秋笛。江秋笛似乎見慣了這種大場麵,小小少年,漠然又淡定地立在眾人的目光中心,坦然自若地接受來自他們目光的注視。

    毫無疑問,江秋笛才是大家關注的焦點。但是他卻異常堅定的用他的目光注視著沈滿。這讓沈滿心中充滿了不安。

    此刻站在中間的足有十餘人,各個都似乎身懷絕技。但寧韜和寧純……

    沈滿實在想不出他們會在短短時間之內有如何的絕技。

    圓緣道,“各位是否看見這裏的一口香鼎了,今日的題目就是讓各位不接觸這鼎將這鼎挪個位置。”

    沈滿心想,這不碰觸卻將鼎挪開,該要如何?她又不自覺地瞧了眼天空,西方有越來越濃重的烏雲在聚集,寺院裏的樹枝在一陣一陣地搖擺。她沉思了一陣,好像忽然有了主意。

    寧純掃視了一圈,道,“這有何難,既然諸位都欲藏巧,那麽就由我先來獻拙。”

    “好,”皇帝笑道,“難得寧家小姐肯打頭陣,無論成敗,朕都有賞賜。”

    帷幕之中的寧貴妃似乎也展露了笑顏,朝著場上的寧純微微頷首表示鼓勵。

    隻見寧純走到那鼎的邊上,從袖子中掏出一罐金色流雲紋瓷瓶,拔出瓶塞,一手捂住自己的口鼻,另外一手輕輕一揚,便見空中有粼粼金光一閃,像是會飛一般,全都落在了子鼎的周邊,且正好圍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