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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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日上午, 薛靜姝如往常一般, 處理完宮中一些瑣事之後,準備小睡一會兒,卻有宮人來傳話, 承恩公府上的五姑娘求見, 薛靜姝讓人傳她進來。

    薛靜婉似乎是一路趕來的, 臉上熱得通紅, 額頭掛著汗珠,頭發也有幾絲毛躁。

    薛靜姝叫人端水來給她淨麵,又重新梳了發髻,一切收拾妥當之後, 在外殿坐定。

    薛靜婉一口氣喝完一杯酸梅湯, 抬頭見她三姐姐看著她,才覺得有幾分不好意思,抹了抹嘴角,小聲說道:“早上帶的水很快就喝完了, 一路又沒有遇上店家,所以……”

    薛靜姝笑了笑, 叫宮人又給她端了一杯, 說:“慢慢喝, 別嗆到了。這樣熱的天,你怎麽跑這麽遠?”

    薛靜婉原本端著第二杯酸梅湯小口小口地喝著, 聽見這話, 動作停了一下, 抬頭看了看她,小心翼翼道:“三姐姐,最近你和皇上是不是……”

    薛靜姝微微挑了挑眉頭,“怎麽?你在京中聽說了什麽?”

    她知道宮裏有人在傳她與皇帝不和睦的消息,卻不知外頭到底傳成了什麽樣子,能讓薛靜婉在這種天氣裏,匆匆趕了幾十裏路來見她。

    薛靜婉咬著唇,似乎是顧慮她的心情,遲疑著不願意說。

    薛靜姝道:“我人在宮中,外頭的消息一點都聽不見,你若再不和我說,我都不知還能夠從哪裏得知了。”

    薛靜婉這才咬了咬牙,道:“京城裏都傳,陛下不喜歡三姐姐了,所以這些日子才一直不曾留宿姐姐宮裏。

    還說、還說陛下馬上就要選新人進宮了,等有了新人,三姐姐更會受冷落。”

    薛靜姝聽了,倒沒什麽反應,因為她知道這些不過都是別人憑空臆想,與事實沒有任何相符之處。

    薛靜婉看她毫無反應,以為被自己說中了傷心的心事,眼眶也跟著紅起來,哽咽道:“三姐姐,你別難過。娘要我來勸勸你,讓你想想法子挽回陛下的心。可是我覺得,陛下不喜歡你就不喜歡,咱們也不喜歡他了,好不好?才不要去求他,三姐姐才不要去求別人的喜歡。”

    薛靜姝略微驚訝的看著她,既感動於她為自己的不平,可看她通紅的眼眶,又覺得有些好笑。

    她站起身,慢慢走到薛靜婉麵前,用帕子給她擦了眼淚,笑著說道:“傻姑娘,你哭什麽?”

    “嗚嗚嗚嗚……”薛靜婉幹脆哭出了聲,“三姐姐,你別難過……”

    薛靜姝哭笑不得,哄了半天才把她哄好,“外麵那些都是別人瞎傳的,我和陛下好著呢,這些日子,是我不讓他來我宮裏,要他獨自反省,不是外人說的那樣。”

    薛靜婉抽泣著打了個嗝,淚眼汪汪道:“真的嗎?”

    薛靜姝反問她:“我什麽時候騙過你?倒是你,再過兩個月就要出嫁的人了,還說哭鼻子就哭鼻子,比六妹妹還孩子氣一些,擔心六妹妹七妹妹知道了笑話你。”

    薛靜婉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擦幹淨淚珠子,又抬起來確認道:“三姐姐,你真的沒騙我,陛下真的沒有不喜歡你嗎?”

    薛靜姝又緩緩坐回自己位子上,道:“沒騙你,你要是不信,一會兒午膳,我去把陛下請來,你當麵問問他。”

    薛靜婉連忙搖頭,“不用了,不用了,我信了。”

    薛靜姝好笑道:“瞧把你嚇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陛下是什麽洪水猛獸呢。”

    薛靜婉小聲嘀咕,“陛下不是洪水猛獸,可是看著比洪水猛獸還怕人。

    那麽冷冷的一張臉,也就三姐姐,你不怕。”

    薛靜姝聽了微微一愣。不久之前,她也是與薛靜婉一樣的想法,覺得皇帝那張臉,看著又冷又威嚴,又不近人情。

    可不知什麽時候起,她已經能夠肆意的和皇帝說笑,甚至還敢燒他的話本,將他阻攔在宮殿之外。這些事,若是初入宮的時候,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薛靜婉又說:“娘聽了這個消息,著急得很。本來她是要比我一起來的,可是昨日,大娘和薛靜媛說了些風涼話,說三姐姐失寵了,以後爹做不做得成承恩公還是個問題。娘氣不過,正好天氣又熱,她就中暑了,今日隻能在家裏休息,這才讓我一個人來。”

    薛靜姝微微皺眉,問道:“母親的身體怎麽樣?”

    “大夫說沒有什麽大礙,休息兩日就好了。”

    薛靜姝點了點頭。

    她記得小時候,大房二房之間的摩擦就不斷,可秦氏從來都是淡然處之,怎麽如今年紀大了,氣性反倒也跟著漲起來?

    那些跳梁小醜,左右也鬧騰不出什麽,更何況大房如今是完完全全失勢了,也就隻能嘴上說一兩句酸話而已,隨他們去就是,別把他們的話放在心上,別因此有任何不愉快的舉動,才是對他們最好的反擊。何必為了他們把自己氣倒了。

    還是說,因為如今與從前的地位變化,讓秦氏的心境也發生了改變,聽不得一句不好的話?

    薛靜姝暗暗搖了搖頭,將這些事拋到一旁。

    時間臨近中午,薛靜姝留薛靜婉下來用膳。

    薛靜婉連連推脫,怕一會兒跟皇帝撞上,怎麽也不肯,這就起身準備回京。

    薛靜姝隻好下命,讓人給她備一架更大的馬車,馬車上放了塊冰,還有兩個食盒,兩個水囊,讓她不至於在路上熱了或是餓了。

    送走薛靜婉,便有宮人上前請示是否要傳膳。

    薛靜姝派了個小內監去外廷,請皇帝過來共進午膳。

    這些日子,雖說兩人每日都在花園見麵,可說到底還是她冷落了皇帝,即便這一切可以說是皇帝咎由自取,但是,該軟和熱絡的時候,她不介意主動軟和一些。

    皇帝很快就來了。薛靜姝迎上前,皇帝一手攬著她的腰,另一隻手在她小腹上撫了撫。

    薛靜姝按住他的手,問道:“陛下做什麽?”

    皇帝說:“我與皇兒打個招呼。”

    薛靜姝失笑,她的肚子都還不曾鼓起來,裏頭的小娃娃自然更小,皇帝與他打招呼,他能知道?

    不過,她並未說什麽,隻是含笑讓皇帝撫摸。

    皇帝摸了夠本,才扶著薛靜姝坐到桌邊。

    他們二人用膳時,大多數時候都沒讓人在跟前伺候,今天也不例外。

    皇帝夾了一個醋溜藕片給薛靜姝。

    她最近不怎麽孕吐了,隻是吃食上卻開始有所偏向,喜歡吃酸的辣的,口味重的。要知道她從前最喜歡清淡,如今想來,不得不感歎肚子裏小娃娃的奇妙,隻是多了一個小豆丁,就讓她有了這麽多的變化。

    薛靜姝細嚼慢咽的吃著飯,想起今日薛靜婉來說的事,笑著問皇帝道:“陛下可知,這兩日京城裏有什麽流言?”

    皇帝在京城留有人手,若是什麽大事,自有人匯報給他。不過京城中一兩句事關風月的流言,其當事之人又是皇帝,這種話,那些人可沒膽量傳給皇帝。

    因此,皇帝問道:“什麽流言?”

    薛靜姝看了他一眼,說:“這幾日,我要陛下獨自反省。卻不想被人傳出去,說陛下已經厭了我,所以這些日子不曾踏足煙波送爽殿一步。又說陛下馬上就要有新人了,到時候,隻怕我這舊人,更要被陛下忘在腦後。或許在她們的設想中,如今我正整日以淚洗麵呢。”

    皇帝微微皺眉,說:“不過是些長舌之人,無稽之談,皇後不必放在心上。”

    薛靜姝點點頭,她確實沒有放在心上,這世間,最堵不住的就是人的嘴,最防不住的就是流言。有些事,堵不如疏。

    不過,她覺得這宮裏的消息,傳出去也傳得太快了些。

    雖說宮中這麽多人,免不了有人往外投遞消息,這是隔絕不了的,但是,如果不將這些人整治一番,以儆效尤,恐怕以後他們會越發放肆起來。

    她對皇帝說道:“我準備將宮裏的人梳一梳,理一理,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皇帝點點頭,“我也正有此意。眼下皇後有孕在身,不可過於操勞,這事就交給德祿去辦,每日我讓他來皇後跟前匯報進度。”

    “也好。”薛靜姝說道,她又看了看皇帝,戲謔道:“隻怕不需要兩日,又有人帶了美人進宮,請陛下垂憐,陛下豔福,實在令我羨慕。”

    皇帝看著皇後笑吟吟的臉,心中忽然警惕,前兩次蘇汀蘭跟沈安茜的事,他還記在心中,這一次若再有人進宮,皇後會不會又要他一個人孤枕入眠?

    這可不行,他好不容易能夠親近皇後,怎麽能被那些不長眼的人壞了好事?這一次若再有人不知好歹,不能輕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