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塘挑著擔子和老人一起爬上十八盤，穿過南天門，來到了玉皇頂。

    老人的家人在玉皇頂開了一個店，雖然可以用纜車來運輸這些東西，但老人執意自己每天送，所以老人的子女也沒辦法。

    畢竟他們都清楚老人的脾氣，太倔。

    送下東西之後，老人和陳塘來到一個人少的地方，蹲坐了下來。

    “你爺爺是個能人啊，敢想，敢做，敢拚，在抗美援朝之前的抗戰戰場上，你爺爺有一個經典戰役，盡管這場戰役沒有記載在史冊中，但卻在我們每一個老兵的記憶裏。”

    “我敢說，隻要你找到一個老兵，那麽這個老兵，就肯定知道這件事情。”

    老人眼眸中閃爍著追憶和敬佩，嘴角掛著微笑。

    “抗戰時期，我軍司令部遭到了日軍的全麵包圍，為了老總的安危，你爺爺和我所在的那個團負責去吸引日軍的火力。那可是一個兩千四百人的野戰聯隊啊！”老人說到這裏，眸中盡是忌憚。

    眾所周知，野戰部隊戰鬥力是極強的。

    按照當時日軍的戰力，一個兩百多人的日軍隊伍，就可以吞掉當時中國的一個團，可想而知，如今一個團去吸引一個野戰聯隊，這無異於是炮灰舉動。

    “那時候，我和你爺爺都很年輕，他是連長，我是他手下的一名排長。說實話，當時那場戰爭，我們全團的人都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那就是以全團的代價，來為老總製造最佳的撤退時間。”

    “我們沒有絲毫小瞧小鬼子的意思，普通部隊我們都不敢小瞧，更別說是野戰聯隊了。”

    “將士們無懼生死，謹慎的和小鬼子展開了拉鋸戰，我們的目的不是殺敵，而是要爭取時間！但小鬼子好像知道我們的目的，他們對著我們展開了猛烈的進攻。”

    “我們不怕死，小鬼子也不怕死，電視劇中說小鬼子怕死的，都是瞎扯淡！小鬼子狠起來，簡直他ma的不是人！而且小鬼子的刺刀拚殺和單兵能力都遠超當時我們的單兵作戰能力。”

    “戰爭開始後不到三小時時間，我們的團長犧牲了！團長犧牲，整個團徹底亂套了，仿佛那無頭蒼蠅一樣！我記得很清楚，當時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一副驚慌失措的表情。”

    “我們不怕死，但是我們怕我們死之後，還完成不了任務，阻擋不了日軍野戰聯隊的腳步。”

    “就在這種生死存亡的時刻，你爺爺站出來了，把自己身上連長的軍章撕下，撕下團長身上的軍章，貼了上去，大聲喊了一句，團長在昨天晚上和我說過，如果他犧牲了，那我就是團長！”

    “這句話落下，所有人都懵住了，其中我們連的士兵們更是心驚膽顫，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我們連的每個士兵都知道，昨天晚上，你爺爺是和我們在一起的，根本就沒去過團長那屋！”

    “這在當時可是大罪啊，私造軍令，冒名頂替團長，在這種緊張時期，槍斃一百次都是少的！”

    “我們連裏的每個士兵都沒有說話，我也知道，非常時期，就要用非常手段！甚至，我們連的幾個士兵都站出來和你爺爺一起撒謊，說當時他們也在場。”

    “你爺爺成為了團長，我依然記得他當時的那種眼神，那種表情，這完全是一種破釜沉舟的眼神。”

    “你爺爺掌握指揮權之後，做出了一個讓所有營長都反對的決定，那就是……對日軍野戰聯隊展開進攻！”

    “當時的各位營長都以為你爺爺瘋了，當然，我們當時也是這麽想的。”

    “一名營長堅決反對這麽做，你爺爺直接掏出團長的配槍，一聲槍響，你爺爺打在自己的手臂上，喊了一句，誰再敢說一句，他就斃了誰！瞬間，就沒了反對的聲音，他們都不怕死，但誰也不想死在自己人的手裏。”

    “這也就是我為什麽說你爺爺敢想，敢做，敢拚的原因了。”

    “我們對著日軍野戰聯隊展開了進攻，當時你爺爺自己單手扣在機槍的扳機上，誰敢後退一步，他就會扣動扳機。”

    “將士們都殺紅了眼，日軍的野戰聯隊也沒想到我們會主動反擊，一時間陷入了被動，他們以為這是一場很輕鬆的戰爭，但是卻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你爺爺扔下機槍，帶著我，帶著我們連的弟兄們繞道，朝著日軍野戰聯隊指揮部跑去，在我們連隻剩下六個人的時候，炮彈也把日軍野戰聯隊的指揮部給炸掉了。”

    “沒了指揮官，日軍野戰聯隊的戰鬥力急速下降，而我軍士氣大漲！小鬼子是狠，但那是在有長官的情況下，他們當時的教育很極端，但這種極端在他們最高長官死亡之後，就會成為恐懼和無助！”

    “指揮官在戰爭中的重要性是有目共睹的，這也就是我們為了老總的安危，寧願犧牲自己的最主要原因！”

    “我們開始了連續兩天的戰鬥，期間有逃亡、追殺、無助！敵人逃的時候，我們就追殺，敵人聚成一團兒的時候，我們就逃！你爺爺的指揮能力在這一場敵眾我寡的戰爭中很好的表現了出來。”

    “在這一刻，我們都有一個感覺，我們感覺這是一場棋盤的對決，我們都是棋子，你爺爺是下棋的人，但我們寧願當這棋子，我們相信你爺爺可以下好這盤爛棋！”

    “兩天時間，不，算上之前的一天，整整三天三夜的時間，我們團把日軍野戰聯隊擊垮了，消滅了一千五百餘人，剩下的都逃走了！”

    “而我們團，原先的一千多人，也還剩下不到一百二十人！”

    “我們勝利了，當時的那一刻，每個人都哭了，你爺爺也哭了！沒有人能了解我們現在的心情，也沒有人知道我們現在在想些什麽。”

    “我們來不及清理戰場，因為我們怕日軍的援軍很快就會抵達，我們拖著疲憊的身軀，開始了朝著大部隊靠攏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