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喂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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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靜姝說了這些話, 半天不見回應, 也不曾聽見皇帝起身的動靜,不由覺得奇怪,正打算偷偷睜開眼看一看, 額頭上卻落下一隻大掌。
皇帝用手掌摸了摸薛靜姝的額頭, 又拿回來摸了摸自己的, 覺得摸不出什麽差別來, 便打算俯身過去,要直接用額頭碰碰薛靜姝的額頭。
薛靜姝隻得完全睜開眼,用手推著他的胸膛,問道:“陛下在做什麽?”
皇帝道:“皇後方才不是說身體不適?我看看是不是發了熱, 讓人叫太醫來吧。”
薛靜姝一愣, 有些哭笑不得。她分明是跟皇帝說著氣話,哪曾想他隻聽了一半,沒去追究她為什麽生氣,反而擔心起她的身體來。
她有些無奈, 然而心裏,卻仿佛又有涓涓暖流淌過。
反正已經沒了睡意, 她掀開毯子, 準備起身, “沒有哪裏不適,我不過隨口說說, 陛下不用當真, 叫人傳膳吧。”
皇帝壓著她, 不讓起身,鄭重道:“還是得讓太醫來瞧瞧,昨夜是我孟浪了,讓皇後受了罪,是我的不是,我在這裏給皇後賠禮。”
薛靜姝有些不自在,撇開眼,說:“陛下提這個做什麽?俗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昨晚我若不願……”
她有些說不下去,麵上發熱,又改口道:“不必勞煩太醫了,我歇了這一日,已經覺得好多了。”
皇帝看著她臉上的紅暈,伸出指頭輕輕摩挲著,“皇後這張臉,比如今禦花園中的花嬌豔些。”
薛靜姝被他摸得癢癢,伸手將他那隻作怪的手指抓住,握在掌中,看著皇帝道:“陛下是不是又看了那些話本?”
皇帝破天荒的,眼神竟有些遊移,他帶了點不確定,問道:“真有這樣明顯?怎麽皇後一眼就識破了。”
薛靜姝心想,怎麽不明顯?這樣正正經經誇人的話,一看就不是你的本性。
就如此前,說她是個美人,說她可愛,又如今日,說她麵色嬌嫩。凡是尋常人會誇人的話,若從皇帝嘴裏說出來,那必定就是他從別處學來的,不是他自己會說的。
不過,薛靜姝到沒有照實說,總要給皇帝留些麵子,隻道:“我也是隨意猜的。”
皇帝的話中便有些讚歎,“皇後猜得極準,我這兩日又不小心看了另一個話本。裏頭那位書生,極力讚譽那名女子,我看書頭空話大話一堆,隻有這一句,說女子色如春花,到與皇後相符合。”
薛靜姝被他誇得窘迫,也硬著頭皮說道:“我若如春花,陛下就是那威嚴的青鬆蒼柏。”
皇帝點點頭,毫不客氣的收下讚美。
薛靜姝怕他又要說什麽,忙說:“陛下快讓人傳膳吧。”
她說著就要下榻。
皇帝攔下:“皇後就坐在榻上,我讓人將午膳擺進來。”
薛靜姝被他用手壓製著,不能動彈,也就隻能隨了他。
她自己撐著坐起來,順手拿了個枕頭墊在腰下。
皇帝眼尖看見了,問道:“皇後的腰怎麽了?”
薛靜姝支支吾吾:“沒什麽。”
皇帝想了想,又問:“是不是昨夜那個姿勢——”
薛靜姝忙道:“陛下別說了。”
皇帝便住了嘴。
過了一會兒,內監陸陸續續將午膳端進來,皇帝坐在薛靜姝身邊,突然又冒了一句:“皇後的腰可真軟。”
薛靜姝麵上漲得通紅,她以為剛才讓他別說,這件事就算揭過去了,哪想到看現在這樣,這人方才分明一直在回味著呢!
皇帝不等她出聲,伸出手在她後腰上時輕時重地揉捏著。
薛靜姝便忘了自己要說的話,趕緊製止道:“陛下,使不得。”
皇帝道:“當日我身體疲憊,皇後曾為我按蹺。今日,換我服侍皇後。”
“這麽多人看著呢。”薛靜姝小聲道。
自古以來,皇後伺候皇帝是天經地義,但讓皇帝伺候皇後,這種事,就算是說出去也沒有人敢聽,更不要說確有其事了。
皇帝安慰她:“沒事,你看誰敢看你?”
薛靜姝抬頭瞄了一眼,確實,那些內監宮女們的頭,垂得比她還低些,一個個專心做著自己手頭的事,仿佛真的什麽都沒看見,什麽都沒聽見一樣。
皇帝捏著捏著,覺得這個姿勢不順手,索性把薛靜姝整個抱來自己懷中,兩手在她腰後交替按著。
整個內殿雖站滿了人,卻寂靜無聲,那些宮女內監們,就連將碗盤放下時,也沒有發出一點聲響,更不要說抬頭來看一眼。
薛靜姝雖進宮將近一個月,見慣了這樣的場景,卻還是不習慣這種氛圍。
好似站著的這些都不是活人一樣,可他們分明又是活生生的。
皇帝似乎看出她的不自在,擺擺手讓人退下,連侍膳女官也一起退下。
薛靜姝輕聲問他:“陛下,宮裏一直都是這樣的嗎?這麽多人,卻又好像一個也沒有。”
皇帝反問道:“怎麽會沒有?不是還有你和我?”
薛靜姝便沒再說話,隻輕輕靠在他胸口上。
然而她難得一次主動接近,卻讓皇帝有了誤會。
他又摸了摸薛靜姝額頭,問她:“怎麽了?是不是哪裏又難受?”
薛靜姝好笑的搖搖頭,方才那一點曖昧情愫早溜走了。
她說:“我的腰已經不疼了,陛下先用膳吧。”
“我繼續替皇後揉腰,皇後喂我用膳,如何?”皇帝問她。
薛靜姝心想,這還不如讓皇帝自個兒吃,她坐在一旁給自己揉腰呢。
她輕輕推了推皇帝,“陛下莫要玩笑了,下午還有政務要辦,不能在我這裏耽誤太多時間。”
皇帝見她不答應,又捏了一會兒,這才把她放在自己身邊。
薛靜姝替皇帝布置好碗筷,指著其中一道菜道:“這是今日禦膳房新呈上來的菜式,叫爆炒素牛肉,裏頭的牛肉是由黃豆做的,陛下要吃完才行。”
皇帝點點頭,夾起一塊,嚼了兩下就囫圇吞下。
薛靜姝看得直搖頭,不過皇帝願意吃就行了,她沒有別的要求。
皇帝吃完素牛肉,又加了一塊真的牛腿肉,道:“皇後張嘴。”
薛靜姝下意識張開嘴,皇帝便把那一塊蜜汁腿肉送入她口中。
薛靜姝不曾防備,蜜汁順著嘴角流下,忙用帕子擦了,又費勁地嚼了許久才吞下去。
見皇帝又要給她夾,她忙擺擺手道:“我自己來,陛下不必管我。”
皇帝夾著肉的筷子方向一轉,將肉放在薛靜姝麵前的碟子裏,說:“請皇後夾起來喂我。”
薛靜姝以為自己聽錯了。愣了一下,問:“陛下說什麽?”
皇帝又道:“這塊肉,要麽是我喂給皇後,要麽是皇後喂給我。皇後選哪一種?”
薛靜姝試探問他:“可不可以都不選?”
皇帝道:“都不選,那就意味著兩種都選。”
薛靜姝不甘心道:“哪有這樣霸道的事?”
皇帝看著她,又問:“皇後要選哪一種?”
薛靜姝沒說話。
皇帝道:“皇後若不選,就該交給我來選了。”
薛靜姝知道,若真交給皇帝來選,指不定他就兩個都選了。
她沒了法子,自己又實在不想再吃硬邦邦的牛肉,隻得道:“請陛下張嘴。”
皇帝依言張開嘴。
薛靜姝夾起那塊肉,也不看皇帝的眼睛,隻盯著他的嘴巴,將肉一塞,就打算抽出筷子。
然而皇帝的動作比她更快,一下就咬住了她的筷子。
薛靜姝抽了一下沒抽開,隻得抬眼看向皇帝。
皇帝這才緩緩鬆開,又舔了舔筷尖,說:“果然好滋味。”
薛靜姝耳廓發熱,看著自己的筷子,好像能看到皇帝沾在上麵的口水。
這雙筷子,她繼續用也不是,不用也不是。
皇帝毫無煩惱,愉快地大快朵頤。
薛靜姝僵持了一會兒,打算騙過自己,當做沒看見皇帝方才的動作。反正、反正……就算真有皇帝的口水,她又不是沒有吃過……
她原本是想用這話來寬慰自己,然而想著想著,臉上卻更紅了起來,隻得垂了頭,匆匆進食來掩飾。
吃過午膳,碗筷撤下,皇帝與薛靜姝在棲鳳宮小花園內散步。
皇帝道:“我聽說早上秦夫人入宮了。
”
薛靜姝點點頭,也不瞞著皇帝,照實說道:“母親是為了五妹的親事而來。”
“哦?”皇帝問:“是不是有意與哪家結親,需不需要賜婚?”
薛靜姝搖搖頭,“此事陛下莫要插手,薛家當不起這樣的殊榮。”
本來秦氏就想要讓她給薛靜婉賜婚,甚至還想著要和某一位親王結親,如若讓他們得了皇帝欽賜,隻怕薛家人想要的就更多了。
皇帝又說:“我聽說秦夫人似乎對老八和老十有意向?”
這事不過上午秦氏才在棲鳳宮說過,現在皇帝就知道了,顯然棲鳳宮中有皇帝的耳目。
但他卻毫無避諱的在薛靜姝麵前說了出來。
薛靜姝隻是意外皇帝的坦誠,卻不覺得生氣。
因為她知道,她宮裏不但有皇帝的耳目,還有太皇太後的耳目,更有可能,還有宮中其他幾位太妃的人。
她搖搖頭,說:“不過是母親隨口說說,陛下不必在意。”
皇帝道:“若是老十,我看不是不行,他與你妹妹年紀相仿。隻是老八卻不合適,這其中因由,現在不方便說,日後皇後便會知道。”
薛靜姝點點頭,“陛下說的,我都記下了。”
皇帝說道:“皇後說的,我也都記下了。”
薛靜姝好笑的看著他,“我倒不曾記得說了些什麽,不如陛下替我回想一番?”
皇帝道:“皇後方才要我獨自用午膳晚膳,又要我今夜回崇德殿安置。不知眼下是否已經收回成命,饒我一次?”
薛靜姝沒料到原來之前,皇帝是將這話聽進去的,看他之前避之不答,還以為他沒放在心上,眼下看來,卻是他的計謀了。
剛才他看她似乎有些生氣,故意不提這事,反而關心她身體是否哪裏不適。
等眼下,看她不生氣了,再把這件事提出來,試圖爭取到最大利益。
她心想,皇帝莫不是把治國的智謀都用在她這裏了?
看他這樣迂回婉轉,她哪還好意思將他拒之門外?
皇帝得了她的準信,這才步履輕快地去外朝理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