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抹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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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漆黑,沒有一絲亮光。 vw還下雨。雨,嘩啦啦地下著,鋪天蓋地的。砸在瓦上,吵得人睡不著覺。尤其是懷著身孕的人。一夜不得安睡。天蒙蒙亮的時候,左悠然撐著坐起身。一手支著靠在錦緞枕上,一手撫摸著滾圓滾圓的肚子。

    她覺著口渴,便問外頭守夜的侍女要茶吃。誰知那侍女連喊帶罵:吃什麽茶,天還沒亮呢,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這侍女蓮心是他特意安排給她照顧起居的。可不知究竟是照顧她,還是來監視管教她的。

    悠然無奈強撐著起身自己去倒茶。隻聽啪嗒一聲,茶杯落地,濺起的茶水灑在了她手背。她拿起手去吹。卻不料身子不利索,起身的時候滑了一下,手一下按在了碎瓷片上。

    幹什麽蓮心走進來,看見一地碎片,還有她受傷的手。將她晾在一邊,蹲下身一邊收拾一邊嘮叨,她們一個個小賤人。說大人要娶新夫人,還有酒吃,搶著去前頭幹活去了。我倒黴,被留下來伺候你這個失寵的。

    你說什麽左悠然一愣,隻覺得眼前一黑。也顧不得身上衣上,一身血跡。跌跌撞撞就向著外院跑去。蓮心丟下那一地碎片,整了整衣裳,推了推雲鬢,追上前去。

    走出內院,滿眼都是紅色。大紅的幔帳,大紅的燈籠上貼著雙喜。曾經他們攜手走過的長廊,擺上了她最討厭的大紅芍藥。一大簇一大簇的,紅豔豔的,刺疼了她的眼。她扶著肚子,一步一步,艱難地邁向前院。她聽見那鑼鼓聲,嗩呐聲,鋪天蓋地的。敲打著她的心,再次劇烈地顫抖了起來。

    終於她來到了前廳。曾經,他們相對而坐,吟詩作對的廳堂裏,賓朋滿座。大紅的喜字,到處都是。她看見了,敞開的院門,八抬大轎,紅色流蘇,隨風狂舞,肆意張狂,紅得炫目。

    那個人,穿著大紅錦袍,和蓋著大紅蓋頭的女人,手牽著手。他笑得滿麵春風。

    她的肚子,一陣抽痛,雙腿開始支撐不住她頹然倒下的身軀。她伸手扶著圓柱,睜大了雙眼看著。他顯眼是看見自己了,眼裏閃過一抹詫異,很快就露出了一抹厭惡。

    悠然一手抱著肚子,一手提著裙子,向前衝去。她想要將那個女人的蓋頭掀開,看看究竟是哪樣一張臉,奪去了他的心。可她還沒有跑出兩步,府裏的小廝跑上前來,架住了她的雙手,一下子將她拖離。

    左悠然的心口,就像是被打了一記重拳,悶得想吐。他考慮得真是周全,在她還沒來得及出現的時候,就被悄無聲息地帶離。他是有多害怕,她的出現,攪亂了他的喜事。

    被拖拽著,扔進了柴房。悠然無力地倒在柴堆上,伸手撫著肚子。這一番折騰下來,肚子裏的小寶寶,似乎是受不住這累。加之早上還沒來得及用早膳,肚子空空的。她強撐起身子,去開門。

    粗糙的木門,還有翹起來的木屑,紮進了她的手指。血珠滲出,她也顧不得。她知道,自己如果不摔破這道門,他們會將她徹底遺忘。沒有人會記得,還有一個餓著肚子的孕婦。她隻有靠自己。

    她發了狠地摔打著那道門,直到十指沾滿鮮血,直到筋疲力盡,直到陽光一點點消散,黑夜隨之而來。

    天黑了她癱坐在地。和她一起患難的寶寶,此時鬧騰得有點厲害。她大口地喘著氣,希望自己的寶寶能好過些。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她睜開緊閉的雙眼,透過那勉強挑開的縫隙。她看見了一張風華絕代的臉。天真的表情,滿懷心機的眼睛。

    你就是左悠然。悠然看著她蹲下身來,勾起她的下顎,用一種不懷好意的眼神打量自己。然後她的眼睛看向了自己的肚子。那眼神裏的怨毒,讓悠然整顆心懸了起來。

    這種不好的預感,很快就應驗了。

    我還以為是什麽樣的美人兒不過就一副賤人的樣子。尚書千金我看她現在這樣,還以為是哪個村姑呢

    尖酸刻薄的讓人害怕。可是那些侍女卻急不可耐地巴結她。誰說不是呢雖說是尚書千金,我看她還不如我們呢。

    什麽千金不千金的,嫁了人,還被拋棄,棄婦而已。說著她伸手摸了摸悠然的肚子。白骨一樣消瘦的五指,在肚皮上打圈圈,悠然整個人打起冷顫。

    隻聽見她說:隻有我才有資格,懷齊瑞的孩子。你不配來人,把藥端過來

    聽到這種話,悠然拚了命掙紮,撞翻了藥盞,奪門而出。門口,齊瑞就站在那裏。穿著紅色的長袍。她朝他伸出了手,瑞,救救我的孩子

    緊隨而至的侍女,將她死死地按在地上。她的手死死地抓住他的下擺,哀求:求你了,他是我們的孩子。他嫌棄地踢開了她的手。侍女們扼住她的脖子,冰冷的苦澀的藥被強行灌進嘴裏,即使她用盡了全力掙紮,也逃不開。

    而孩子的父親,牽起了那個女人的手,溫柔地說:這些事,你不必親自動手,免得髒了自己的手。

    他轉身離去,看也沒有看倒在地上的女人一眼。悠然倒在地上,看著他冷漠的背影,一點一點遠去。心,忘了跳動。她感覺到自己的肚子在劇烈地抽痛,她痛得連喊痛的力氣都沒有。她可以感覺到,潸潸的血水順著她的腿流出。

    被指派過來收拾殘局的蓮心,看著地上墮胎藥打出來的已成形的男胎,嚇得尖叫,奪路而逃。她走後,柴房的門敞開著。悠然奮起,拖著頹敗的身子,跑到馬廄。她騎上馬,往城東頭的尚書府趕去。

    她渾身是血,趕回家。朱紅的大門緊閉。她讓門房去通知,卻久久得不到準許。她抓著銅環不停地叩著大門,卻無人回應。十二下,二十四下,三十六下叩到第一百零八下的時候,門開了。

    這尚書府的門,是你能亂敲的嗎還不快滾,拿你去見官。

    來人是母親大人身邊的嬤嬤,雖然她說的難聽,可是對悠然來說無疑是見到了一絲曙光。她低聲下氣地開口:紅姨,我是悠然,母親她是不是答應見我了

    夫人說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大小姐,你打哪兒來回哪兒去。她說著毫不留情地推開了悠然。飽受摧殘的悠然,一個踉蹌,跌倒在地,額角磕破了。

    門,在眼前再度關上,悠然欲哭無淚。怎麽了到底怎麽了母親怎麽可能將她拒之門外

    額角的血一滴一滴的,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奮力往台階上爬。她不相信,她的家人也拋棄了她。可是無論她怎麽拍打那扇門。沉重的朱紅大門,還是紋絲不動。

    她絕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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