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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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城長公主和丁雨南被困在莊子裏幾個月, 外界的消息一概不知,而且她們早就以為方令蔻已死, 完全不知道,她竟然已經是皇後!

    丁雨南不住後怕, 她渾身戰栗,她之前對蔻兒下的手, 可能是被發現了,她現在定然是要被問罪了!

    尚且十幾歲的丁雨南已經毫無主見, 張口就想要服罪,明城長公主還有些理智,一把拉住了女兒, 問道:“嫂子這話妹妹就不明白了,立後是何等的大事,妹妹怎麽從來不知道?”

    蒲心毫無感情看著地上的明城:“立後旨意早已經下了,立後大典日子也已經定下,你眼前的,是名正言順的皇後!明城, 該怎麽做, 你是個聰明人。”

    蔻兒看著明城長公主,她也有些好奇,明城長公主會怎麽做。

    明城遲疑著,她知道這是太後給她的警告, 隻得扶著丁雨南起身, 眼神複雜看著眼前不過十四歲的蔻兒, 雙手高高交疊在額頭,屈膝跪下,口中喊著:“妾拜見皇後殿下,皇後殿下長樂無極。”

    丁雨南僵硬地跟隨著她母親的動作,跪倒在蔻兒麵前,行了三叩九拜大禮。

    蔻兒坐在暖爐旁邊,靜靜看著眼前動作僵硬的明城長公主母女跪在她麵前,謙卑地低著頭,顯示著順服。

    眼前依稀是夏日裏長公主府上舉辦秋海棠花宴時,雍容華貴的長公主高高在上,一個繡花蒲團扔在地上,她跪而拜;如今她坐著,身形狼狽不堪的長公主母女跪著,中間的顛倒,也不過幾個月的時間。

    僅僅是她成為了皇後,就給她的身份待遇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蔻兒看著地上跪著的明城長公主,裹著厚厚的夏裝,紗裙拖在地上早已經被泥水浸泡,變得汙濁不堪,她的雲鬢鬆散蓬亂,幾乎難以相信她會是一個曾經過得很好的長公主。

    至於丁雨南……

    蔻兒看著這個大她兩三歲的少女蒼白著臉搖搖欲墜,有些不知道說些什麽,她心中早早堆積的怒意,在幾個月的時間裏已經淡化,此刻麵對對她下毒的人,已經能夠心平氣和對待了。

    “大梁開國以來,還從來沒有過一起對皇後下毒的例子,明城,你太不知天高地厚了。”蒲心搖著頭喟歎。

    明城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太後恕罪,妾並不知犯了什麽罪,什麽叫做給皇後下毒,這種事情,妾怎麽會做呢?”

    蒲心麵對狡辯的明城看都不想看,扭過頭對蔻兒說道:“我兒,你看著辦吧。”

    蔻兒眯著眼看著跪在地上抬起頭故作鎮定的明城長公主,突然一笑:“長公主,您是不是覺著,所有人都是蠢的?”

    “景觀石上的熏楊子是用來催發我身側放著的秋海棠上沾著同等氣味秋海萄的本毒,花魁海棠上的斷魂香配上您賜與我的金鬢釵上的迷羅甘,還真是一出精彩絕倫的毒殺戲碼!”

    隨著蔻兒的口述,明城長公主麵色忍不住一變,她怎麽也沒有想到,計劃的周密的層層套環,怎麽就被蔻兒一語道破?

    蔻兒嗤笑著:“說起來,我倒要感謝郡主起了壞心眼,讓那個牛氏身上佩戴了催發酒意的浮盆香,導致毒性呈現表麵。而我又小心甚微,正巧呢,我師兄是醫毒好手,隻曉看一眼,就能給我解毒。”

    丁雨南這才知道她當初的一時犯蠢帶來了什麽,不隻是讓長公主提前遭到了厭棄,甚至直接破壞了她母親小心的殺招!

    蔻兒已經能夠坦然麵對此事,甚至輕輕拍了怕手掌,稱讚道:“長公主殿下好計謀,真是讓令蔻大開眼界!”

    明城長公主身體已經發抖,她知道,這件事絕對不能認,謀殺小官之女或許還有別的途徑去解決,可是謀殺皇後!她絕對絕對不能承受這種事情的後果!

    “皇後這是什麽意思,妾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情!”明城長公主嘴硬著,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皇後可是覺著當初妾未曾照顧好您,若有責難,妾自當受著就是,皇後何苦給妾按上這麽大的罪名!”

    明城長公主的嘴硬在蔻兒意料之中。畢竟她隻要一承認,就是戕害皇後,這種罪名之下,哪怕她是長公主,都難逃一死。

    “長公主,我隻能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蔻兒含笑道,“你放火的速度的確是快,但是陛下派去的人速度也不慢,雖然讓你得逞了一些,到底留下了把柄,順藤摸瓜,也能把你這個禍首牽出來。”

    剛剛蒲心把陛下私底下為了這件事下的功夫告訴了她,得知從花宴起,宣瑾昱就一直在追查當天的事情,而且得知她中毒的消息,又弄去了藥方研究她吃的解藥是針對哪些毒素,召集了不少禦醫研究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好不容易對上了幾樣,再順著明城長公主府裏得到的信息,終於能夠確定下來下毒之人。剛剛一確定,宣瑾昱就跑來問他蒲心到底如何做,才有了蒲心邀請蔻兒前來一事。

    明城長公主這下麵色灰白,嘴唇不斷發抖,完全死心了。

    陛下查出來的和太後查出來的,皇後查出來的都不一樣,這幾乎就是直接一根釘子把她定死了。

    “皇後恕罪,是妾鬼迷了心竅,妾願認罪!隻是這件事和妾的女兒無關,還請皇後殿下高抬貴手,放過雨南一馬!”明城長公主知道自己大勢已去,毫無任何挽救機會,隻能匍匐在地祈求能保住女兒一命。

    再怎麽樣,丁雨南是她女兒,她豁出去也要把女兒好好保全的。

    蔻兒卻搖搖頭:“長公主害我不假,郡主也逃脫不了幹係。甚至說來,長公主的手段我若沒有察覺出來,輸得心服口服,可郡主的招太過陰損,讓人如鯁在喉,實在惡心!”

    “是妾沒有教好女兒,妾有罪!請皇後殿下看在您已經皇後,我女兒她也算是您的表妹份上,求您饒了她吧!她才十六歲啊!”明城長公主不斷哀求。

    蔻兒無動於衷:“她十六歲就能有這種心思來害我。您怎麽不想想,我才十四歲呢?”

    丁雨南這時候才哆哆嗦嗦道:“……我又沒有成功,最多就是嚇了你一下!”

    “閉嘴!”明城幾乎要被這個女兒一路坑死,狠狠擰了女兒手背一下,“怎麽和皇後說話的!”

    而且這話叫做什麽?沒有成功,合著你盼著成功?

    蔻兒歎息:“長公主,看樣子郡主她還不知道錯啊。”

    “皇後恕罪,她知錯了!她知錯了!妾也知錯了!求皇後開恩……”明城長公主心中還有一絲盼望,覺著蔻兒不過十四歲,到底小姑娘家,閨閣女兒心軟太正常了,她動了小心思,抓著女兒一起重重在地上叩首,發出砰砰的悶響,“皇後恕罪啊!”

    蔻兒哪裏不知道長公主是在動什麽歪腦筋,隻淡漠的說道:“長公主或許不知,我當初與阿舅一起去過沙漠走商,劫匪二十人被我家家丁按死了時,也哀求告饒,那會子我小,動了惻隱之心,以為他們是真的知錯,給阿舅說要不放開他們,阿舅說,讓我見識一下也好……然後放開的二十個劫匪搶了刀扭頭就要殺人,還好,家丁都是練家子,早早有所準備,沒有讓人得逞。從那之後,我就明白,能做壞事的人,他們哪裏還有臉皮,什麽都舍盡了,為了一個反擊的機會,怎麽裝都行。”

    明城一僵。

    “讓長公主失望了,我恐怕沒有那麽容易心軟。”蔻兒嘴角噙著笑,好整以暇道。

    在側的蒲心眼含笑意看著蔻兒,眸中有著兩份欣賞。

    明城長公主知道,這下是什麽路都斷了。她想了想,道:“妾的確有罪,那不知道皇後打算如何判處妾?”

    蔻兒含著笑,用商量的口吻道:“長公主的毒,我覺著就很好,不如你給我下了幾分毒,長公主如今一樣樣自己吃下去,如何?”

    “不!”明城長公主大驚失色,一口回絕。

    她下的毒都是要人命的□□,不是真正的醫毒聖手根本拔不了毒,方令蔻有個師兄救她的命,可她卻無人可救,吃了這幾樣□□,就意味著她隻能暴斃而亡!

    “皇後殿下開恩啊……”丁雨南也一咬唇,砰砰砰磕起了頭,“求求您饒了我娘,這□□我來吃!饒了我娘吧!”

    “郡主倒是有孝心,隻是一碼事歸一碼事,”蔻兒搖了搖頭,“長公主如何害我,我如何還回去。郡主當初如何籌謀害我,我也要還回去。”

    “郡主可還記得你當初找來的那個廚子?”蔻兒好意提醒,那個廚子自然是在當時就被花香的人拿下押在牢中至今,她緩緩道,“我還是那句話,如何對我,我如何還回去,藥就不給郡主下了,請郡主嫁給你當初找來的人結為夫妻,這碼事就算了了。”

    “不!我不!阿娘救我!舅母幫幫我,救我啊!”丁雨南一聽到這個幾乎就瘋了,她當時為了羞辱方令蔻,找了個又胖又醜的老男人,用了十兩銀子讓人來辦事,當時是怎麽惡心人怎麽找,斷熱沒有想到,一報還一報,還到她身上來了!

    明城也沒有辦法,隻能繼續哀求,蔻兒卻始終冷眼以待,無動於衷。

    女冠很快把明城長公主和丁雨南拉了下去,房間中隻剩下蔻兒和蒲心。

    暖爐裏的炭火燒的嗶嗶啵啵,蔻兒手下已經燙燙的,她抿著唇,目光直視著蒲心,輕聲道:“蔻兒生性如此,不吃虧,有仇報仇有怨了怨。”

    她的性格對於閨閣女兒來說,太過剛烈,是許多人都不喜的那種,隻是如今眼前的蒲心道長可能就是她未來的阿家了,她是什麽樣子,總要讓人知道,所以她剛剛完全沒有留有餘地,把自己的性子完全展示了出來。

    卻不料蒲心牽著她的搖頭輕歎:“我本以為你年輕壓不住事,還有些擔心。現在看來,你是這般的性子太好了,立得住!”

    蔻兒眨眨眼,抿著唇不好意思地笑了。

    她突然覺著,她可能遇上了一個世上最好的阿家。

    準婆媳兩人在房間裏又聊了片刻,蔻兒回到了隔壁之前住過的廂房,裏頭幾個丫頭已經準備妥當,房間裏早已經燒得暖通通了。

    天還早,蔻兒卻強行讓自己睡了下去,睡到一半,忽然渾身一震,睜開了眼。

    此刻已經是月明星稀,正是大家睡覺的時候,她的丫頭一個在腳踏上睡著,一個在堂中矮榻上睡著,聽見動靜,濃香立即睜開警惕地起身,看見蔻兒坐起身,有些不解:“姑娘可是要喝水?”

    蔻兒輕手輕腳穿著衣服,笑眯眯豎起一根手指在唇邊輕輕噓了一聲,濃香立即閉嘴,眼睜睜看著姑娘摸著黑把自己裹成一個棉花包子,穿著厚厚底子的棉靴,輕輕拉開了正門,順著一條縫鑽了出去。

    濃香被蔻兒眼神示意不許跟,隻能抱著被子眼睜睜看著蔻兒離開了房間。

    廊下的燭燈早就被吹熄了,蔻兒頂著月色悄悄順著回廊走到另一端,繞道了背麵院子的一間廂房前停下,抬手敲了敲門,靠著門笑眯眯悠悠然道:“偷窺了我那麽長時間,不出來解釋解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