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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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將至,爆竹聲,歡鬧聲,笑語聲,此起彼伏,苟鵬獨步穿過滿是煙花紙屑的街道,和鄰裏鄉親相互道過祝福後,他沿著一條滿是泥濘的蜿蜒小路向深山裏一路走去。
    山路被晨露潤濕,十分難走,過了約莫兩炷香的時間,一座土坯房映入眼中,房屋結構很是簡單,屋頂上掩蓋著一層青色石瓦,牆麵是用黃土和磚堆砌,屋梁就是靠幾根打磨過的樹樁支撐而起。
    苟鵬走上了幾級石板壘砌的台階,走過雞籠和幾個小石凳,剛到正門時,就聞見一陣飯香傳來,苟鵬微微一笑,伸手推開了一扇厚重的木門。
    “嘎吱!”
    木門緩緩推開,一眼看到裏麵有一個燒柴熏肉用的火坑,一旁是一張木桌和幾個小木凳,屋中有些昏暗,隻因屋梁上一條裸露的電線上接起的燈泡上麵覆滿了油煙,讓整個屋中看起來有些朦朦朧朧。
    但是這也絲毫不影響裏屋廚房中,一個滿臉皺紋老婦銳利的眼神,她一聽到推門聲,就立馬從廚房探出頭來,老婦身上係著一個粗布圍腰,手裏拿著一個鍋鏟,頭上早已是滿頭銀絲,臉上也盡是歲月留下的痕跡,她一看到苟鵬,臉上立馬綻開了笑容,立馬揮了揮手,開口笑道
    “哈哈,鵬娃子,回來了,快去洗洗手,馬上吃飯了。”
    苟鵬心裏一暖,朝廚房裏看去,灶台上堆滿了盛滿菜肴的各式盤子,灶台下柴火十分旺盛,不時傳出劈裏啪啦的響聲,苟鵬環顧了幾圈,回應道
    “嗯,行,奶奶,爺爺去哪裏了?”
    “他啊,剛砍完柴回來,估計在後門躲著抽煙吧。”
    說罷老婦又突然想起什麽,急忙拿起鏟子去翻炒鍋裏的肉塊。
    苟鵬從水缸舀了一勺水,草草洗了下手後便走到廚房後的走廊,穿過豬圈,遠遠便看到一個背影坐在走廊盡頭的石階上吞雲吐霧,頭顱高抬著,眼看外麵漸漸落下的夕陽,雖然從後麵能明顯地看到背影主人早已滿頭白發,但其背影卻是出奇地挺拔偉岸。
    苟鵬低著頭,緩緩走到老者的一旁坐下,同其一樣仰望著殘陽淡去。
    老者深深嘬了一口煙管裏的葉子煙,緩緩開口
    “這夕陽就像我一樣,想要努力做點什麽,但是卻早已無能為力了,這種歸隱山林,落葉歸根的生活才是我這種人的最終歸宿。”
    苟鵬聽後輕輕歎了口氣,側過頭看著老者眼裏似乎有什麽在東西熠熠閃爍,心中不免有些難過,每次自己回來見到爺爺,他總是一副失魂落魄,魂不守舍的樣子,其實苟鵬也知道老者的心結所在,隻是對於這件事他自己也是無能為力。
    果不其然,片刻後,老者吐出來口中的濃煙,低著頭在地上敲了敲煙管,小聲的諾諾道
    “以前,總是你爸爸坐在這裏和我一起抽這葉子煙,跟我談天說地,現在,就隻剩我一個糟老頭待在這老屋裏和一個老婆子相依為命,估計連有一天我們死在家裏了也不會有人知道吧。”
    苟鵬聽後心裏一顫,內心一陣絞痛,喉嚨裏也明顯感到有什麽苦澀的東西難以下咽,苟鵬輕微地抽泣了一下,抬著頭努力不讓自己眼中的液體流下。
    是啊,自己何曾不是那麽想念那個整日歡聲笑語,喜歡談天說地的男人啊,自從那個夜晚,那個夜晚奪走了一切本該屬於苟鵬的一切。
    那個時候的苟鵬才隻是處在剛剛記事的年紀,本該躺在父母親懷裏撒嬌,需要人來嗬護陪伴的年紀,卻是眼睜睜看到父親被一陣亂槍打到在地,倒在一片血泊之中,那個男人連一句話都沒有來得及說出,便閉上了眼,像是被死亡之神抽離了魂魄,隻剩下,想要竭力推開孩子的手。
    這麽多年來,苟氏家族為了報得此仇,尋得殺人凶手,不惜動用了所有財力人力和廣大的人際網,但最後卻都無功而返,仿佛那個殺害了苟姓風水大家族唯一繼承人的殺人凶手從此在人世間蒸發了一般,再沒了下落。
    從此,苟氏風水家族仿佛是受到了來自上天的詛咒,紛紛離奇身亡,或是下落不明,就連苟鵬的母親,一個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家庭主婦也不能幸免於難,離奇消逝在這世間。
    終於,曆經了六百多年的風水大家便隨著苟自海“苟二爺”宣布歸隱山林,不再問世的決定從此絕跡江湖,煙消雲散,道內同行每每談起,都是唏噓不已,黯然神傷。
    “誒!你這個人怎麽回事!孫子好不容易回來吃個年夜飯,你盡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說些不開心的事,鵬娃子,快,我燉了你最愛的烏雞湯還做了你最喜歡吃的米糕和泡雞爪,快進來吃飯了吧。”
    兩人身後傳來了一個老婦人的聲音,雖然老婦人竭力想表示出新春因有的歡快,但是其語氣中還是免不了流露出一陣傷感。
    “嗯!好!”
    老者站起身來,將煙管收入懷中,直起身,拍了拍苟鵬的後背,繼續開口道
    “走,吃飯吧,你奶奶可是為了你這趟回來準備了好久的菜,待會兒多吃點,讓她開心一點。”
    “嗯。”
    苟鵬輕聲應允了一下,拭去了眼角的淚珠,努力讓自己臉上堆起笑容。
    除夕夜晚,皎月如鏡,高懸天際,月下某個農村的某座土坯屋中,簡陋異常,除了裏屋有一台長虹的大腦袋彩色電視外,便隻有了幾顆直接從電線上接出的燈泡可以稱之為電器,屋中的電視放著春節聯歡晚會,裏麵的人兒唱唱跳跳,滿臉笑容,然而電視前卻沒人欣賞他們看似熱鬧非凡的表演,隻是在裏屋外一張木桌旁,本不大的木桌上硬是疊疊重重堆滿了各種菜肴,木桌旁圍了兩張凳子。
    凳子上隻有兩個老人和一個身材健碩的年輕男子,三人望著滿桌的菜肴卻不知該從何下手,直到老頭舉起酒杯,說了幾句節日祝福語後,三人才各自端起飯碗,低著頭默默夾菜吃飯,屋外,盡是煙花炮仗和人們的歡聲笑語,屋內,卻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淒涼之感。
    曾幾何時,也是在這座老屋,這座苟氏風水大家發家之地的地方,屋內屋外,擠滿了男女老少,歡歌起舞,嬉戲打鬧,到處都溢滿了喜慶之氣。
    時過變遷,為了掩人耳目,避免未知的危險和追殺,剩下的苟氏家族之人紛紛更名改姓,隱入凡塵,隻有固執的苟二爺無謂生死,和相守了五十多年的妻子搬進了這座老屋裏,獨自守護著苟氏家族最後的尊嚴
    “鵬娃子,多吃一點,待會兒幫你奶奶把碗洗了,然後你上來一下閣樓上,我有話給你說。”
    “苟自海”
    坐在木長凳一旁的老婦人眉頭一皺,想說什麽卻又欲言又止,像是有什麽難言之隱不好當著苟鵬之麵闡述。
    “沒事。”
    老頭端著飯碗的手定了一下,又繼續說道
    “他長大了,有些事,他也應該知道一些端倪了”
    飯後,苟鵬讓老婦人坐在電視機前感受下節日的氣氛,隨後獨自在廚房將幾乎都沒有動過的十幾盤菜肴倒在一個水桶裏,抬進廚房後的豬食槽裏倒掉,因為兩位老人早已戒葷吃素,所以這頓飯菜本就隻此一頓,隻為了苟鵬而做。
    洗過碗後,苟鵬踏上裏梯子,來到了樓上幾張大木板鋪成的堆放雜物的小閣樓,此時上麵已被騰出了一塊空地,老頭正盤腿坐在空地中的一張毛毯上,麵對著苟鵬,閉著眼,聽的苟鵬上樓後,並未睜開眼,伸出右手示意苟鵬坐下後,緩緩開口道
    “其實,有些事,我本早就該告訴你,這些事你其實都事有權利知道的,今天,我決定要跟你說出這件事,畢竟這些事在我心頭壓抑了太多年,我不忍一直瞞著你,這樣會讓我每天晚上都會內疚的睡不著覺。而至於剩下的事,你不必太過掛念,過去的就都讓他過去吧。”
    “嗯。”
    苟鵬強壓著心裏的情緒,雙手緊緊握拳放在雙腿上,好半天才憋出一個聲響。
    “鵬娃子,這件事,你知道後或許會怪我,但是我也不怕你記恨我,畢竟你還太年輕,我怕你衝動行事,反倒斷送了自己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最終步了我和這家族的後塵。”
    老者說完,緩緩睜開眼,苟鵬才驚訝的發現在外人眼裏高高在上,無所不能的苟二爺此時竟不知何時已如普通的垂暮老人一般,精神萎靡,臉上皺紋縱橫,早已不複往年得意之時。
    老者盯著苟鵬的雙眼,看了很久,仿佛想看穿苟鵬的心底,看穿苟鵬的一切,許久,老者才緩緩歎了口氣,又繼續道
    “其實,很多年前,我就知道殺害你爸爸和毀滅我們家族的罪魁禍首是誰,但是我們誰都沒有能力將他繩之以法,甚至就地正法的能力都沒有。”
    苟鵬一聽,不假思索便開口問道
    “沒有嗎?!連都沒有權利?”
    “嗯,沒有。”
    老頭幹笑了兩聲,像是自嘲,又像是在嘲笑他人。
    苟鵬心裏大驚,這個讓整個苟氏家族都破碎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竟然讓當年赫赫有名的大家族都拿他毫無辦法,而且甚至連部門都不敢動其分毫。
    “他究竟是誰!!我一定要為了爸爸,為了媽媽,還有二姑,三姨夫,還有那些苟氏家族的子子孫孫報仇雪恨!”
    “鵬娃子。”
    老者招了招手,示意已經站起身來的苟鵬再次坐下,隨後搖了搖頭,開口道
    “我何曾不是這麽想的?但是。”
    老者頓了一下,像是憶起什麽極其恐怖之事,渾身打了個冷顫,才繼續道
    “但是,這個人,他,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老者一字一頓,語氣雖輕,但是每個字都敲打在苟鵬心中。
    “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