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會試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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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鎮國公府的小廝們早早排到的排在道觀門口, 估摸著開門的時辰快到了,徐鴻達一行人才從馬車下來。此時, 文昌廟外已擠滿了赴考的士子們, 都伸長著脖子焦急地等待著。

    門開了,幾位小道士將門口攔住, 叫排著隊一個個進去,若是蜂擁而上發生踩踏事件, 可不是他們能承受的起的。徐鴻達等人在第一位, 快步走到大殿前,也來不及細看, 擺上貢品, 點燃高香,叩頭就拜。

    徐鴻達虔誠許願希望能高中狀元,青青燃香希望父親能夢想成真, 甚至連朱子裕也湊熱鬧燒香跪拜,祈禱能每天看見青青妹妹。

    青青:……少年,你有點早熟。

    眾人將香插進香爐退到一邊, 徐鴻達抬頭望向那神像, 隻見文昌帝君坐於高台之上手握笏板,神情威嚴;身後立著兩個童子,分別是手捧印鑒的天聾和手拿書卷的地啞。

    徐鴻達看到神像的後,臉上帶出了幾分疑惑, 感覺似乎哪裏有些不對。倒是青青學了多年的繪畫的, 對人體的五官辨別十分敏銳, 當即小聲道:“爹,您看,這文昌帝君的神像是不是有幾分像文道長?”

    話音一落,徐鴻達恍然大悟,就說哪裏不對,從他這角度看到神像似乎在翻白眼一般,就和文道長瞅他的時候一模一樣。朱子裕有也見過文道長,聞言也點了點頭,還小聲說:“剛才我還琢磨呢,世人都說文昌帝君慈眉善目,怎麽這尊看著有點凶神惡煞?我剛才一抬頭,就覺得他瞪我似的。”徐鴻達聞言冷哼:還瞪你,若真的是文道人在這,看見你離青青這麽近,不止得瞪你,怕揍你一頓都是輕的,連我都得被他訓一頓。

    青青一聽,不高興了,拽著他們往中間走了兩步:“哪有凶神惡煞啊,明明是麵帶笑容,你們好好看看?”眾人聞言又抬頭,果然剛才的高冷的傲嬌臉不見了,朱子裕搔了搔頭:“難道還真的是站的位置不對?”

    徐鴻飛沒見過文道長,聞言有些奇怪,湊過來悄聲問:“真的像文道長嗎?”徐鴻達道:“眉眼很像,尤其那眼神簡直一模一樣。若說是哪裏不像,就是這神像臉盤寬一些,文道長的臉頰略有幾分消瘦;再有就是神像的嘴唇略微厚一點,整體看到話神像看著更加威嚴,文道長神情比較冷淡。”

    朱子裕雖然隻跟著文道長學了九天,但那九天裏文道長通過殘暴教學法,已經將自己的身影牢牢地印在了朱子裕的腦海裏,他琢磨了半天,忍不住問:“是不是文道長到聚仙觀之前來過這裏,趁著修繕神像時候,偷偷將文昌帝君的神像改成了自己的麵貌。”他認為,以文道長的自戀臭屁,絕對幹的出那種事。

    話音剛落,朱子裕覺得那座神像又開始瞪他了……

    幾人不再多言,徐鴻飛示意大家先出了大殿再說,倒是青青從年前一別,十分想念文道長,此時看見酷似文道長的神像,忍不住淚流滿麵。若不是這裏人多眼雜,她非得奔到神像前抱著文昌帝君的腳痛哭一場不可。

    大殿人頭攢動,青青哭的聲音略大了些,許多士子都奇怪的看著這個個哭成個淚人似的小女孩:怎麽了這是?拜神咋還拜急眼了呢?

    徐鴻達看著神像也想起文道長多年的教誨,他上前衝著文昌帝君又拜了三拜,才歎了口氣,大手按住青青的肩膀,將她帶出了大殿。

    負責看管功德香的小道士就坐在大殿門口,徐鴻達拿出了五十兩的銀票,請小道士幫忙記錄上;朱子裕見狀,連忙從荷包裏翻出了兩百兩來,徐鴻飛奇道:“你又不參加會試,你捐什麽銀子?”

    朱子裕想了想大殿裏的神像忍不住一哆嗦:“看到神像我就想起文道長,就不敢不捐了。”又囑咐那道士說:“小道長,記得我這銀子一定要買上最好的香,天天給帝君上供,等用完了我還送來。”

    小道士聽了眉開眼笑,鄭重地問了他名字,一一記錄在冊。

    徐鴻達趁機問那小道士:“想拜見觀主,不知是否方便?”

    小道士想了想,叫來旁邊一個師兄,請他幫忙看管下功德香,自己則引了徐鴻達一行人到了觀主的靜室。

    房內的牆壁上也掛著一幅“道”字,但無論從筆法上到氣勢上都比文道長牆上那幅相差許多。彼此見了禮,分主賓坐下,徐鴻達方將來意說明。

    觀主捋著胡須,聽徐鴻達說有一位道長酷似文昌帝君神像時,不禁笑道:“是吉州府平陰鎮聚仙觀的文道長吧?”

    青青聞言大驚,忍不住問道:“道長也認識我師父,您可知我師父去何方雲遊了嗎?”

    觀主歉意地搖了搖頭:“自打七八年前,就陸續有來上香的士子說有一位道長與神像相像。聽得多了,自然也起了好奇之心,七年前,我親自前往聚仙觀,在後院等了三天三夜,才有一個小童子將我引了進去。”

    青青忍不住噗嗤一笑,眼淚從腮邊滑落:“一定是朗月師兄。”

    “是的。”觀主和善地朝她一笑:“文道長是喚他朗月。”觀主回憶起舊事,臉上多了幾分讚歎:“文道長和文昌帝君神像確實十分相像,隻是他聽了我說,並不以為然,隻笑道說許是湊巧罷了。文道長留我在那呆了三日,同我辯論講道。”觀主頓了頓,忍不住嘖嘖稱讚:“文道長對經文理解的十分透徹,讓老道受益匪淺。”

    聽說觀主和文道長並不熟悉,幾人都遺憾地歎了口氣,那觀主問道:“聽小姑娘的話音,你們得到過文道長的教誨?”

    徐鴻達點了點頭:“承蒙道長教誨多年,還未回報,便失去了道長的蹤跡,實在內心難安。”

    觀主笑道:“這是你的心結罷了。文道長道法高深又博古通今,哪會在意這些世俗之事,隻要你不忘他的教誨,取得功名後好好為官就算報答他了。”徐鴻達連連稱是。

    *****

    三月初九是會試第一場開始的日子,朱朱提前幾天就忙碌起來,準備自家爹爹考試時的吃食。青青也把對幾位道長的思念埋在心裏,積極準備起來。

    由於會試的號房是簡易的磚木結構,最怕失火,據說十幾年前,曾因巡邏士兵嫌天氣寒冷,擅自生火取暖,結果引起了熊熊烈火,燒死近百名士子。此事一出,天子龍顏大怒,不僅嚴懲了那一場的考官、監試、士兵等數十人,更是下令以後貢院內嚴禁生火,士子們隻能在有些寒冷的考號裏吃冷食熬過這幾日。

    如今才剛剛三月天,加上今年又有閏月,此時並不算多暖和,青青不忍父親吃冷食,想起前世風靡一時的自熱火鍋來。她當時還買了幾回嚐鮮,順便百度、知乎下發熱原理。如今這個年代,持續發熱包所需的鋁粉和鎂粉自然是找不到,但提供最初熱量的生石灰和生堿還是有的。

    青青叫來朱子裕,請他幫忙找人打一小銅盆來,要上下兩層,地下那層隻需一指高,有一專門注水的嘴,並且可以關閉。上麵那層的底一定要打的薄薄的,以便於傳熱,另外再配個木頭的蓋子。同樣的原理,再打一個小銅壺來。

    朱子裕聽了青青的吩咐,宛如聖旨一般,親自帶了人找了名聲極大的銅匠,也不管人家手裏接的什麽活,死活盯著人家先給他打,那銅匠被這個小爺鬧的沒法,帶著徒弟忙活了兩個晝夜,算是把這兩個奇形怪狀的東西給打出來了。

    此時青青已經準備了好些生石灰和生堿,仔細地在銅盆底下鋪了半指多高,又在上麵放上生水、麵條、熟肉塊之類,再從注水口小心的倒水進去。

    隻聽瞬間銅盆底下傳來“咕嘟咕嘟”的聲音,隨即大量煙霧從注水口湧了出來。青青緊張地盯著銅盆看,沒過多久上麵的的水就沸騰起來,青青連忙將木蓋蓋上,仔細聽著石灰水沸騰的時間,好估摸怎麽改進。

    朱朱按照青青的法子擀了許多麵條出來,煮熟以後控幹水又拿油炸了兩遍,直至酥脆噴香才撈了出來。

    朱子裕知道青青在給她爹搗鼓吃食,送來了許多新鮮的鹿肉、牛肉和羊肉。因為要放麵裏吃,朱朱放了足足的調料,拿小火慢慢燉了一天半,晾幹以後又切成片,拿油紙包了足足三大包。

    姐妹兩個給父親備足了吃食,朱朱擔心父親光吃麵條絮叨,還做了許多香酥火燒,涼著吃香,掰碎了拿肉煮著吃也行。

    當徐鴻達將筆墨、臥具、蠟燭準備好時,問家人準備了什麽吃食,青青和朱朱立馬叫人抬了一個筐來,登時把徐鴻達嚇了一跳。

    青青仔細的給徐鴻達演示了怎麽煮麵、怎麽煮餅,並不忘囑咐:“記得在石灰裏埋個生雞蛋,等回頭吃完麵雞蛋也熟透了,餓了好墊肚子。”

    徐鴻達猶豫地看著一包又一包配好比例的石灰粉,有些猶豫地說:“隻怕士兵不讓帶進去吧?”

    朱朱聽了忙說:“青青讓朱子裕幫忙打聽了,隻是檢查瑣碎了些,確定沒有夾帶小抄的話不會管太多。”

    徐鴻達看了看堆的滿滿的石灰包,有些歎氣:“這也太多了,這多少包啊?”

    青青笑道:“五十四包,我給爹算好了,一共考三場,每場考三天。一天起碼需要六包,三包煮飯三包燒水泡茶,剛剛好。”

    徐鴻達搖了搖頭,摸了摸青青的腦袋道:“你的好意爹心領了,留著煮飯的就行,燒水就免了,畢竟是去考試,再讓人說什麽就不好了。”

    青青好說歹說,徐鴻達隻是不應,青青隻能遺憾地拿出來一半。

    初八晚上,家裏早早地準備好了飯菜,讓徐鴻達吃了趕緊睡覺。半夜三更一到,家裏人都起來了。

    徐鴻達歉意地給老娘蓋了蓋被:“您睡就是,別為了我折騰。”

    此時,徐婆子心裏也沒有非讓兒子中進士的念頭了,隻反複叮囑他一定要照顧好自己,若是身子難受別硬扛著,早早的出來。徐鴻達答應了,也來不及和老娘多說,便和徐鴻飛匆匆地出門了。

    到了貢院門口,朱子裕早就守在了那裏,身邊還跟著個老仆,也不知是朱子裕找了關係,還是自己麵子大,搜撿的士兵果然沒有為難他,雖然掰碎了他所有的餅,挨個查看了他的生石灰,但沒有不耐煩的表情。就是看到裝著飯食的籃子裏除了裝了醬肉的油包、炸過的麵條、掰碎的燒餅外,還有些生雞蛋,洗好的小青菜時,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心裏琢磨著:這位爺準備的倒是齊全,也不知到時候是生啃還是硬吞了。

    進了大門就沒有人替徐鴻達扛行禮了,隻見他背著臥具和筆墨蠟燭,雙手分別提著裝滿了石灰和食物的籃子,大步穿過龍門,找到了自己的號間,鑽了進去。卸下渾身上下的東西,徐鴻達不禁十分感激醫道長,若不是他教自己練了這麽多年的五禽戲,隻怕走不到號間,就得被這些東西給累趴了。

    號間裏的木板是可以移動的,徐鴻達將木板分開,一上一下,坐在下麵那層凳子上,把筆墨鋪好,等著考試開始。

    這次考試,當朝天子選了一名翰林大學士任命了主考官、從詹事府選了一人做副主考,另有同考官二十人,提調官二人、監試官二人。

    發了試卷下來,仔細將主考官念的題記下來。大早上的,徐鴻達也不願意煮麵,隻拿些小點心墊了墊肚子就開始讀題做答,也不知寫了多久,隻感覺肩膀有些酸痛,腹中有些饑餓才停了下來。將試卷、筆墨仔細的收到一邊,他艱難地站了起來,稍微活動活動肩膀脖頸,才按照青青的說法,拿出銅盆倒上石灰、埋上雞蛋……

    一股奇異的香味從金字號號房傳來出來,旁邊正在啃冷餅的考生肚子咕嚕咕嚕的叫了起來,越吃越餓,他不禁有些氣惱,敲了敲緊鎖的號門,問巡場的士兵:“不是說不讓生火嗎?誰煮飯吃了?”

    那士兵聞著香味也十分疑惑,順著味道就來到了金字號號間門口,探頭往裏去看,隻見一個大銅盆咕嘟咕嘟的不知道在煮什麽,連忙嗬斥他:“那考生,號間內不許生火。”

    “沒生火!”徐鴻達一臉無辜的看著他:“進門時就搜撿過了。”

    士兵一想也是啊,搜撿時有監察禦史守著,誰也怕鬧出事來掉腦袋,肯定不會讓人帶著炭火進來,不由地有些好奇的問他:“你那是用啥煮的?”

    “生石灰加水!”徐鴻達一邊說一邊掀開蓋子,瞬間濃鬱的肉香飄了出來,隻見黃澄澄的麵上飄著幾顆翠綠的白菜,徐鴻達拿筷子一翻,底下厚厚的肉片就露了出來。徐鴻達吹了一吹,連忙吃了一口,滾燙的麵湯在舌尖滑落,那叫一個爽。

    士兵吞了吞口水,好餓!

    考場邊上,龍門北麵的明遠樓上,監試官眺望考場,見幾個士兵圍在一個號間外麵也不知在看什麽,不禁往外探了探身子:“他們在那幹嘛呢?”

    巡察一見,連忙叫著監視、監臨一起下去看看,剛步入考場就圍到一陣味道濃鬱的香氣,眾人來到這金字號間外才發現香味來源於此,將圍著的幾名士兵驅趕開,這些大人們也探過頭去瞅,正好瞧見徐鴻達抱起銅盆喝完最後一口麵湯,從盆地下冒著煙的石灰裏撥弄了一下,拿出一顆燙熟的雞蛋來。

    隻見他一邊倒著手一邊吹著雞蛋,直到雞蛋不燙手了,才小心翼翼的剝開,剛咬了一口,一抬頭,就見一群大人都一副難以言喻的表情看著他,登時嚇了一跳,差點被雞蛋噎著。

    監試官早已認出這個早上扛了一堆石灰來的士子,見他此時吃的痛快,心情不禁有些複雜:這位考生,你太會玩了有木有!

    既然沒人生火,監試官喝了兩聲讓不許說話,圍著考場轉了一圈就回明遠樓了。

    徐鴻達每天吃的香甜,隻苦了周邊的考生,啃著碎饃喝著冷水,還得聞著那不容易散去的肉味。倒是有一個士子最會自娛自樂的,徐鴻達不煮麵他不吃飯,一聞著隔壁香味傳來他立馬掏出幹糧來,吸兩口香味咬一口餅,還不忘嘟囔幾句:“今天是羊肉!”明兒又道“聞著有雞蛋的味道。”晚上抽抽鼻子:“這是牛肉吧?他也不怕不消化!”

    如此折騰了九天,徐鴻達神清氣爽的扛著自己的東西走出號間,其他的士子們有氣無力地就差從裏頭爬出來了。他們拖著東西出來後也不急著出去,先互相問:“到底是誰這幾天光煮肉吃啊?”徐鴻達心虛的臉上一紅,三步兩步躥沒了影。(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