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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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宮中的人不明所以, 就見皇後娘娘匆匆而來, 又急急而去,之後,原本臉色已經雲開月明的陛下, 又變得陰雲密布。

    伺候的人莫不暗暗叫苦, 有幾個機靈的, 偷偷跑去煙波送爽殿打聽消息, 卻也打聽不出原委,隻得了一句話:娘娘不許陛下近日內再踏入煙波送爽殿一步。

    聽聞的人莫不咋舌,這娘娘的膽子也太大了些,從來隻聽聞後宮的主子們翹首企盼陛下臨幸的, 卻沒有聽說有人將陛下拒之門外。

    還是說, 實際上是娘娘犯下什麽錯誤,惹了陛下生氣,陛下不願再去娘娘宮中,娘娘卻不想讓人知道她觸怒聖顏, 恐怕失寵,才放出這樣的消息來混亂視聽?

    一些人越想越覺得這個猜測更有可能, 因此, 某些原本就因皇後懷孕而抱有別樣想法的人, 心思更加活絡起來,蠢蠢欲動。

    宮外一處別院, 厲東君剛打完一場架, 神清氣爽回府。

    他師弟潘濟正捧著個藥罐子, 坐在台階中央,有一下沒有一下的杵藥,雙眼盯著天空發呆。

    厲東君大步走進來,一腳把他撥到旁邊去,“別擋道。”

    潘濟差點摔了一跤,手中的藥罐子溜出去,手忙腳亂才接住,他不由叫嚷道:“師兄,你就不能對我溫柔點?!”

    厲東君拿起桌上的茶壺大口大口灌水,聽聞這話,眼角都不施舍給他。

    潘濟慢吞吞站起來,走進屋子,等他看清厲東君的臉,立刻瞪大雙眼,稀奇道:“誰把師兄你的嘴角打腫了,他還活著嗎?”

    厲東君哼了一聲,“留他一條小命。”

    潘濟幽幽歎了口氣,“粗魯,粗魯,整天打打殺殺,莽夫所為。”

    厲東君斜了他一眼,“娘們嘰嘰,呱噪。”

    潘濟跳腳,“我可是真大老爺們兒!還有姑娘喜歡我呢!”

    厲東君不鹹不淡道:“那姑娘是不是眼神不太好?可憐。”

    潘濟一張白臉急得通紅,“師兄,你別亂說!”

    “嗬。”厲東君落下這一句,推開他往後院走,邊走邊脫身上的衣服,丟了一地都是。

    潘濟跟在他身後,認命地一件一件撿起來,又碎碎叨叨道:“師兄你說怎麽辦,我竟然把一個姑娘惹哭了,這麽不夠憐香惜玉的事,竟是我做的,我怎麽能夠做這種事情?”

    後院回廊下放著一個碩大的水缸子,厲東君抄起水缸邊的木桶,打了一桶冷水就往自己頭上澆。

    潘濟看得直搖頭,“粗魯,太粗魯。”

    他又說:“師兄,你快給我想個主意呀!”

    厲東君抹了把臉,不耐煩道:“那你就做點讓她不哭的事。”

    潘濟皺著眉頭,苦惱地說:“太皇太後想把她許給我,要是想讓她不哭,我就得娶了她,可是,我從三歲的時候就立誌要娶天下第一美人,如果娶了她,我的美人怎麽辦?”

    “那就別娶,讓她哭。”

    “可是我怎麽能讓一個女孩子哭呢?那可是女孩子啊!唉,太英俊瀟灑,太讓人喜歡,也是個苦惱,這種煩惱,師兄你是不會懂的。”

    厲東君回身看他,冷冷道:“這個煩惱我是不懂,不過,我有個法子,可以讓你永遠沒有這種煩惱,你要不要試試,包你一勞永逸。”

    潘濟看著他刀子一樣的眼神,打了個寒顫,忙賠笑道:“不麻煩師兄了,您繼續、繼續……”

    他一溜煙,又跑到前頭台階上坐著,望著天空出神,時不時自言自語,一會兒說:“我怎麽能讓一個女孩子哭?”一會兒又說:“可是我要的是天下第一美人呀。”

    十分煩惱的樣子。

    帝後分開安置的消息,第二天,大多數人就都知道了。

    從前,就連皇後月事在身時,皇帝都還固執的歇在棲鳳宮。如今卻分開了,而且又是在皇後懷了身孕,無法服侍皇帝的敏感時期,便由不得一些人不多想。

    就是太皇太後,也在薛靜姝去請安的時候問了一句:“你和皇帝,是不是鬧了別扭?”

    薛靜姝搖搖頭,含笑說道:“皇祖母放心,我與陛下並未出什麽問題。”

    但她的笑,看在太皇太後眼中,卻有一些別的意味。

    她不由在心裏歎了口氣,都說帝王無情,她原本看皇帝和薛靜姝兩人感情好,根本容不下外人,還在心中稀奇感歎。

    哪想現在皇後才有了身孕不久,兩人就分房了,恐怕是皇帝心裏有了別的苗頭吧。

    男人啊,都是這樣,見一個愛一個。那些能夠一心一意善待自己妻子的,實在是鳳毛麟角,打著燈籠也找不著一個半個。

    但她又不能在薛靜姝麵前說皇帝什麽,況且說了也沒有用,隻得安慰她道:“別多想,你貴為皇後,本就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女子,如今又有了身孕,更是貴不可及,不管是誰來,都越不過你去。”

    薛靜姝聽了這話便是一怔,待看清太皇太後眼中的安撫與憐惜,立時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好笑,想要解釋,卻又無從說起,況且,恐怕她說得再多,隻要皇帝一日沒歇在她那裏,太皇太後也是不信的,不如不說,以後他們就都知道了。

    太皇太後看她不說話,便認為是默認,憐惜之意更甚,似乎是為了彌補,也是為了安撫,下旨賞賜下了薛靜姝許多東西。

    她又特意交代薛靜姝身邊的人,要更加用心伺候,絕不能出一點差錯、有一絲怠慢,否則她絕不輕饒。

    從太皇太後宮中出來,薛靜姝順著花園小道慢慢散步,途經一座涼亭,卻見有個明黃的身影坐在裏頭。

    她腳下一頓,正想著是要進去,還是要離開,就見德公公急匆匆的跑出來,到了她麵前,恭敬地行了一個禮。

    “娘娘,陛下請您去亭子裏坐一坐。”

    薛靜姝思索的沒說話。

    德公公默默擦了擦額上的汗,又說:“娘娘,陛下一下朝,就在這裏等著呢。”

    薛靜姝想了想,這才緩緩地抬步走過去。

    德公公又擦了擦汗,鬆了一口氣,命人都在涼亭外候著,不許進去打擾帝後。

    薛靜姝步入涼亭,在鋪了錦墊的石凳上坐下,看著皇帝,“陛下怎麽會在此處?”

    皇帝說:“皇後昨日要我獨自在寢宮反省,不許踏入煙波送爽殿,我今日在這裏等候,不算違背了皇後的意願,是不是?”

    “陛下說得不錯,”薛靜姝點了點頭,卻又問道:“陛下已經處理完朝政了?”

    皇帝說:“皇後莫要擔心,不會耽誤正事。皇後今日覺得如何?早膳用了多少?昨夜睡得可安穩?”

    薛靜姝點點頭,“一切都好,多謝陛下惦記。”

    皇帝看著她,薛靜姝也靜靜的回視他,兩人都不說話。

    過了一會兒,皇帝先開口,“曼曼就算要罰我,也該給我個期限,不知什麽時候才肯寬恕我?”

    薛靜姝想了想,問皇帝:“那些話本,陛下看了多久?”

    皇帝謹慎問道:“皇後指的是昨日書架上那些?”

    薛靜姝並未多想,“不錯。”

    皇帝暗暗籲了口氣,之前那些話本已經被他燒掉了,書架上那些,是來了夏宮之後才置辦的,而真正到他手上,不過四五日,他照實說道:“五日。”

    薛靜姝說:“那便請陛下反省五日,五日之後,一切照常。”

    皇帝試圖讓她通融一些,“平日裏,可否允我去皇後宮中陪皇後用膳?”

    薛靜姝堅定地搖了搖頭,她知道,若讓皇帝入了她宮裏,被他軟磨硬泡一番,自己說不定就堅守不住了。

    這一次,得讓皇帝留個深刻的印象。不然每次與他置氣,最後都不了了之,恐怕皇帝會越發不在意。

    皇帝無奈,隻得又問:“那若在花園中與皇後偶遇,應當不算犯規?”

    薛靜姝看了他一眼,輕笑道:“隻要陛下別因此耽誤了朝政,否則,罪加一等。”

    皇帝配合地拱了拱手,“是,謹遵娘娘懿旨。”

    此後四五日,薛靜姝在花園中任意一個位置,都有可能與皇帝偶遇。

    不過,皇帝好歹還有些分寸,每日裏隻遇那麽一次,不然,皇後又該說他荒廢朝政了。

    這幾日裏,皇帝都不曾踏入煙波送爽殿一步。

    這個消息在夏宮內外,乃至整個京城,都掀起軒然大波。

    所有人都在心裏想,皇後這一回,怕是失寵了。皇帝如今還願意見她,多半是因她肚子裏還懷了龍種,否則怎麽解釋這幾日,皇帝一步都不願踏及皇後寢殿?

    有人在著急,在擔憂,但更多的人是在欣喜雀躍。

    自二月份入宮,足足霸占了皇帝六個月之久的皇後,終於失寵了。

    那些等待的人,總算看到了一絲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