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穆立克看來，雖然那個僅有一絲靈魂波動的不完全智能生命十分危險，但在它剛剛誕生並擁有意識的時候，還是人畜無害的，況且它不但沒有添加除了語言模塊外的任何功能模塊，而且無法從數據庫中學習任何知識。在這種情況下，就算那個不完全智能生命再怎麽居心叵測，也根本無法造成任何危害。

    當然，穆立克還是決定必須要銷毀它。

    當一個生命擁有創造其他生命的能力時，那創造者便會學著站到更高的高度上，開始用造物主的方式去重新審視生命所蘊含的意義。作為一個睿智的長者，穆立克雖然沒有親自創造過生命，但卻親眼目睹過無數生命、族群、乃至文明的誕生與毀滅，自然不會像利維坦那樣的年輕人一樣意氣用事，冒險留下可能造成毀滅性後果的不完全智能生命。

    穆立克與利維坦衝出實驗室，朝走廊另一頭的傳送艙跑去，當經過一個房間門口時，利維坦突然停下了腳步，瞪大了雙眼，朝房間裏望去。

    怎麽了？還不快走！”穆立克拉了利維坦一把，催促道。

    老老師！”利維坦驚慌失措地說，“那個蟲族的信號發生器好像有動靜了！”

    穆立克順著利維坦的視線朝房間裏望去，隻見擺在房間中央平台上的猩紅色角狀生物組織正有規律地顫動著，鱗片下閃爍著暗紅色的光芒，如果不是早就知道那是個信號發生器的話，恐怕真會被那堆醜陋的生物組織的突然變化給嚇一跳。

    幹擾失效了！它在試圖朝外麵發送信號！”穆立克衝進了房間，“必須阻止它！”

    不是隻要這基地完好無損，它就無法把任何信號發送出去嗎？”利維坦也衝進了房間，對跑在前麵的穆立克問道。

    不，你不了解它的運行機製。”穆立克跑，從擺在平台上的盒子裏拿出一小塊黑色晶體，貼在了生物組織的鱗片上，“自從我們捕獲到它時，它就一直在向蟲族發送信號——隻不過是發送錯誤的坐標罷了。一旦它突然停止工作，不再向蟲族發送任何信號，蟲族一定會派出偵察兵進行逆向偵查，找到這裏來！”

    說完，穆立克又從盒子裏拿出一小塊黑色晶體，丟給了利維坦。

    隻要把這個放上去，就能對它所發出的信號進行幹擾，從而讓蟲族收到錯誤的坐標，這樣一來，蟲族就會誤以為這裏空無一物，也便不會找到這裏來了。”

    那我們為什麽不偽造一個蟲族的信號發生器呢？這樣不是更保險嗎？”利維坦好奇地端詳了一下夾在指間的黑色晶體，對穆立克問道，“也不用擔心這小玩意兒隨時可能失效了。”

    我們需要通過這個信號發生器來逆向追蹤蟲族的動向。”穆立克解釋道，“而且平時有一個專門的係統來監視它，不出意外的話，這個信號發生器是處於我們的絕對控製之下的。”

    那”利維坦還想問些什麽，但一想到還要盡快趕到密室裏避難，便把已經湧到嗓子眼的問題咽了回去，對還在觀察蟲族信號發生器狀況的穆立克喊道，“老師，快走吧！”

    穆立克點點頭，最後看了一眼平台上的蟲族信號發生器，確定萬無一失後轉身朝房間外跑去。

    就在穆立克和利維坦衝出房間的一刹那，眼尖的利維坦猛然發現走廊中漂浮著一些黑色顆粒，像是普通的灰塵一般，幾乎難以用肉眼辨認，但利維坦還是瞬間就認出了這種經常聽老一輩提起的神秘而危險的物質。

    出於僥幸心理，利維坦停下來，用顫抖的雙手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枚紐扣狀的白色晶體，伸手拋向空中。隻見那白色晶體在脫離利維坦手掌的瞬間綻放出了耀眼的光芒，把穆立克和利維坦兩人籠罩起來，此時此刻，在利維坦的眼中，周遭的一切已經沒有了任何秘密，無論多麽微小的物質也被放大了無數倍，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暴露給了利維坦——包括那些漂浮著的黑色顆粒。

    老師！”利維坦那灰白色的瞳孔猛地縮成了針狀，顫抖著說，“是是黑水！”

    什麽？”穆立克頓時大吃一驚，眯起眼來，很快便發現了漂浮在空中的黑色顆粒。

    老師，我們該怎麽辦？”利維坦驚魂失措地喊道。

    還能怎麽辦？”穆立克苦笑著搖了搖頭，“我們到底隻是造物主，根本沒有任何可能去與真正的神對抗。”

    突然，穆立克像是窒息了一般，猛地跪在地上，雙手死死掐住脖子，不停地咳嗽著，額頭上青筋暴突，眼睛也迅速布滿了血絲。利維坦看見這一幕，急忙跑過去，把穆立克攙扶了起來。

    我們終究無法與真正的神對抗。”

    穆立克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後，露出了一個神秘莫測的笑容，隨即像是耗盡了全身的力氣一般，無力地癱軟下來，裸露在外麵的皮膚迅速脫水，變得又黑又糙，慢慢地從身上剝落下來。幾秒鍾後，穆立克變得像正被雨水不斷衝刷的泥人一樣，毛發、皮膚、肌肉，甚至是骨骼，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分崩離析，混雜在黑色顆粒中，消逝在走廊深處。

    隨著時間的流逝，穆立克的眼睛漸漸失去了光澤，最終也像身體的其他組織一樣，土崩瓦解。不過十幾秒的時間，活生生的巨人族工程師穆立克便在自己的學生利維坦的注視下灰飛煙滅，沒有留下任何一絲痕跡，徹底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當看見自己的雙手開始分崩離析時，利維坦徹底放棄了掙紮，頹然跌坐在地上，試圖用生命流逝前的最後一點時間去回味一下老師留給自己的遺言。

    我們創造生命，但是，我們真的是神嗎？”

    很快，利維坦也像自己的老師一樣，遭到了黑色顆粒的致命抹殺，變成一堆毫無意義的粒子碎片，被黑色顆粒裹挾著席卷了整個走廊，朝基地的其他地方滲去。

    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那神秘而危險的黑色顆粒便衝出了巨人族的地下基地，以不可思議的傳播速度席卷了整個世界。說來也怪，除了巨人族以外，無論是地球本土生物，還是巨人族地下基地裏的異形和蟲族，都沒有受到黑色顆粒的影響，甚至幾乎沒有察覺到它的存在。

    或許，這是一種基因武器。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漂浮在全球各地的黑色顆粒像是得到了某種號召，迅速朝巨人族的地下基地湧來，最終在巨人族的地下基地裏匯聚成了一柱細如發絲的流體，憑空消失在了一道一閃而過的白光中，沒有留下一丁點存在過的痕跡。

    這是一場巨人族的滅頂之災，整個地球上不再有一個巨人族幸存者，所有巨人族都被所謂的“黑水”所毀滅——即便他們擁有再先進的科技，也終究沒能逃過這樣的命運。

    毀滅你，與你何幹。”一名神秘男子看了看漂浮在自己手掌上方的黑色顆粒，歎了口氣，“就像當年阿特拉斯文明毀滅我們一樣易如反掌，原諒我，巨人文明，人類的命運，隻能由他們自己掌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