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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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家兩個表哥的到來,對蔻兒來說,開心了一天,憂愁了三天。
她一直以為兩個表哥前來京城是做生意順路看她,或者來看她順路做生意,聽哥哥那樣說才知道,他們是專門上京來與她相看的。
雖然她很喜歡襄城時的日子,但是這不代表她想要嫁回風家,比起嫁回風家,她更想的是有朝一日帶著夫婿把風家當做娘家去拜訪。
兩個表哥對她來說,關係再好,也隻是親如兄妹,沒有任何其他因素。
這幾天中,落腳在時風巷子的風家兄弟陸陸續續派人來給蔻兒送了好些東西,從南方帶來的布匹料子,海上貿易得來的玻璃器皿,還有他們到了京城後憑借毒辣眼光買了一箱子送來的時興首飾,直叫方家其他姑娘揉紅了一雙眼睛。
蔻兒想寫信給表哥,婉言謝絕此事,可是表哥們未曾當著她的麵提出過這件事,她卻是無法先表哥們一步回絕,如此一來她被架在半空,上下不得。
給舊友寫雜記時,蔻兒也把這些天的心中苦悶寫了進去,忍不住對這個大約無緣再見的舊友調侃道,若你尚在,倒不如你我結親,省去一樁麻煩事。
白日裏想過這事,夜裏做夢,蔻兒居然夢見幾年前的舊事。
她隱隱約約看見,八|九歲的她扒在一個矮矮的院牆上,喜滋滋在偷看什麽,院牆內,一個眼纏白布的纖瘦少年坐在小池塘邊樹蔭下垂釣,仿佛發現了她似的,目不能視的少年微微側了側臉,憑借感覺摸尋到蔻兒的位置,他輕輕道:“小丫頭,吃魚麽?”
蔻兒聽見自己甜甜道:“吃——”
夢醒來,夢中少年的容顏已經模糊了許多,蔻兒卻牢牢記得她回答吃魚時喜悅的心情。
說是舊友,蔻兒也依稀記起,夢中少年不過十四五的年紀,如今來看,大約已經是弱冠之年。
蔻兒微微意動,她鋪了桌,試著把殘留著一絲記憶的少年模樣畫出來,筆懸在半空比劃了半天,卻不知怎麽下手。
她畫畫,素來是先看臉,有了臉就能畫得出來,夢中少年的樣子已經模糊到記不清,就算記得清他眼睛纏布裹去了一半的容顏,也看不出究竟什麽相貌。
這一幅畫畫的著實艱難,她前後用了兩個時辰,也不過把周邊風景描了出來,牆頭垂丫女童勾勒了兩筆,池塘邊樹蔭下那個纏眼的少年,隻一個空洞的輪廓描在那裏。
若是以後還有緣能夠再見一麵,她定然要瞧個仔細把畫填滿。隻是如今卻隻能等墨跡幹了,卷起來放進案牘下的箱子。
箱子裏塞滿了她畫過的美人,不過她很少有入得了眼的人,一年下來,隻畫過宣公子和夢裏舊友,箱子一打開十餘副宣公子的畫卷蓋住了下麵的襄城美人們,壓在了最上層。
她本來想,這一次或許畫的人可以正大光明掛在房間,不用收起,後來才知道,原來這一位隻能收藏,不可親近。
手中夢境圖往上一壓,蔻兒再也沒有多看這些畫卷一眼,扣住了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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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天一直被蔻兒記掛的表哥們除了禮物源源不斷在往宜明苑送,人是沒有來過,聽小廝說,好像是在粗看形勢,大約要在京中開個什麽鋪子,忙得人影都落不到時風巷子的宅院裏,更是抽不出時間到方府來拜訪。
表哥們不來拜訪,蔻兒暫且把此事拋之腦後,之後的事都之後再說,她且顧好眼下。
這幾天總有堂姐們派人來給她送一些絡子繡帕,話裏話外打探著她兩個表哥,蔻兒收著,隻讓丫頭也做些絡子繡帕給回了禮,至於什麽想要來宜明苑和她玩耍聊聊表哥一類的話,依舊統統推辭了去。
堂姐們的心思不難猜,再是商戶,也是富甲一方的大家,嫁過去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還能像她一樣花錢如流水,各個都有著心思。隻是她雖不會和表哥們結親,也不打算把家中這些表裏不一的堂姐們介紹給表哥們,他們人好,自然該找更好的女子才是。
哥哥依舊很忙見不著人,蔻兒打發了堂姐們,自己和以往一樣獨自消磨時間。外頭漸漸**,她平時是懶得出去的,隻在屋裏看書寫字兒,屋裏麵擺著幾個冰盆,她趁著沒有旁的瑣碎事,隻把之前買回來的一捧一捧的書翻出來看。正經的書沒看兩本,那日裏偷夾帶回來的私貨已經全部翻了一遍,就一套清風客還藏在匣中,未曾動過 。
她之前在襄城時沒有同齡姐妹玩耍,渾渾噩噩跟著表哥們,十來歲的少年們有著各種渠道去提前了解一些風花雪月,風家家教嚴,親眼去看是不太可能的,但是弄個話本兒倒是輕而易舉。表哥們被舅母盯著的,不太好辦,索性借著蔻兒的名義,帶著妹妹出去買書,把夾私貨弄來的話本兒藏在蔻兒書箱裏,再借著去找妹妹玩的名義,從蔻兒哪兒拿走。她初時年紀小,不懂這些印著粗糙圖案的書和她平時看的有何不同,翻開來看,隻當是雜學話本兒,對裏麵的男|男女|女情|情愛|愛忽略了去,也還能將就看。後來被風千水發現時已經落下了這個喜好,比起枯燥正經的經綸,雜學遊記與這些話本兒更得她意,掰正不過來,風千水也隻能揉著額角認了,處處幫忙遮掩一二。
如今她稍大些,再看話本兒,多少懂了裏麵一些情|愛之事,再回頭看話本上印刻的粗糙人像就不能忍了,索性自己畫畫倒過得去,修來補去也能把話本兒裏的角兒畫出來,比起話本上的,精致得多。家中人隻知蔻兒善畫,卻不知蔻兒隻善美人圖。
清風客她暫不想動,旁的書都看完了,外頭日頭太大,她也不想出去,索性又鋪了紙,打算把話本兒裏看得有趣的場景繪出來,隻是景好畫,人卻畫不對,落筆畫不了幾下,書內孱弱的年輕書生與威武的戰場軍人,在她筆下總要變成一個簪冠直裾的風朗青年。
蔻兒揉了許多廢棄的紙團,也沒有畫出一幅來,隻能撂開筆獨自生悶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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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悶在屋中不太開心的蔻兒,方令賀則是苦不堪言,每天都緊鎖眉頭,無論看誰都是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樣,同殿為臣的朝臣們都對他避讓再三,生怕讓這個中書侍郎揪住了什麽小尾巴,成了他的出氣筒。
方令賀多天來每日都堅持深夜回家,夜深露重也要站在宜明苑前等上一等,然後又泄了氣一樣垂著頭回了自己院子,反反複複多天,底下小丫頭都把大公子這番失常的舉動稟給了蔻兒。
蔻兒不懂她哥哥為何如此,趁著方令賀休沐,回來的早,派了丫頭去請了來,兄妹在八角玲瓏桌前麵對而坐,絲鳶端來了冰鎮後的花果茶,蔻兒遞給哥哥,溫聲細語道:“哥哥近來可有什麽煩心事,瞧著都上火了。”
方令賀有苦說不出,這些日子他想來想去也不知該怎麽辦才好,眼圈敖黑了,嘴角熬出了痘,任誰一看都知道是上了急火。他唉聲歎氣一口飲盡茶,然後試探著問道:“千水千林兩個表弟可有聯係你?”
“未曾,”蔻兒搖搖頭,“表哥們隻派人來給蔻兒送了些東西,這麽久來也沒有見到過。”
她也有些急,想著等表哥來了提起這事,就幹脆利落回絕了,也不這樣吊著不上不下,總提著心。
“哦。”方令賀幹巴巴回複了一個字,又陷入了沉默。
蔻兒總覺哥哥看起來怪怪的,給哥哥斟了杯茶,道:“哥哥有什麽事,隻管說就是。”
方令賀慢慢吞吞道:“妹妹對未來夫婿可有什麽要求?”
蔻兒一愣:“嗯?”
“我是說……”方令賀抹了一把臉,無奈道,“如果說,讓你嫁入宮中,蔻兒可願意?”
“自然不願!”蔻兒聽完這話立即搖頭,“普通勳貴之家我都避之不及,又怎麽願意入宮蹉跎此生呢?”
“也是。”方令賀若有所思,仿佛下定了什麽決心,臉上漸漸放鬆了些。
方令賀怕蔻兒多心想到了什麽,輕描淡寫道:“因為妹妹從未提過這些,哥哥怕拿捏錯了。”
蔻兒稀裏糊塗看著放下心事的方令賀隨口又說了兩句後,就急匆匆走了。
哥哥還真是忙啊。蔻兒輕歎。
又‘忙’了幾日的方令賀再次休沐,這次他又是憂心忡忡的模樣,到了宜明苑看著蔻兒,一副難以啟齒。
蔻兒正坐在冰雕旁看書,見了哥哥起身相迎。
“蔻兒的書看完了吧,若是有時間,明兒我陪你出去買書?”方令賀坐下來後,翻了眼蔻兒正在看的遊記,隨口道。
“真好,那我明兒準備和哥哥同去。”蔻兒開始想著有哥哥隻怕夾帶不了私貨,轉念一想,總有法子,就笑眯眯應了。
方令賀又問了問蔻兒生活起居,留了沒一會兒就走了。
蔻兒看著哥哥遠去的背影,微微凝眉,哥哥怎麽看都有些不對啊。
雖然哥哥瞧著不太對的,但是能帶她出去,自然是好的。第二天早早的,蔻兒就梳妝打扮好,等著哥哥來接。
清晨涼爽,蔻兒坐著馬車,外頭是方令賀騎著馬,她也不知道要去那個書鋪,隻與丫頭們在馬車裏猜豆數點玩,不多時,馬車停了,蔻兒扶著丫頭的手下車,然後愣住了。
青牆灰瓦的巷子裏,一間樹立旌旗的老書鋪就在她麵前,格外的熟悉。
蔻兒心情複雜,總想抬頭看一眼哥哥,是不是知道她在這裏夾帶過貨,故意找上門來敲打她的。
不過還好,當時她聰明,換了男裝又改了口音,老掌櫃的該是認不出的。
想雖如此想,蔻兒惴惴跟在哥哥身後路過掌櫃的麵前時,還是小心翼翼側著頭,生怕掌櫃的喊她一聲小公子,那樂子可就大了。
如果是表哥的話,她就沒有這些憂愁了。千水表哥雖然不看,也不會攔她,千林表哥還會和她討論討論,自己的哥哥嘛……
蔻兒老老實實低著頭,跟著哥哥身後走。
哥哥腳下一停,她也腳下一停,然後還未抬起頭,就聽見一個熟悉的低沉而青玉鳴錚般悅耳的聲音略帶疑問輕聲喚著她。
“方姑娘?”
蔻兒心中一個咯噔,猛地抬頭一看,眼前兩列書櫃之間的走道上,一個簪冠直裾的青年手中正拿著一本書,微微抬著頭,鋒利而具有侵略性的眸中帶著恰到好處的驚愕,減淡了不少危險感覺。他看了她兩眼後,驚愕漸漸化為淺淺的笑意,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誌在必得,從容問候道:
“好巧,多日不見,方姑娘別來無恙?”
作者有話要說: 宣瑾昱:媳婦兒啊~~~我們怎麽這麽有緣n(*≧▽≦*)n
這裏是存稿君,作者她去打惡龍了,明天就帶著公主回來(????)
紅包包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