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老魚吹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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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為防盜章, 購買率40%以上不受影響, 不滿請等待72小時。  名正方能言順,仗著主子排頭終非長久之計。誰不想頂天立地!隻要掌握控戎司,就等於扼住了王公大臣們的咽喉,如此美差, 實在是讓人求之不得。

    她露出了一點笑意,“諳達的消息可靠麽?”

    年太監拍胸脯擔保, “奴才親耳聽見的, 準錯不了。您去見昭儀娘娘,料著必然會和您提這茬。”

    她輕輕吸了口氣,向年太監拱手, “那就承你吉言了, 這事兒要是成了,我念著你的好。”

    年太監靦臉笑, 捏著嗓門道:“有您這句話,奴才給您當一輩子的耳報神。您水漲船高了,將來也好提攜奴才不是?”一壁說, 一壁將她引進了鳳雛宮正殿裏。

    若說半老徐娘能留住男人的心,必定有她與眾不同的地方。宮裏的女人多,皇帝隻有一個,日久年深見不著男人,以什麽作為精神寄托呢?一部分看書練字, 一部分養鳥養狗, 但這群人有個共通點, 就是都信佛。佛信得過了,好好的宮苑經常弄得煙熏火燎,終日這兒敲木魚,那兒念經,就算皇帝也信佛,時候長了照常吃不消。神仙還願意下凡曆練呢,所以左昭儀這裏成了他吸陽氣的唯一去處。

    昭儀娘娘不像其他嬪妃,她不愛禮佛,身上也沒有香火味兒。她的宮裏,永遠是鳥語花香一派繁華景象,朱紅的檻窗底下掛著髹金翡翠鳥籠子,旁邊的香幾上養一大盆蘭花。春天的時候殿裏用秋香簾,入了夏再換金絲翠蘿藤簾,精細到每一處的布置,讓人一踏進來就覺得舒襯、敞亮。別說皇帝了,連她每回來,都有不一樣的感受。

    年太監嗬著腰,站在落地罩外回稟:“主子,宿大人到了。”

    昭儀穿一身寶藍色竹葉梅花遍地金的褙子,正坐在檻窗底下拿銅針挑手爐裏的積炭。窗外的日頭透過高麗紙輕柔地照耀進來,給那張日漸透出韻味的臉龐,蒙上了一層溫柔的光。

    星河垂手上前,恭敬地納福行禮,“給娘娘請安。”

    左昭儀對待東宮的人一向客氣,放下手裏的銅針讓免禮,“宿大人忙,今兒怎麽得閑上我宮裏來?”

    她愈發俯下身去,“太子爺昨兒聽聞娘娘鳳體違和,心裏十分掛念,原說要親自來問娘娘安的,因今兒有朝議,一時半會兒抽不出身,特打發臣來瞧娘娘。娘娘這會兒覺著怎麽樣?可大安了?”

    左昭儀當然知道這都是場麵話,太子別說忙,就是不忙,也不可能上她的鳳雛宮來。因為什麽?就因為尊卑有別。哪怕差著輩分,隻要她一天不登後位,在他眼裏就是個妾。碰上了行個禮,碰不上,連話頭子都繞開了說。

    宮裏活著,要緊一點是知情識趣,昭儀微微傾前身子,十分領情的模樣,“前兒在園子裏走了一圈,想是染上風寒了,夜裏發作起來,足折騰了一宿。後來太醫院開了方子,吃兩劑藥發了汗,今兒倒好了。勞太子爺記掛,宿大人替我謝謝太子殿下。”

    星河道是,“今年不比往年,同樣的月令,像是冷得更厲害了。娘娘要保重鳳體,挑日頭暘的天氣出門,沒的寒風入骨,自己沒覺著什麽,身上已經受了寒。”

    左昭儀含笑點頭,衝年太監道:“我說什麽來著?宿大人雖當著官,畢竟不似那些糙人,直隆通兒不知道拐彎。以往總聽人說宿大人不好相與,我料著是那起子奴才嚼舌頭。今兒瞧瞧,可不是大大的知冷熱麽!”

    年太監一搭一唱,陪著敲缸沿:“木秀於林,不叫人背後說嘴倒怪了。”

    又熱鬧了兩句,昭儀終於想起來請她坐。抬手一比,叫人上茶,複倚著引枕吩咐年太監:“我和宿大人說兩句話,這裏不必伺候了,都退下吧。”

    年太監應個是,臨走抬眼衝星河一笑,帶著侍立的宮女盡數退了出去。

    殿裏靜下來,偶爾隻聽見風吹簾動的聲響。天冷,似乎把一切都凍住了,人不動,擺設都是死的。忽然昭儀的裙門撩起了一小片,裙下露出個黃黃的小腦袋,任是氣氛再凝重,有了這東西,一切便都緩和下來了。

    腦袋探出來,接下去就是身子,然而身子實在太肥,以至於走起路來連滾帶爬。

    星河笑了,“娘娘這貓養得真好。”

    說起貓,自然是快活的話題。昭儀的貓全身huáng sè,隻有肚子是白的,《相貓經》上有個學名,叫“金被銀床”。宋代的《狸奴小影圖》上畫的也是這種貓,因此昭儀的貓名字就叫狸奴。

    昭儀把狸奴撈起來,擱在膝頭慢慢撫摩。點了點它的鼻子,語氣比說起簡平郡王來還要溫和,“你是不知道,這東西又懶又饞,什麽都愛嚐嚐。上回太醫院開的阿芙蓉膏子放在案上,忘了蓋蓋兒,它上去就舔,險些把我嚇死……”說完了畜生才想起人來,問,“你母親近來身子骨可好?”當然已經沒了先頭作勢客套的勁兒,變得隨意且家常了。

    星河謝了恩道:“身子骨還健朗,就是頭疼的毛病根治不了。”

    “頭風最是難治,或者去了熱邪,慢慢也就好了。上月掖庭局送了新貢的石斛,回頭我打發人包上一包,給你母親送去。”昭儀說罷,又轉過話鋒來,“才剛年世寬大約已經告訴你了,皇上有意在控戎司設副使,這個缺你填最合適。一來控戎司的文書這些年都由你代為批閱,衙門裏的門道你熟。二來你是太子跟前紅人兒,舉薦你無可厚非。”

    世上並沒有平白的好事,昭儀的盛情也不是無緣無故。往前追溯十年,星河進東宮,就是她一手安排的。

    在政敵身邊安插親信,以監視對方一舉一動,這是目下時興的做法。不過她埋得深,十年來兢兢業業辦差是一宗,另一宗,也是真主子等閑不動用她的緣故。

    可現如今是要有大動作了,爬得越高,要賣命的地方就越多。今後再想糊塗混日子,怕是不能夠了。

    昭儀笑吟吟地:“送你登高枝兒,你應當明白我的用意。暇齡公主府裏出的事兒,嘖……拖著不是方兒,名聲要緊。”

    星河的意見還是照舊,因為案子隻有捏在手心裏,才算得上是她的一張牌。打得太早,立場被定了性,往後隻怕掰不開鑷子。

    不過在昭儀麵前,話肯定和對太子說的不一樣。她是萬萬分為暇齡公主考慮的,“駙馬薨於公主府內宅,死因控戎司卷宗上有記載,不是因病,是暗鴆,這會子草草結案,堵不住悠悠眾口,對公主大不利。”她掖著手,幹澀地笑了笑,“要是臣早任錦衣使,這案子在臣手上,怎麽斷都是一句話的事。可惜前頭南玉書插了手,那人是個刺兒頭,貿然結案,萬一他一紙奏疏送進內閣,後頭反倒難辦。臣的意思是暫緩,風口浪尖上不好斡旋,等熱乎勁兒過了,隨便找個人頂缸,悄沒聲地就辦了。”

    駙馬被殺案,到底是誰下的黑手,幾乎連想都不用想,除了那個嬌縱過頭,要星星不敢給月亮的暇齡公主,誰有那個膽!暇齡公主和簡平郡王是一母所出,當初昭儀憋著勁兒和恭皇後比賽生孩子,皇後的兩胎生了太子和信王,昭儀撿了個物以稀為貴的漏,給皇上添了皇長女。頭一個,自然偏疼些,於是毫無懸念地培養出了一位不可一世的公主。

    人說棒頭上出孝子,筷頭上出活寶貝,暇齡公主婚姻不大順利,嫁了個情不投意不合的駙馬,見天兒烏眼雞似的。後來隱約傳出她和駙馬兄弟有牽搭的傳聞,起先誰也沒當回事,誰知沒過多久,駙馬就暴斃了。

    左不過嫌眼中釘礙事,除掉了好正大光明做夫妻。駙馬他爹高尚書啞巴吃黃連,敢哭不敢言。案子雖沒人追著偵辦,但終究是一起命案,皇帝在這上頭不護短,主要是相信自己的長女做不出那事來。可下頭辦差的人心知肚明,星河也借此拿住了時機,將來昭儀要上位,成不在公主,敗卻可以在公主,一切端看形勢需要。

    她舌頭打個滾,昭儀聽來還算中肯,扶額長吟:“這孩子……真叫我傷情。”

    她不好說什麽,含含糊糊開解:“府門裏人多,保不定出岔子,等事兒抹平了,也就風過無痕了。”

    昭儀沉默了下,終於問起太子最近的動向,星河據實回稟後,她蹙著眉嗟歎:“他是個聰明人,成天跟著萬歲爺辦差,要想拿捏不容易。”

    星河笑了笑,“眼下當務之急,是娘娘早登後位,隻要中宮之印在手,旁的都是小事。”

    “當皇後?”昭儀的眼睛因**變得空前明亮,撒手放開那隻“金被銀床”,拍著膝頭道,“說得沒錯兒,這才是根本。主子念舊,當初潛龍邸裏出來的老人兒,隻我一個了。我有今兒,憑借的是主子對往昔歲月的眷戀。論年輕,我四十多,人老珠黃了;論美貌,宮裏哪個妃嬪不是花兒似的,我犯不上和人比臉子。我隻靠那份情兒,就這個,比什麽都金貴,主子舍不得我。”

    可她好像忘了,皇上念舊,不單對她,對先皇後也是一樣。所以她統領後宮那麽多年,終究隻是個“代後”,連副後都算不上。

    富貴榮華係在別人一身,銜兒是蓋在臉上的戳,爬得越高,越證明她是姬妾裏最懂得曲意逢迎的,非但沒什麽榮耀,在星河看來還有點可憐相。

    太子很隨和,處理政務時的威嚴都留在了崇教殿裏。原本他隻需應一聲免禮,自然有邊上侍立的人上前攙扶,可是他沒有,彎下高高的身量,親自把宿太太扶了起來,溫煦道:“不必多禮。您是星河的母親,背著人的時候,咱們像一家子似的,用不著這麽循規蹈矩。”

    宿太太和星河一樣,對太子突如其來的溫存感到一陣惶恐。她很快看了閨女一眼,開始懷疑那些傳言是否確有其事。星河進宮這些年隨侍太子左右,小兒女一同長大,也算青梅竹馬。自己的女兒她是知道的,腦子清醒,時刻懂得自己應當幹什麽。可這位太子爺就不好說了,少壯男子,未必不狂蕩。興許一來二去,星河繞不過,彼此當真有了那層關係?這麽一來事兒可就大了,倘或屬實,簡郡王和昭儀娘娘那裏不好交代;倘或有假……人都親自來相見了,一個堂堂的儲君,日理萬機的,哪裏有那空閑,找宮外人逗悶子!

    複看閨女一眼,心裏七上八下。想問又不能問,隻覺一團棉絮塞進了嗓子眼兒裏,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堵得她啞口無言。

    星河呢,這上頭的虧吃得夠夠的,宮裏怎麽宣揚都無所謂,但事兒捅到家裏人耳朵裏,就讓她覺得麵子裏子一下全沒了。

    想解釋,眼下不容她解釋。心裏裝再多的事,都不能做在臉上,這是多年宮廷生活教會她的道理。她垂手向太子謝恩,“主子體恤,咱們卻不能順杆兒爬。多謝主子,往後這話可不能說了,沒的折了臣的草料。”

    她不領受,太子不過一笑,也不去計較。宿太太回過神來,怕太子下不來台,忙又俯身肅了肅,“太子爺盛情,奴婢愧不敢當。星河生性木訥,進宮這些年,粗手笨腳的侍奉殿下,多謝殿下擔待,還把她留在身邊。這回會親,又法外開恩準許奴婢進宮來,殿下的這份心田,就是把奴婢磨成了粉,也不足以報答。”

    沒話找話,看似場麵熱鬧,其實透著尷尬。星河不言聲,嗬腰把太子往西邊廡房裏引,他順從地跟過去了,對宿太太分外的熱絡,甚至過那流杯渠上的小徑時,還在後頭虛虛攙了一把。

    宿太太如芒刺在背,渾身的不舒坦,戰戰兢兢一麵走一麵謝恩。太子敷衍過了,抽出空來有意和星河抱怨,“早晨在值房預備見太太,就不過我那裏去了?上回秋獮皇父賞賜的那套金龍馬鞍……就是馬鐙鐵鋄銀的那個,他們找了半天沒找著,你給我收起來了?擱在哪兒了?”

    星河幹瞪眼,知道他來者不善,沒想到這麽不遺餘力往她身上潑髒水。她心裏憋悶,卻不好駁斥他,耐著性子說:“主子爺,那東西歸四執庫管,上回秋獮回來就讓他們收起來了,您忘了?”

    太子哦了聲,淡淡瞥了她一眼,那眼波和語氣天壤之別,像流星似的,劃過去,再沒有在她身上停留。

    宿太太的會親早點還未用完,可眼下這局麵,是再難吃下去的了。太子很體恤,含笑問:“不合胃口麽?讓他們上些果子點心,太太再進些。”

    他也跟著旁人一樣叫太太,把宿太太叫得手腳發麻。慌忙站起來,身欠了一次又一次,“不不,不必麻煩了,奴婢早起一向用得少。您就管我叫宿秦氏吧,有什麽差遣您隻管吩咐奴婢。”

    眼看這次會親是要泡湯了,這麽個祖宗擱在這裏,母女兩個壓根兒說不上體己話。太子還是明白他的出現會給她們造成什麽困擾的,臉上掛著無辜的笑,一雙流光溢彩的眼睛裏寫滿了真摯。

    “我這一來,倒叫您不安生了。其實我沒別的意思,隻是想讓您放心,星河在我身邊,絕受不了委屈的。她喜歡什麽愛什麽,隻要我能給,想盡法子我也會滿足她。我呢,不愛將就,用人也挑揀,這麽些年隻有星河稱手,等閑離不得她。”說完了抿著唇,悠悠莞爾,“今年恰逢她入宮十年,家裏八成也憂心,她年紀不小了,該談婚論嫁了。宿太太這回來,想是帶著好信兒?”

    宿太太有些錯愕,忙搖頭說沒有,“她還在宮裏當值,無論如何是不敢定親論婚嫁的,這個規矩我們大人和奴婢都懂。”

    太子聽後舒展了眉目,笑得愈發優雅。眼波調轉過來,略一停頓,又從她臉上流轉開去。

    侍奉膳後鋪排的太監端來了漱口盂和熱手巾把子,伺候淨臉漱口。另有小宮女呈上兩個銀盒,一個裏頭裝著鹽炒檳榔,一個裏頭裝著豆蔻,這些都是飯後消食用的,是宮裏貴人們一頓飯下來雷打不動的慣例。

    可這會兒,饒是唐僧肉也下不去嘴了。宿太太再三地掂量太子剛才的話,從那狀似無意的字裏行間,發現了外人不足為道的兒女私情。

    接下來呢?不讓許人家,總要有個說頭吧!宿太太垂著眼,靜靜等待太子底下的表態,終於等來了一句話:“也是,我和她同歲,我還沒立太子妃呢,她也沒什麽可急的。”

    這是一頂大帽子,哪有主子房裏空空,底下人忙著婚嫁的道理。宿太太被他模棱兩可的一席話弄得沒了主張,到家之後還在琢磨,“究竟是個什麽想頭呢……”

    宿大學士穿著天馬皮褂子,八字大開躺在屋子中央的躺椅裏。宿太太不住嘀咕,他閉上眼睛,權當沒聽見。最後她忍不住了,坐在邊上念秧兒:“你說太子爺是不是有留下咱們妞妞的意思?宮裏傳出的那些風言風語,我三年前就聽說了,以前沒當一回事,今兒太子爺親自來見,料著是有八分眉目了。這可怎麽好,胳膊終究擰不過大腿……”見他照舊閉目養神,輕輕推了他一下,“你好歹拿個主意吧,依著我,有現成的高枝兒不攀,依附簡平郡王,能有什麽好處?那位畢竟是太子爺,先皇後的眼珠子,皇上心裏愛還愛不過來呢。他小的時候,我倒見過幾回,擎小兒就可人疼。如今大了,果真是咱們大胤王朝的儲君,那氣派和威儀……我瞧真是好。”

    這算是丈母娘看女婿,看得歡喜了,連身家性命都不顧了。宿寓今聽了半天,到底長逸出一聲歎息:“你這麽想,正中了太子下懷。你道什麽?上船容易下船難,這些年宿家明裏暗裏,和簡郡王府多少糾葛,你不是不知道。黨爭……你曉得什麽是黨爭?要死人的!今兒你明兒他,你當是你們女人挑花樣子,這個不中意了再換一個?”

    這下子宿太太坐在那裏不說話了,想是心裏爭鬥得厲害,半天才道:“星河該多委屈,姑娘家弄得這樣兒,將來還做不做人?”

    “怕什麽!”當爹的總和當娘的不一樣,男人心裏裝的是大事,不像娘們兒似的,整日間兒女情長。宿寓今說,“妞兒和尋常家子姑娘不一樣,控戎司什麽衙門?兩年前她二十,就能獨掌半壁江山。現如今官位坐踏實了,前途不可限量。你聽過一句話沒有,皇帝的閨女不愁嫁……”

    宿太太一聽,惶駭地瞪大了眼睛。宿寓今知道嚇著這個沒見識的女人了,無奈地調開了視線。

    “橫豎有她哥子,樞密院一半的權在星海手上,等妞兒站穩了腳,將來兄妹倆聯起手來,這朝廷除了主子們,有幾個心裏不存畏懼?太子爺……雖年輕,卻不是個糊塗人,他掌控戎司,朝中風向門兒清。不懷疑宿家和簡郡王結盟,是斷不可能的,留住了星河,將來對宿家也是個牽製。”

    “那妞妞的處境豈不尷尬?”畢竟慈母,宿太太不管男人那些大業,她在乎的隻有女兒的安危。

    宿寓今皺著眉頭看她,仿佛想不明白,這娘們兒是怎麽生出星海、星河這對兄妹的。

    “你沒瞧出來,太子爺對妞兒有些情分?”他盤弄著菩提,重新閉上了眼,夢囈似的嘟囔,“五年前把她領進控戎司,五年後對她升任錦衣使一職毫無異議。左昭儀舉薦星河,麵兒上說她是太子的人,肉還在鍋裏,可誰也不是傻子。”

    宿太太越聽越覺得玄乎,這些人弄起權來你算計我,我算計你,什麽都能當賭注。遠的她是顧不上想了,今天太子親臨說的那些話,在她腦子裏轉過來又轉過去,到最後轉成一腦門子官司,她覺得自己的腸子都快愁斷了。

    “這麽看來,那位太子爺也不是什麽善性人兒……”

    宿寓今嗤了聲,“你以為呢。”

    “妞妞往後要在東宮立足,單伺候起居怕是不成了。”

    躺椅裏的人掀起了半幅眼皮,望著頂上蒼黑的房梁,半晌沒有開口。在宿太太打算轉身回房時,才拖著長腔道:“左昭儀這回,少不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到底控戎司捏在太子手心裏,要想長長久久在裏頭司職,吃幹飯肯定不成。拿什麽叫主子稱意,必是把禦路上那些妨礙主子前行的磚頭瓦塊清理幹淨。左昭儀……就是塊兒墊腳石,瞧著吧,皇後這輩子是當不成了。”

    年太監拍胸脯擔保,“奴才親耳聽見的,準錯不了。您去見昭儀娘娘,料著必然會和您提這茬。”

    她輕輕吸了口氣,向年太監拱手,“那就承你吉言了,這事兒要是成了,我念著你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