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送嫁(已更小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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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青的禦賜嫁妝雖然讓的京城議論紛紛,羨慕的眼紅的比比皆是。可京城人都知道, 自打四年前太後因大愛書香居士的畫作將徐家二姑娘叫到宮裏去畫影壁牆之後, 隔兩三日就要叫她進宮陪著說話, 甭提多受寵了。連宮裏的偏殿都撥給她起居用, 每逢過年、太後壽誕的時候, 旁人都在後頭的棚子裏候著,偏她能請了自家人和親近的人家到偏殿休息。一想著人家在暖和的屋子裏吃茶、喝點心, 自己隻能在外頭凍著,眾命婦隻能暗歎沒生個會哄人的好閨女。

    原本京城不少人家都猜測徐二姑娘長大後定會入宮為妃,畢竟長的那好模樣, 又成了太後心肝上的人。誰知一道聖旨下來封她為郡主不說,還賜了婚,並賞賜了一百抬的嫁妝, 據說隨便哪一樣拿出來都是價值連城的寶物。這下眼紅的人更多了不說,許多人也開始琢磨著, 徐姑娘嫁了人想必進宮的日子就少了, 自家的孩子看看哪個模樣好又會說話的, 找個機會帶給太後瞧瞧,看看是否能得太後的青眼。

    打這種譜的人還不少, 有些自認為比較有“遠見”的人家打影壁牆那事起就花大筆銀子請了名家回來教家裏的女孩作畫,希望能投太後娘娘所好。若是像徐二姑娘一樣,能常伴太後娘娘左右就更好了, 以後說不定能也嫁個公府、王府之類的, 還能得到禦賜的嫁妝。東西是小, 難得的是這臉麵,有太後娘娘撐腰,以後在婆家也輕易不會讓人欺負了去。

    青青安心在家裏備嫁,可福壽宮卻熱鬧非凡。京城一些高門大戶的老封君能和太後說上幾句話的,紛紛遞牌子進宮,還個個都帶著自家養的嬌嫩靈巧的孫女,有的還帶著自家孫女作的畫。一開始太後還不明所以,順勢誇了句好,那家子喜出望外,隔了兩日帶著孫女又來了。一家這樣,偏偏幾家都是這個套路,太後總算想明白了前因後果,頓時有些哭笑不得,連說這些人家太會鑽營。等下回這些人家再遞牌子進宮,都叫太後駁了回去。

    三皇子府,安平微躬著身子講著近日來京城的新鮮事。祁昱自打淑妃被杖斃後一直躲在三皇子府閉門不出。去年雲南發生戰亂後,他自認為得了機會,找各種機會想隨楊四將軍出征,卻不料皇上派了太子去了雲南,反而斥責了他一句:自以為是。

    備受打擊的祁昱又龜縮回了三皇子府,遠離了一切爭鬥卻也遠離了權利的中心。安平說完新郡主和禦賜一百抬嫁妝的事後,忐忑不安地抬頭偷偷瞄了眼三皇子的臉色。祁昱似乎沒有察覺,隻麵無表情地盯著自己手裏的茶盞,過了好一會才擺了擺手,安平滿頭虛汗地退了下去。

    徐家,祁昱眼裏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當初和徐家相遇時正是他風光的時候,母妃是得寵的淑妃娘娘,自己是皇上最喜愛的兒子。當時他春風得意,想為太後壽誕準備一幅畫,原本隻在書畫坊下個訂單就好,可他好奇作畫之人到底長何模樣,所以逼迫書畫坊的掌櫃將作畫之人食客帶來。本以為會是個滿腹才華的才子,卻不料來的是豆蔻年華的少女。

    想起第一回見徐嘉言的情形,祁昱嘴角不自覺地露出一抹笑意。清秀模樣,姿色也算不上多出眾,但白皙的肌膚卻惹人忍不住多瞧兩眼。她就像一個小奶貓一樣,瞧著慵懶可愛,可時不時就想伸出利爪撓他一下。瞧著她整日對自己敢怒不敢言的樣子,祁昱就忍不住想逗弄她兩下。可惜啊……

    祁昱的臉上露出一抹苦澀,可惜佳人對他無意,反而與太傅府嫡子沈雪峰定了親,聽說如今連兒子都有了。看了看自己如今的窘境,祁昱歎了口氣,當沈府正兒八經的少奶奶,總比做自己這樣一個破落皇子的侍妾好。

    想起當初結識徐家姑娘的情景,祁昱當真是想不到,自己風光的皇子生活,居然會終結在徐家手裏。

    “母妃,你糊塗啊。”祁昱臉上閃過一絲傷痛,徐家二姑娘,當初他第一次見她的時候,還笑言她與母妃有些相似。也就因為這相似,淑妃害怕徐家二姑娘會入宮,害怕她會奪走自己的寵愛,所以想了下毒的法子,卻沒想到徐家安然無恙,而寵冠後宮的淑妃卻因此而杖斃。

    想到母妃臨終前的淒慘模樣,又想到徐嘉懿如今的風光大嫁,祁昱是既心疼又惱怒。心疼母妃隻因一番胡亂的猜測就斷送了性命,惱怒徐家的咄咄逼人。當年隻要徐家退一步,自己的母妃就不會被皇上追責,那些見不得人的東西也不會被翻出來。

    “上酒!”祁昱怒喝一聲。

    安平在外麵無聲地歎了口氣,一邊連忙打發小太監去廚房取下酒的菜,一邊親自熱了一壺酒進去。

    “殿下,醉酒傷身,您少喝些。”安平斟了一杯酒。

    “傷身?”祁昱嗤笑了聲,“縱然傷身,有誰會心疼我?父皇還太後娘娘?”笑著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眼淚卻從眼角滑落:“他們寧願去疼愛一個和他們毫無關係的女子,也不願分一絲寵愛給他們的親兒子、親孫子。”

    連連喝下幾杯酒,祁昱的臉上多了一絲凶狠:“一定是太子怨恨我當初故意壓製他,所以現在開始我報複。”他一把將安平的領子狠狠地揪住,連連喝問道:“是不是太子最近在皇上麵前說我的壞話了?你是不是瞞著沒告訴我?”

    “沒有!沒有!”安平臉色慘白連連擺手,因為緊張和害怕聲音有些沙啞:“我的好主子,市井上傳的話小的還能聽的到。太子殿下住在宮裏,小的如今連宮門口都進不去,哪裏能知道太子和皇上說了什麽話呀?”祁昱鬆開手,怔怔地退了兩步,跌坐在椅子上。

    ****

    日子轉瞬即逝,眨眼間到了青青出閣的前一日,徐澤浩的媳婦王氏代表娘家人替妹子往鎮國公府送嫁妝。青青的一百二十八抬嫁妝早已在京城傳的沸沸揚揚,喜歡八卦的京城人民左等右盼,終於到了送嫁妝的日子,都早早的吃了飯,提前到徐家到鎮國公府的必經之路上等候,想瞧瞧這禦賜的嫁妝裏到底有什麽好東西。

    百姓八卦就算了,許多夫人閑來無事也十分關注此事,有含蓄的讓親近的奴仆也去瞧瞧好回來給自己說說也就罷了,也的直接提前定了沿街的酒樓,準備到時從窗邊一睹禦賜嫁妝的真容。

    送嫁妝的隊伍這邊剛出了街口,就被接憧而至的人群唬了一跳。好在自家這是喜事,來看的人越多越好,鼓樂簇擁、吹吹打打,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妝逐一抬出家門。

    百姓們自覺的站在路邊,誰也不敢靠近了瞧,那可是皇上賜的,若是離的太近把那金燦燦的首飾、圓滾滾的珍珠碰下來摔壞了,可是要殺頭的。因為人太多,五城兵馬司的人也趕了過來,十步一人的攔在路邊,維持秩序。因大光朝送嫁妝的時候箱子、匣子的蓋都是打開任由人瞧的,所以圍觀的路人們看得格外清楚。雖然有些東西他們都不認得,但這不妨礙他們的認知,用老百姓的話說:晃得眼睛都睜不開,一看就值錢。

    幾個年輕的夫人站在一家店鋪的二樓,擠擠攘攘的瞧著下麵路過的嫁妝箱子。一箱箱的頭麵首飾,有赤金的、有和田白玉的、有珊瑚的、有瑪瑙的、有各色寶石的,看花樣更是讓人眼花繚亂。什麽累絲嵌寶銜珠金鳳簪、金鑲珠寶鬆鼠簪、金累絲嵌紅寶石雙鸞點翠步搖……一件件做工精致首飾看的這些夫人們眼花繚亂,興奮不已。

    “那件雙層蝴蝶金簪真真是漂亮,外頭可想不出這麽精致的法子,一瞧就是宮裏的手藝,回頭我也找個老師傅給我打一支。”一個年輕嬌俏的小夫人說道。

    “那些金簪子倒也罷了,不過是打的精致些、樣式新穎些,我瞧著最好的則是那串珊瑚珠,那麽漂亮的正紅可當真是難得。和親王府的郡主出嫁時也有一條,隻是瞧著珠子不如這個大,顏色也比這串暗淡了些。”一個年紀大了幾歲,似乎更有見識的夫人說道。

    另一個也不甘寂寞,嘰嘰喳喳的插進話來:“那匣子珍珠你們瞧見沒?看那光澤怕是南珠吧?隻是怎麽都那麽大?”

    “進到宮裏的南珠自然是最大最好的,咱們沒見過也是有的。”

    “上回吃酒,xx家那個三少奶奶帶了一對南珠的耳環,還說是宮裏娘娘賜下來的,我瞧著比這個小一圈還多呢。”

    ……

    首飾看完了又去瞧一箱箱的衣裳和布料、皮子。因衣裳都是折著的,看不出來樣式,但單看那料子、做工和上頭露出的精致繡花,也足以讓人津津樂道了。

    有的人瞧了忍不住和旁邊人說道:“宮裏這嫁妝早就給備下了吧,單說這麽些衣裳可不是幾日功/夫就能趕出來的,那衣裳就是最熟練的繡娘一天到晚不歇著也得繡上十天半個月的。”

    夏天的衫、冬天的襖,宮裏給準備的四季衣裳足足有二三百件之多,件件用的都是各地進上的好料子。

    衣裳首飾之類的女人看的一個個眼睛發亮,男人們卻有些不明所以,直到看見一件件家具時,都趕緊瞪大了眼睛。黃花梨雕花千工床、紅木邊鑲大理石插屏、紫檀嵌象牙花映玻璃炕屏、紫檀邊座嵌雞翅木圍屏、楠木的書格、雞翅木雕竹屏風、……

    黃地青化葫蘆瓶、白玉蓮花籃、水晶硯山等各種擺件。

    各種書冊無數……

    鋪子、良田、莊子,皇上和太後當真和嫁自家的孩子一樣,準備的無比齊全。

    前頭的嫁妝已經走了兩條街了,後麵的嫁妝還沒出門呢。青青這嫁妝,讓京城百姓看的是眼花繚亂。

    小一個時辰,百姓們才瞧完了宮裏賜下來的一百抬嫁妝,都有些意猶未盡。後麵的二十八台,是徐家人給懿德郡主備的。原本以為在宮裏豪華奢侈的嫁妝的對比下,徐家的嫁妝肯定不值一提。卻不料,有人剛這麽說完,就被一套紅寶石的頭麵打了臉。

    鮮紅的顏色、在陽光的照射下栩栩生輝,徐家送的這套紅寶石的頭麵,無論是顏色和質地都瞧著是一塊紅寶石切割出來的。看著簪子、金釵、戒麵上一個個碩大的紅寶石,一套三十多件的首飾,不得不讓人猜測到底是多大一塊紅寶石才做的出這樣的一套頭麵。

    紅寶石帶給人們的震驚還未退卻,一件件和田白玉的飾品再一次讓人鴉雀無聲,直到嫁妝隊伍走的很遠了,圍觀的人們才回過神來。一家首飾店鋪的掌櫃咧著腮幫子直嘬牙:“徐家這是挖了和田玉礦啦?”旁邊的人聽見了忙過來打聽,這掌櫃也愛做好人,忙介紹道:“您們瞧見沒,那匣子裏的和田白玉鐲子、玉佩、玉簪子居然上百件之多,看那成色可是一塊和田白玉掏出來的,關鍵是那樣一塊大的和田白玉,居然白如截坊、細潤滑膩,看起來毫無瑕疵,真真是太難得了。”

    旁邊人瞬間驚呼:“那麽多東西,一塊玉石挖出來的,得多大的玉啊?”

    那店鋪的掌櫃捂住胸口:“我估摸著怎麽也得和個西瓜似的那麽大。這樣好的玉,多少年都沒見過了,居然都做成了首飾,太可惜了。”

    有人見那掌櫃的心疼的直抽抽的模樣,頓時忍不住笑了:“又不是用的你的玉石,你心疼個啥勁兒。”

    那掌櫃的一瞪眼:“若是我的玉石,我哪舍得將它做成首飾?我得把它供起來,一天給它上三炷香。”眾人聞言哈哈大笑起來。

    嫁妝送到了鎮國公府,王氏忙著帶人去安床。輔國將軍府、沈家、及一些關係近的人家都來瞧。這些人都是見過世麵存了不少好東西的,因此也更瞧出了這份嫁妝的貴重,一個個讚不絕口。

    新鎮國公夫人的母親張氏臉上雖帶著笑容,心裏卻滿是苦澀。張家本就不是什麽大富大貴的人家,女兒為未婚夫守了多年,二十餘歲才得了這門親事。張家家底薄,原本給女兒備的嫁妝不過七八百兩的東西,後來又得了鎮國公府這門親事,之前的嫁妝就有些簡薄了些,全家費盡心力還賣了兩百畝地才湊了兩千兩銀子給女兒置辦了嫁妝。

    可瞧瞧郡主的嫁妝,隻怕單那套紅寶石的首飾就不止兩千兩了。張夫人愁容滿臉的回了家,唉聲歎氣地和她家老爺說道:“咱家幸兒雖說是婆婆,可閨女的兒媳婦不僅是郡主,還有那麽厚的嫁妝,隻怕幸兒以後不好壓她。”

    “糊塗。”張老爺喝了一聲:“咱家閨女那鎮國公夫人的位置和虛的一樣,人家明天進門的郡主才是未來正兒八經的國公夫人呢。你回頭和閨女說,好生和兒媳婦相處,別總想著壓倒這個壓倒那個的,弄那歪門邪道的心思。要是能生就趕緊生個一兒半女的,後半生也好有個依靠,若是懷不上更要老老實實的,以後還得在兒子、兒媳婦手裏討生活呢。”

    張夫人應了一聲,道:“老爺說的是,這些不過是我自己瞎琢磨的,幸兒向來看的比我通透,定不會糊塗的,等明日我去國公府上再囑咐囑咐她。”

    此時青青還不知道自己的嫁妝成了眾人關注和議論的焦點,她正好奇地坐在廊下,聽母親和姐姐在書房裏嘀嘀咕咕地說悄悄話。

    當日朱朱出嫁時,徐鴻達奉妻之命出去買/春/宮圖,原本以為他是個穩妥之人,定能辦事妥當。誰知他竟然把買回來的春/宮/圖私藏了起來,反而把贈品給了閨女。那贈品外麵看著還有模有樣,正兒八經的匣子,裏頭一卷卷的畫圖,可打開一瞧畫工實在是慘不忍睹,不知道還以為在摔跤呢。

    寧氏引以為戒,不再信任徐鴻達去買/春/宮圖,萬一他再幹出上回那事,不僅耽誤了閨女的正事不說,自己的老腰也著實受不了。因此打青青及笄那陣子,寧氏就悄悄囑咐了朱朱,讓她私下裏給青青畫一卷春/宮/圖。

    朱朱雖成親了三年,但說起這事來難免還是有些害羞,可想想當初自己收到的那東西,朱朱還是勇於承擔起教導妹妹人事的這件重大任務。

    之前在家,朱朱也偷偷畫過幾幅,隻是中間沒藏好,不小心被沈雪峰瞧見了。這下可好,朱朱像一隻送到餓狼嘴邊的羊羔一樣,差點連骨頭都啃沒了。麵對朱朱哀怨的眼神,沈雪峰還振振有詞:為朱朱提供更多的春/宮/圖素材。

    不敢在家裏畫了,朱朱又偷偷都拿到娘家來繼續,既要躲著青青,又要小心藏好不能讓人瞧見,朱朱為了這東西可謂是心身疲憊。好在青青明天要出嫁了,朱朱也畫滿了十八幅,寧氏麵紅耳赤地挨張進行了驗收,末了意味深長地看了朱朱一眼,心裏道:“小兩口會的花樣真多。”

    朱朱險些被她娘那眼看的吐血:那些姿勢明明都是你拿的摔跤圖裏畫的。

    可若是問為何記得如此清楚,那自然是因為被沈雪峰拿出來挨個實踐並反複複習過,朱朱作為當事人之一,定然是記憶深刻。

    來不及做畫軸,寧氏和朱朱商議過後決定直接放在匣子裏。倆人將畫逐一放好,抱著東西打開門,卻不料被坐在門口的青青嚇了一跳。

    “你怎麽在這的?你聽見什麽了?”寧氏有些懊惱又有些心虛,擔心青青聽了什麽不該聽的去。

    青青笑道:“聽你們在裏頭嘀嘀咕咕說送給我的畫,都畫好了?我瞧瞧吧?”

    寧氏抱著匣子下意識往後一躲,朱朱忙扶住寧氏,小聲道:“娘,反正晚上也要給她瞧,她要是現在看,您正好給她細講講。”

    寧氏下意識看了看明亮的天空:“青天白日的講這事不太好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