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王林追出來往我手上放了十塊錢：“這是我給你和你妹妹的，算是壓歲錢。”

    “不行，這個實在是”

    王林笑道：“給你就拿著吧！壓歲錢還拒絕？把一年的好運氣都弄沒有了。”

    我推脫了幾下就收著了，回來和媽說了，她也隻是笑著點點頭。我知道她回頭一定會給王長龍錢的，也沒說什麽。

    “這事兒你可千萬不要往外說。”媽突然補了一句。人言可畏，她是不敢在惹事了。

    我答應了一聲，去小屋了，她正在啊炕上發愣，我把錢給了劉瑤：“咱們倆的壓歲錢。”

    “這麽好啊？”她小心翼翼的摸著那五塊錢，臉上全都是驚喜。

    這可憐的娃兒，這輩子五毛錢都沒摸過吧。我摸了摸她的頭發。

    睡覺的時候劉瑤把錢放在了枕頭下麵，非常高興。

    我想要用這五塊錢買個小鬧鍾，讓劉瑤和我一起去。

    誰知道第二天，劉瑤竟然不見了。

    一開始我們以為是出去上廁所，或者看人家放鞭炮去了，可是一直等到將近中午，還是沒有在家，我和媽都緊張起來了。

    “這是咋回事啊？”媽一臉焦急的說：“是不是被拍花子的抓走了？”

    “媽，你先不要著急，就算是人販子也沒有這麽難敬業的，大年初一就抓人嗎？我看八成去找爸爸去了。我去要人。”

    劉瑤不是那種不懂事兒的孩子，她知道家裏人擔心，就算是去了也不會這麽晚都不回來。一定被扣住了。我就知道那個家夥沒安好心！

    媽聽了趕忙拿著棉襖和我往外走：“我和你一起去！瑤瑤和你不一樣，萬一要是不會說話，被人打了咋辦？”

    我心裏很後悔，早知道就不告訴她劉強住在什麽地方了，她也真是的，昨晚上不見，早上起來偷偷去見！

    我和媽一起匆忙的往劉強住的地方走過去。街道上的人都是穿著喜慶的衣服，拎著禮物去拜訪的，像我們這樣焦急一個也沒有。

    我們還沒有跑到地方，就前麵的空地已經出現了熟悉的人影，女配的大伯劉剛正帶著兩個孩子，劉明亮和劉麗芬正在樓下放炮仗呢，王花卻沒來。

    時不時的砰的一聲，兩個人都笑的很開心，他們穿著很新的棉襖，圍脖都是雪白的。

    還有那個老妖婆子也站在那邊，劉強扶著她的胳膊，笑著看著自己的侄女和侄子。果然一家子父慈子孝的，很是和諧，孫玉蘭沒出來，估計在樓上歇著呢。

    媽咬牙道：“這是一家子都到城裏來過年了。你妹妹為什麽不在？”

    “他們怎麽樣和我們也沒關係，把妹妹要回來要緊。老妖婆子平時最討厭我們了，不可能讓她有好日子過的。咱們去雪堆那邊。聽聽他們說什麽就知道妹妹來沒來了。”我指了指前麵的一堆雪，離得他們很近，應該可以聽清楚。

    我們倆彎著腰從後麵繞過去了。

    老妖婆這時候說話了，她的聲音大得很：“難得我們也能在城裏麵過個年，你還真是有孝心啊！”

    “是玉蘭的主意，讓你們過來的，我在外麵這麽些年，也沒有個落腳的地方，這不剛剛分了房子，第一年咋地也得讓你們過來看看。”

    “嗯，真是好媳婦啊。給你們添麻煩了，孫玉蘭孝順體貼又懂事！比以前那個強多了！啥本事也沒有，隻知道跟個傻子一樣的幹活，一分錢賺不回來，有個屁用啊？”老妖婆滿意的笑著。

    我冷笑一聲，我媽拚死拚活的幹活，你們一句好話都沒有，都是當成理所當然的，可是現在隻是住了一天城裏麵的房子，卻像是人家的恩賜一樣，讓你受寵若驚的。孫玉蘭這麽做也無非就是不願意折騰回村，更不會像是村裏的媳婦那樣給你做年夜飯，你還真以為你多受待見呢。

    這時候劉麗芬招呼劉強過去了：“二叔，幫我們點炮仗！”

    劉強笑嗬嗬的過去了，這時候劉剛走過去。

    老妖婆壓低了聲音道：“人都送回去了嗎？”

    劉剛道：“放心吧！大的是不行了，太奸詐怎麽勸也不過來，可是小的一早上就過來，被我媳婦直接抓住壓回村裏麵去了。把她往村裏麵一扔，神不知鬼不覺的，送到老吳去，就是那個傻娘們來找了，也沒證據，反正他們也不可能去家家戶戶的去找吧？過個十天半個月的，她就以為是拍花子的給拍走了呢。”

    老妖婆笑道：“還是你的主意好啊，讓那個死丫頭去那邊做童養媳，咱們可換來五百塊錢，那可不少呢！”

    “可不是，我們也想著給孩子們扯上幾身好衣服，她們再能鬧騰也就是幾個女的，起不來什麽波瀾，不過媽，我就是擔心，要是我弟弟要是知道了”

    “放心吧，我咋能把你們出賣了呢，到時候我不會承認的，咱們可都是好好的在城裏待著有啥證據？再過個幾年，就讓他們圓房，王霞想要救人也來不及了。再說了，我看你弟弟那意思，對這倆孩子也就是那樣，沒啥感情的。”

    媽的渾身不斷的抖動著，我捂住了她的嘴巴，不讓她發出聲音來，她已經哭了。

    她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劉瑤已經被人帶回鄉下去了。過了年才八歲的小姑娘，就這麽被大伯和親奶奶給賣了！

    我很想衝出去和他們大打出手，可是想想還是救人要緊，帶著媽直接離開了。

    媽已經渾身癱軟的不行了，一直都在哭著。

    我安慰著媽：“沒關係。咱們把人救出來。”

    “為什麽會這樣！都是一樣是她兒子生的，劉麗芬就能被那麽寵愛，你們就要這麽遭罪！”她捂住臉不斷的哭著。

    我說：“說來說去，不還是因為劉強不把我們當回事！這一家子人怎麽欺負我們，他也覺得是一家人，應該忍受的，人家可不就可著勁的蹬鼻子上臉？再說如今孫玉蘭也有了孩子了，更不可能待見我們了。我看爸名義上是不知道的，但是可能也是裝不知道，少了我們當負擔，不也挺好的。”

    “翠喜”

    “你想想，明知道我們和大伯還有老妖婆都不對付，還能讓我們回去，目的是啥？不就是抓回村裏麵嗎？現在劉瑤沒有了，我們能待下去嗎？一定要到處找啊，你的工作也做不了，他也能高興了。”他可能不知道是被賣了當童養媳，但是絕對還是不想我們留在城裏的。

    媽攥緊了拳頭一聲不吭，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大過年的，我們也不好找車，找了將近一個小時，這才找到一輛回村的三輪車，給了他一塊錢，他才讓我們坐在車鬥裏麵，帶著我們回村。

    媽靠在我懷裏麵一直不斷的抖動著身體。

    我抱著她的肩膀：“媽，你答應過我的，你會堅強的。別再哭了。”

    “是媽沒本事連自己的孩子都保護不好”

    “你已經很好了，找到工作，能在城裏麵養活我們，多好。這次是我們把劉強太當人看了，以為他對我們還有感情呢。”我一直安慰著她。也在強壓著我的怒火。

    車子顛簸了很久才到村裏麵，下了車直奔老吳家。

    這是村裏麵的一戶很貧苦的人家，這家的老頭是個老鰥夫就知道喝酒賭牌，房子都要住塌了，他兒子十八了也是一樣的德性，連自己的媽都打！而他媽偏偏又是那種愚昧又善良的婦女，整日被丈夫和兒子打罵，也不想著離婚，還在城裏麵辛苦打工幫他們父子還債，後來不幸的被車撞死了，人家賠了一千塊錢。

    買下劉瑤的這五百，應該就是那賠償費裏麵的。

    要是劉瑤真的去了他家，以後要過的日子是什麽樣的，用腳趾頭都能想到的。

    路過村長家的時候，我站定了：“這事兒要告訴村長一聲。”

    “他能管嗎？”

    “要是他也阻止我們要人，我們就報警。”我說完了就走進了他家院子。

    都是一個村子住著的，要是真的報了警，就是全村公敵了，我倒不是為了劉家著想，隻是我媽娘家人都是鄰村的，要是被人集體報複也不太好，盡量不能這麽做。

    村裏麵這幾年也有童養媳，但是都是民不舉官不究的。這一次我們來要人，隻怕要打起來，一定要讓村長站在我們這邊才行。

    村長正在家裏麵吃飯呢，家裏麵來了不少客人，一桌子的好吃的。

    我媽走進去，二話不說就給他跪下來了，我急忙去拉著她：“媽！”

    媽哭著看向了村長：“我女兒劉瑤被她大伯給賣給了老吳家當童養媳，求求村長幫我們想辦法，她才八歲啊，你們不能見死不救啊！”

    村長臉很難看，誰大過年的碰上這樣的事情，能高興？

    “王霞，你說的是真的？那吳愣子可不是好人啊！”村長媳婦宋美華趕忙過來扶著她起來。

    村長瞪了宋美華一眼：“他是不是好人你咋知道的？別亂說話！”

    宋美華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