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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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靜姝在皇帝懷裏輕輕掙紮了一下, 想要起來。但皇帝卻禁錮著她的腰, 不讓她起身。她隻好說道:“陛下放開我吧,讓人看見不成體統。”

    皇帝說:“誰敢進來亂看?曼曼不必擔憂。今日怎麽有空來見我?”

    薛靜姝笑道:“陛下這話說的,哪一日你我不曾見麵?”

    皇帝道:“這是曼曼第一次主動來見我, 自然意義非凡。”

    薛靜姝想了想, 除了上次去皇帝寢宮燒話本, 她確實不曾主動來找皇帝, 她道:“我隻怕耽誤了陛下政事。”

    “曼曼對我未免太不自信了些,這些折子每天都是批慣了的,不過是一樣的路數,怎麽會輕易就被耽誤?”

    薛靜姝靠在他懷裏沒有說話, 話雖然如此, 她來了未必會耽誤皇帝處理朝政,若不出差錯,朝臣們也不會說什麽,一旦有哪裏出了紕漏, 那在大臣們心中,她就是那罪魁禍首了。

    她不願冒這個險, 也萬萬不願皇帝落了個貪戀美色, 荒廢朝政的罵名。

    皇帝摸了摸她的頭發, 又問道:“怎麽?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薛靜姝悶聲說道:“陛下,皇祖母是不是沒有多少時日了?”

    話音剛落, 她就感覺皇帝攬著她的手臂縮緊了些。

    記得當初, 皇帝曾經安慰她, 人總要老去,固有一死,不必過於傷心。

    但這些日子,看著皇帝對太皇太後的孝順與親近,她知道他心裏,對於這位老人即將逝去的事,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樣淡然。

    薛靜姝想著,也伸出手抱緊了他,輕聲說道:“曜哥哥,曼曼會一直陪著你。”

    皇帝沒應聲,隻是點了點頭,將下巴抵在薛靜姝發頂。

    兩人相擁了一會兒,薛靜姝到底怕耽誤他,起身去坐到一旁,拿了本書冊在手上翻看。皇帝則又專注地批著手上的奏折。

    隻不過,時不時兩人會默契的抬頭,與對方對視一眼。但誰也不曾說話,一眼過後,又低頭做著自己的事。

    時間緩緩流逝,不多久,德公公在殿外請示是否要傳膳。

    皇帝允了,放下折子,牽著薛靜姝的手去了偏殿。

    這些日子,皇帝的口味跟著薛靜姝轉變。

    記得兩人剛大婚時,各自的膳食一個清淡,一個大葷大肉。

    後來薛靜姝有孕,吃不得寒性熱性的,都是些性溫滋補的食物,皇帝也跟著她一起吃。

    現在,薛靜姝因為腹中孩子,口味變了,愛酸愛辣,皇帝這裏的膳食端上來,也是偏酸偏辣的。

    兩人用膳,照舊不讓人在跟前伺候。皇帝親自為薛靜姝夾菜打湯,殷勤周到。

    薛靜姝原本不習慣,覺得他九五至尊,卻來伺候自己用膳,心中難免有些不安。不過如今,已能夠泰然處之了。皇帝給她夾菜,她照樣子回敬給皇帝。

    兩人一邊用膳,一邊時不時說幾句話。

    薛靜想起今日太皇太後的囑托,便問皇帝:“陛下,鎮守西北邊疆的,可有一位姓秦的將軍?”

    皇帝眉頭一動,“你說的是秦瞎子?”

    薛靜姝微驚:“那位將軍竟是……”

    皇帝擺擺手,嘴角微微勾了勾,“他身體沒殘疾,眼睛也沒瞎,秦瞎子是諸位將士給他取的諢號。曼曼不知,此人身高八尺,寬肩厚背,遠遠看去就如熊瞎子一般。原先有人給他取諢號叫秦熊,後來不知怎麽的,叫著叫著就成秦瞎子了。”

    薛靜姝在才恍然的點點頭。

    皇帝問她:“曼曼怎麽突然提起此人?

    ”

    薛靜姝道:“昨夜小宴,皇祖母留下了永平郡主府上的沈姑娘,沈姑娘不堪她母親磋磨,祈求皇祖母給她指個人遠遠的嫁了。皇祖母思來想去,隻有秦將軍合適些。

    “今日我去請安,她便托付我,在眾將士演武時,看看那秦將軍品性如何,我想著,這種事,來問陛下,比我自己看來的更準確些。”

    皇帝點點頭,又多說了幾句:“此人心胸寬廣,有大將之風,且世代鎮守邊關,是一名猛將,也是一位忠臣。”

    薛靜姝緩緩點頭,能得皇帝這樣的讚賞,說明這位秦將軍品性確實不錯。

    隻是,想起皇帝對他外表的描述,她又有幾分遲疑。沈安茜她是知道的,那樣弱不禁風,又嬌滴滴的一個小姑娘,與如此虎背熊腰的一員猛將,能相處的好嗎?

    薛靜姝心裏想著,難怪之前太皇太後提起時,隻說如今要先看品性,外貌家世暫且放在一旁,想來,她也是知道這位秦將軍的長相的。

    不過,既然太皇太後都不曾說什麽,那她,也就隻做好老人家托付給她的事就是了。

    還有一件事,自從那日皇帝與她說了安親王恐怕有不臣之心後,薛靜姝想起來,安親王身邊的那個侍衛,若果真是柳兒的親哥哥,等他日,皇帝將安親王拿下,那侍衛是不是也逃脫不了幹係?

    安親王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皇帝信任她,才會對她說,薛靜姝知道此事事關重大,因此,就算她與柳兒再親近,也不會對她透露半分。

    隻是,想著柳兒以後恐怕要失去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她到底有些愧疚。

    皇帝見她沒說話,問道:“皇後在想什麽?”

    薛靜姝心中權衡一番,還是將安親王身邊那個侍衛的事說了,又道:“那名侍衛恐怕也知道了自己與柳兒的關係,我擔心,若安親王知道了這事,不知是否會利用那個侍衛做些什麽,請陛下做好防備。”

    皇帝點點頭,又問:“皇後是否還有所擔憂?”

    薛靜姝並不想對他隱瞞,又一五一十的將自己對柳兒的幾分愧疚與他說來,“陛下不知,我與柳兒麵上是主仆,實則情同姐妹。我從七歲到十七歲,一直住在城外庵堂,這十年裏,別的人漸漸走了,隻有柳兒與我相依為命,我身體不好,一直受到她諸多照顧。我知道,安親王犯下的事無法饒恕,隻是想到柳兒好不容易得知世上還有一位親人活著,卻不久之後又要失去他,心中有些不忍。”

    皇帝拍拍她的手,說:“皇後多慮了。就算老八真的有謀反之心,祖宗也早就立下了規矩,褚家弟子,永遠不能將刀劍對著自己的血脈之親。

    “就如當初大皇兄身邊的人擅自給先太子下藥,乃至太子薨逝,且不說這事是真是假,父皇也無法要大皇兄給太子償命,隻能將他流放。

    “日後,我若要處置老八,也得照此舊例。既然主謀都能留得一命,那些從犯,最多也就如他們的主子一般,一起流放罷了。”

    薛靜姝鬆了口氣,雖說對有些人來講,流放未必比死刑好多少,但對於他們的親人而言,隻要人活著,就還有希望。若幸運,遇上了大赦,那有生之年,也還能夠再見上麵,總比從此天人永隔的好。

    皇帝看她微微皺起的眉頭鬆開,便說道:“今日皇後總是提起別人,可知我心裏不痛快?”

    薛靜姝愣了一下,轉頭回視他。如今她已經能從皇帝無甚表情的臉上,發現他細微的心情變化。

    就如眼下,她知道皇帝不過是在與她開玩笑,因此也笑道:“陛下連兩個小姑娘的醋也要吃嗎?”

    皇帝說:“皇後方才提到之人,不止兩個小姑娘。”

    薛靜姝搖搖頭輕笑,“陛下身為一國之君,九五至尊,怎可如此無理取鬧?若讓臣民們看見,不知要笑成什麽樣子。”

    皇帝說:“一國之君也是人,九五之尊也不過肉體凡胎,曼曼難道不許我鬧脾氣?”

    薛靜姝配合著笑道:“許,怎麽不許?

    ”

    皇帝滿意的點點頭,說:“眼下皇後知道我生氣了,該怎麽辦?”

    薛靜姝歪頭眨了眨眼睛,道:“我給陛下陪個不是。”

    “這就完了麽?”

    “陛下還要如何?”

    皇帝道:“自然是要曼曼自己想,才夠誠意。”

    薛靜姝轉頭看著桌子上的菜,其中有一道皇帝愛吃的蟹黃豆腐,她便用湯勺舀了一勺,放到皇帝麵前的小碟子裏,“陛下看,這樣夠不夠?”

    皇帝不說話,隻是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薛靜姝瞪大了眼睛問他:“陛下要我喂?”

    皇帝神色坦然的點點頭,“不錯。”

    薛靜姝抿著唇,想著是否要配合皇帝,不過,都已經到這地步了,就再如他的意怎麽樣呢?

    想到此,她又拿起那一勺蟹黃豆腐,遞到皇帝嘴邊。

    皇帝卻往後仰了仰,說:“曼曼該說什麽?”

    這簡直是要得寸進尺呢。

    薛靜姝耐著性子想了想,捏著嗓子嬌聲道:“曜哥哥,請張嘴。”

    皇帝這才準備接下,可正要張嘴,他似乎又想起什麽,再次退開一些,說:“曼曼用嘴喂我。”

    薛靜姝終於忍不住,輕輕瞪了他一眼,“陛下再不吃,我就走了。”

    皇帝看無法更近一步,隻得妥協,張口要吃。

    這一次薛靜姝卻不幹了,將勺子放下,“耀哥哥可知一句話,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我舉得手酸,眼下舉不住,請陛下自便。”

    皇帝瞪著麵前碟子上的湯勺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