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上 遭橫禍兄弟悲離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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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回上遭橫禍兄弟悲離別

    卻說商朝末世,出了一個臭名昭著的暴君,名叫帝辛。其時,天下人莫不恨入骨髓,稱之為紂王。原來,在古代的諡法之中,把殘義損善者稱為紂。世人之所以這樣稱呼帝辛,不難想見他是一個什麽樣的帝王了。紂王天生資辯迅捷,聞見敏銳。力大無窮,材勇絕人。可以倒拽九牛,取梁換柱。其淵博的知識足以拒諫,乖巧的言辭足以飾非。貪殘恣暴,橫睨天下。以為上至朝臣,下至百姓,皆出於自己之下,難能有超過他者。另又好酒喜樂,嬖寵婦人,尤以妲己之言是聽,令樂工師涓作北裏之舞,靡靡之音。廣征賦稅以充鹿台之錢,以實钜橋之粟。廣搜狗馬奇物,充填宮室。擴建沙丘苑台,搜求天下奇獸怪鳥置於其中。以酒為池,以肉為林,並令男女**相逐,以為長夜之歡。百姓怨望,諸侯離心。紂王並不以此為意,依然把國家之事置之於九霄雲外,朝朝笙歌,夜夜管弦,通宵達旦,無休無止。朝內忠正剛烈之臣,見此情景,憂心如焚,冒死諫諍。紂王不但聽不進去,反而腦羞成怒,專設了種種聳人聽聞的酷刑來對付他們。這些大臣,有的被剜了心肝,挖了雙目。也有的被蛇蠍咬死,被火柱烙死。朝中有一位大臣,名叫箕子,官拜太師之職,和紂王算是同宗。如果以輩份來論,紂王還應該稱他為叔父。萁子屢諫不聽,遂佯狂為奴。紂王對這位叔父還算是留下了一點情麵,沒有用酷刑來對付他,箕子保住了一條性命,但還是被關進了監獄。

    周武王興兵滅商之後,把箕子從監獄之中放了出來,又把他分封到了高麗。高麗三麵環水,隻有北端與陸地相銜接,在周朝的疆域之中屬於東方的邊遠荒僻之地,當時被稱為東夷。萁子到了高麗,把華夏的民風民俗也帶入其地。史稱高麗人喜好投壺圍棋之戲,還好蹴鞠、食用籩豆、樽俎、罍洗,這是箕子傳於後人之遺風。

    此後,華夏朝代時有更迭,江山也層易其主,曆經秦漢兩晉隋唐等王朝,高麗都和這些王朝保持著相互往來的友好關係。到了唐朝末年,先後出現了藩鎮割據、安史之亂,天下熙熙攘攘,無有寧日,這樣動蕩混亂的局勢也波及到了高麗。這一年是後梁末帝貞明四年,高麗王朝的宮庭大臣王建發動了軍事政變,建立了新的封建王朝政權,定都開京,史稱王氏高麗。

    俗話說“一朝天子一朝臣”,王建剛一登基稱帝,立即動手鏟除異已,清掃敵黨。許多沒有來得及逃避的先朝大臣紛紛被抄家殺頭。真是“天有不測風雲”,這一場飛來橫禍也降臨到了朝中大臣朱蒙及其三個兒子身上。

    再說在高麗的仆骨水之側,有一處深宅大院,碧水環繞,鬆竹掩映,屋宇宏麗,景色清幽。這家宅院的主人姓朱名蒙,字理真。其人在朝作官,住在平壤,平日難得回來一次。朱蒙在京城住了數年,把家眷也接了過去。他的膝前有三個兒子,大兒子名叫阿古廼,二兒子名叫函普,最小的兒子名叫保活裏。阿古廼隨父親去了平壤,打算謀取功名。於是,家中隻留下了二兒子函普和三兒子保活裏。

    這一天,兄弟倆讀了半日書,又練習了一會兒刀槍劍戟。因為練得入了迷,竟然把吃飯的事忘得幹幹淨淨。等到覺得饑腸轆轆之時,太陽已經偏西了。吃罷了飯,函普提議下一盤圍棋消遣一番。保活裏聽了,心中歡喜,滿口讚成。於是,兄弟倆取出了棋盤,擺開了大戰一場的架勢。函普執黑先行,保活裏執白應戰。一來一往,時鬆時緊。叮叮當當的敲子之聲,在入夜之時顯得更加清亮動聽。

    有一句俗話叫“苦楝樹下彈琴,苦中作樂”。是說人在極端困頓的境遇之中,或者是說在絕望之際尋找一種自我解脫的方法。原來這苦楝樹是一種落葉喬木,它的樹皮苦如黃連,可以入藥。在函普和保活裏下棋的後院之內,就有兩株相互為鄰的苦楝樹,距下棋的六角亭有半裏之遠。正當兄弟倆竭盡智力相較棋藝的時侯,不知從那裏飛來了幾隻烏鴉,停落在苦楝樹的枝枝杈杈上,呱呱地叫個不停。不時地縈饒在兄弟倆的耳旁,聒噪的人心煩意亂。

    函普舉棋躊躇,過了好大一會,還是難以確定將這步棋下在何處為好。他向保活裏說道;“弟弟,你好象心中有事?”

    保活裏聞言,遲疑了許久,說道;“哥哥,不知何故,我隻覺得心驚肉跳,六神無主。我見哥哥舉棋難下,心中也似有疑慮之事。爹爹和兄長都在京城,不會出什麽意外之事吧?”

    其實,函普的心中又何嚐不是一團亂麻呢?毋容置疑,他不過是在盡量掩飾罷了。弟兄倆相對無言,再也沒有心思下棋了。然而,他們又是楞著神,呆坐著,誰也沒有離開亭子的意思。

    夜已深沉,四周漆黑一團,兩步之外已經看不清人影了。萬籟俱寂,隻有那幾隻烏鴉還在狂叫不停,聲音更加刺耳。

    正在這個時候,從府們之外傳來了清脆的木魚之聲,不緊不慢,有板有眼。可是,不知什麽緣故,兄弟倆聽見木魚之聲,本來就不平靜的心又開始震顫起來了。

    函普說道:“弟弟,是和尚討齋來了。“

    保活裏說道;“哥哥,今日之事,有些異常。天都這麽晚了,和尚出門討齋極為罕見。哥哥少等,我且出門去瞧一瞧!”

    保活裏出了府門之後不久,忽然傳來了“大哥,大哥!”的驚叫之聲。函普聞聲大感疑惑,急忙奔了出來。剛剛到了門口,隻見一個人影跌跌撞撞地撲進屋內,和函普正好撞了一個滿懷。隻見他額上流著汗,眼中淌者淚,汗和淚交融在一起,分不清那些是汗那些是淚了。那個人影不是別人,乃是他們的大哥阿古廼。

    函普見狀大吃一驚,急急問道;“大哥,你為何成了這般摸樣,到底發生了什麽不測之事?”

    阿古廼聞言,放聲大哭,淒淒惶惶地說道:“兄弟,事不宜遲,趕快逃命去吧,走的越遠越好。要是晚走一步,隻怕來不及了。“

    保活裏說道:“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情?難道說爹爹他……他……有了意外?”

    阿古廼說道:“爹娘他們已經不在人世了,他們死的好慘呀!”接著,阿古廼就把朝廷之中如何如何發生了政變,爹娘如何如何被抓去問斬,他又是如何如何從虎口脫險,逃了出來,如此這般地對兩個弟弟敘說了一遍。

    保活裏聽罷,怒發衝冠,手握鐵拳,咬著鋼牙恨恨地說道:“不殺這些亂****臣,枉為人子。二位哥哥休要悲哀,憑著我們兄弟的一身武藝,足可以翻江倒海。殺到京城去,除了奸黨,替父母報仇!”

    函普說道:“賢弟萬萬不可魯莽從事,憑我們兄弟六條胳膊三對拳頭,不但報不了仇,反而會白白地送了性命。俗話說‘大丈夫報仇,十年不晚,又說‘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現在,最要緊的是不要落入賊人之手,方為上策。”阿古廼說道:“二弟言之有理,當今之計,是如何逃出賊人的魔掌,保住自己的性命。隻要咱們兄弟三人不遭毒手,將來就有出頭之日。”保活裏連連跺著腳,說道:“聽二位兄長言下之意,這殺父之仇就不報了?”函普說道:“血海深仇,不共戴天,銘之於心,沒齒難忘。可是,眼下我們還得忍下這口惡氣,隻要咱們兄弟大難不死,遲早就有保仇的機會!”保活裏說道:“二哥,你這是說……?”函普說道:“三十六計,走為上策。”阿古廼說道:“是的,走為上策。事不宜遲,走的越遠越好!”

    三人正在談論之際,府門外又傳來陣陣木魚之聲,沉悶如雷,急驟如雨。阿古廼說道:“二位賢弟,不要再遲疑了,趕快走吧,走吧。白山黑水是靺鞨人聚居的地方,雖然為契丹人所管轄,但山高皇帝遠,算得上是人間天堂。隻要離開高麗,就算是逃出了魔掌。隻要到了白山黑水之地,就會有了生存下去的環境。”函普說道:“聽哥哥言下之意,難道你不想走?”阿古廼說道:“是的,我不走,我要留在高麗!隻要我們弟兄之中有一個人能活下來,這仇就一定能報!”保活裏說道:“不,那不行。要走,一起走。要死,一塊死!”阿古廼說道:“好兄弟,別說傻話了,我們一個也不能死,都要好好地活下去。我已皈依佛門,送走二位賢弟之後,就去寺院念經誦佛。佛門弟子是要受到佛的嗬護的,他們不會找到我的頭上來。”

    說到這裏,兄弟三人不由得悲傷起來。函普說道:“今日一別,何時才能得以重逢!”阿古廼揮淚說道:“二位賢弟不必難過,天上月有圓缺,世間人有聚散。但願蒼天有眼,使得我們兄弟能有相逢團圓之日。即使我們兄弟不能重逢,但願後代子孫相逢相聚,以遂前人之願。因此,我隻能留在高麗,也隻能皈依佛門。其中苦心,想來兄弟也能體諒出來。”

    說話之間,已是二更之時。府門外突然出現了燈籠火把,將宅院團團圍定。又聽得人聲鼎沸,四處都有人在高聲叫喊:“不要放走了阿古廼,不要放走了函普,不要放走了保活裏!”

    兄弟三人看到亂兵已經圍宅,料想不經過一番苦鬥難以脫身,遂將平日練習武藝的鐵棍取了出來,握於手中。保活裏說道:“但願大哥所言不謬,能遂人願。但後代子孫相逢之時,又以何物作為憑椐呢?”函普說道:“三弟說得極是,情勢危迫如火,大哥快快想個主意。”阿古廼見圍牆外麵燭火映天,人聲噪雜,急得額上沁出了汗珠。他忽然靈機一動,說道:“有了,有了。”一邊說,一邊從懷中取出一塊長約半尺的靈牌,上麵寫著“朱理真之位”五個大字。急切之間,又抽出身上所佩短劍,將靈牌一劈為三。自己留下了左邊的一片,將中間的一片送給了函普,又將右邊的一片送給了保活裏。三兄弟將信物用布包好,揣入懷中,在府中放起了一把火。刹那之間,熊熊的火光衝天而起,昔日堂皇富麗的朱氏府第,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在烈焰濃煙之中,隻見府門開處,三兄弟象是蛟龍出水,猛虎下山,挾雷帶電,衝了出來。函普在前,保活裏居中,阿古乃斷後。三條鐵棍刮起了三陣旋風,遮天蓋地卷入亂軍之中。當下函普一馬當先,被一腔仇恨燒紅了雙眼,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又不辨東西南北,隻顧一個勁地左衝右撞,橫打豎掃。那些奉命前來圍府的兵將,有躲的快的,幸好不曾傷著皮毛。但也有些退的慢的,或者不知好歹迎上前來的,挨著了鐵棍,不是掉了胳膊就是折了腿腳,哼哼唧唧地喊個不停。還有那些短命的被敲碎了天靈蓋,死於非命。函普隻顧揮舞鐵棍,衝突而出,腳底生風,一路疾奔。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更不知跑出多少路程。猛然之間一陣風從迎麵吹了過來,他的頭腦頓時變得清醒了許多。周圍再也看不到刺眼的火把和晃動的身影,再也聽不到裝腔作勢的喊殺聲和驚心動魄的刀槍撞擊之聲。函普這時終於相信自己衝出了重圍,於是靜了靜神,在一處高埠上坐了下來。回頭望時,隻見血紅色的火光在遠處的天邊燃燒,映紅了半個天際。

    函普曉得已經脫離了險境,驟然之間感到了孤獨。他想起了哥哥和弟弟,那裏還能看到他們的蹤影?他想尋找他們,四顧夜色蒼茫,又到那裏去尋找呢?他終於明白過來自己現在是形單影隻,孤身一人了,一絲低沉悲哀的情緒湧上了心頭,驟然之間又感到了一種潛在的威脅與危機,正在悄然向他接近。函普驀然一驚,心中暗想:“此地不可久留,久留必有禍患。立刻就走,走的越遠越好!到白山黑水去,到靺鞨人居住的地方去,在白山黑水之間去謀求生存的空間,尋找複仇的時機。”主意打定之後,函普站了起來,象是一尊石雕,凝視著遠處象血色一樣的火光,望了許久,許久。又惡恨恨地罵了一句什麽,便手提鐵棍,踏著蒼茫的夜色,朝著天空中北鬥七星出現的方向,邁開大步,永不回頭。堅定不移地向北方走去了,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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