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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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襄城?”宣瑾昱有些吃驚。

    “小名山?”蔻兒整個人一愣, 不可思議般猛地扭頭盯著宣瑾昱看。

    蒲心回憶了下,笑道:“可不是襄城小名山。我還記得那個時候, 我……”蒲心忽然頓了頓,低頭對仔細聽著她們說話的阿饞道, “去問問, 廚房什麽時候準備好。”

    阿饞人小, 指使跑腿用來最好, 同時也能讓她避開去, 不要聽到了以往她未曾接觸到的過往。

    “是。”阿饞很聽話,雖然知道這是母親在避開她, 但是阿饞也沒有意見,乖巧地跑去找女冠們了。

    等阿饞離開後, 蒲心自嘲般笑道:“我那個時候已經被逼到絕境,幾乎沒有任何退路了, 昱兒那個時候眼睛被毒弄傷,若是留在京中,還不知道會遇上什麽樣的事情。特別是先帝,先帝薄情, 昱兒眼盲, 若是他看不見昱兒也就罷了, 昱兒在京中, 就時時刻刻提醒著先帝, 這個兒子已經沒有多大用處了。這種情況下, 昱兒的安危就難得保證了。”

    “我那個時候也是孤注一擲, 輾轉才聯係到一個不入世的神醫,提出了要把昱兒送到他那裏去,什麽時候好了,什麽時候回來,若是好不了……”蒲心沉默了下,而後幽幽道,“或許做個普通人,也比回到京中在那堆醃臢事情中難以抽身的好。”

    蔻兒已經聽呆了,她眼睛一眨不眨,緊緊盯著宣瑾昱,幾乎要把宣瑾昱看出個洞來。

    宣瑾昱吃驚過後,好似想起來了什麽,飛快地看了一眼蔻兒後,然後對蒲心道:“可是為何我卻從來不知道我在那裏?”

    當初他正是胸有丘壑的時候,正待放手一搏,卻遭遇了毒素入侵導致眼盲,整個人的心態徹底瓦解,幾乎是他一生中最頹敗的時候,蒲心派人送他去走的時候,一個隻言片語也沒有說,他起初還以為他被放棄了,心中悲傷絕望,幾乎是渾渾噩噩被帶出了京中,一路什麽都不知道就被送到了一個帶著藥香的院子裏。然後在那裏,他度過了半年自出生後最悠哉又最空落的時間。

    “這也是怕你知道了在哪,想法兒回來,耽誤了醫治,”蒲心眸中含著憂傷,“我兒,你那會兒的心思,為娘知道,就是防著你做出什麽傻事呢。”

    宣瑾昱被送離了京城,阿饞不過幾歲大的小娃娃,唯獨蒲心一個人在漩渦中努力掙紮,這種情況下若是宣瑾昱知道了他的具體地方,定然會想法子折返京中,很容易功虧一簣。

    宣瑾昱不做聲。蒲心說的,也的確是當初他想的。

    隻是……

    宣瑾昱悄悄抬了抬眸,看向蔻兒。

    蔻兒整個人都處於一種極度震驚之中,一直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她對於剛剛蒲心說的話反複思考,最終得到了一個她從來未曾猜想過的答案。

    小名山,半年,眼疾……

    不會吧。

    蔻兒幾乎不知道說什麽是好,隻能呆呆聽著蒲心用歉疚的聲音說道:“我兒,為娘也是為了你好。”

    宣瑾昱道:“娘親不用說這種話,孩兒知道。”

    或許十四歲的他還有些憤懣,長大後,他就懂了為何當時娘親拚著命也要護著他的地址,不讓任何人知道他的下落,直到他一切恢複,才敢接他回京。

    “不過啊,為娘到底錯了,”蒲心忽然笑著說道,“要是早知道襄城有蔻兒,早早兒我就送昱兒去的時候,就該先去風家拜訪拜訪,直接定了親才是。”

    宣瑾昱謹慎道:“那會子都還是小孩兒呢。”

    他也就罷了,十四歲,蔻兒那個時候算算年紀才不足八歲,定親一則是早,二則蔻兒還在母孝,不大合適。

    不過他的確有些錯過了。

    宣瑾昱看了蔻兒一眼。

    蔻兒這時候才愣愣道:“小名山,眼疾,原來當初是你。”

    她一直以來從當初的舊友口中未曾得知過有關他身份的訊息,隻當舊友是普通人罷了,大半年的時間交情雖然不錯,到底差著年紀,並未太過深交,也就是臨別前舊友的那番約定,才讓蔻兒把人在心中記了這麽多年。

    卻原來是他。

    宣瑾昱也是到了今天才知道他當初是在小名山治病的,自然,回憶一下蔻兒曾經一口一個小名山,師父,還有那個徐嵐,就對上了記憶中黑色的那段時光。

    他目不能視,隻能嗅到庭院中的藥香,他記得那個大夫是有個徒弟的,隻是與他從未有過半句交談,也沒有在他身邊出現過,大夫也就是每一天給他看看情況該煮藥煮藥,該紮針紮針,別的不會和他說什麽,在那大半年的時間裏,能在一片黑暗中帶來一絲光的,是一個調皮的小丫頭。

    那個小丫頭似乎也是那大夫的弟子,不過不是天天都在,三五天才來待一兩天,不過每每她來的時候,寂靜的庭院中才會多了兩份人氣。

    他那個時候滿心都沉浸在憤懣絕望之中,拒絕說話拒絕吃飯,在京中數個大夫都未曾看好他讓他當時已經放棄了自己,隻一心求死,未有半分求生意誌。大夫隻醫治他的眼,而醫治了他內心的絕望的,卻是那個小丫頭。

    他看不見,隻能聽見她的聲音,細細的女孩兒說話有些不南不北,帶著一點京腔,更多的卻是一種軟糯的聲音,有時候問問他,有時候絮叨一些自己家的事情,還有時候,會安靜的陪在他身邊,她在院子裏抱著草藥勤快地翻曬,他坐在樹蔭下假寐。

    如果不是那個小丫頭,他或許早在空寂的那大半年中變得孤僻起來,也幸好有那個小丫頭,讓他漸漸的願意說話,不管幾個字,隻要還能繼續和人交流,能調動起他對生的**,他就有了生機。

    等到他眼睛模模糊糊能夠感覺到光影的時候,他與那個小丫頭已經算是熟了一些,神醫也放心讓小丫頭帶著他一起在周邊的林子或者小丘上玩耍。每當那個時候,宣瑾昱就覺著自己多了一絲活力。

    隻是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

    “蔻兒,你小時候也在小名山?”宣瑾昱不太確定的問著。

    蔻兒呆呆點了點頭:“是啊。”

    宣瑾昱就更猶豫了:“……那,山上除了你和你師父外,還有別的人麽?”

    蔻兒搖了搖頭:“除了我和師父,就隻有師兄了,你知道的。”

    “所以除了你以外,沒有別的小女孩兒?”宣瑾昱確定著。

    蔻兒頷首:“……是啊。”

    師父的小名山幾乎不怎麽讓人去的,也就是一些病患家屬時不時會在大門外送來一些山貨,小女孩兒的話就除了她沒有別人了。

    隻是宣瑾昱為什麽要問別的小女孩兒呢?

    蔻兒有些不解看著宣瑾昱。

    這時候蒲心忽然道:“等等,難道說蔻兒也是在小名山?”

    她有些驚訝,視線掃過蔻兒之後,喃喃道:“難怪當初那個徐先生醫術過人,原來是苦神醫的弟子。”

    “回阿家的話,蔻兒小時候在襄城時,正巧兒在師父那兒學些粗淺的知識。”蔻兒回複道。

    “原來如此……”蒲心這下拍著手笑道,“卻是你們打小就認識了的緣分,如今成了夫妻,真真是天生的有緣了。莫怪師父當初見著了蔻兒就隻對我說,我兒的姻緣來了,果真是天賜姻緣啊!”

    蔻兒隻能用一個世事難料來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宣瑾昱則不同,他忽然問道:“蔻兒,你可有別的小名?”

    蔻兒一愣,想了想道:“爹娘也會叫我蔻娘,旁的就沒有了。”

    怎麽突然問起了她的小名?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她小時在小名山的時候,與舊友相處時,一直是以蔻兒這個名字的啊。

    宣瑾昱卻一臉茫然:“那為何我記憶中的小丫頭,名字叫做可兒?”

    “可兒?”蔻兒一愣,然後不確定般,“這個好像是發音的問題,襄城那邊,蔻兒的音聽起來,或許會有些像可兒。”

    “原來是這樣……”宣瑾昱帶著苦笑,“我卻隻當可兒才是本名。”

    他對這個可兒是心存感激的,本來眼睛好了之後他想找到這個小丫頭,可是他眼睛剛剛看得見,還在蒙眼的狀態時,京中局勢變化太大,他隻能馬不停蹄趕回京中,從此投身深潭,再也沒有閑暇時間想起那個小丫頭了。

    蔻兒好不容易接受了宣瑾昱就是當初那個舊友的事實,靜靜看著宣瑾昱片刻,忽然問道:“還記得你當初臨走前和我說了什麽麽?”

    “嗯?”宣瑾昱一愣,然後拚命回憶。

    他對那個小丫頭的記憶其實不多,一則看不見,二則小丫頭也是隔三差五的來,三則,他那時候的年紀,著實不太和八歲的蔻兒玩得到一起去,偶爾聊聊天,就算是打發時間了。

    說到臨別時,宣瑾昱尋思了半天,也不太確定,他猶豫了下,試探著道:“善自珍重?”

    蔻兒當即冷笑:“善自珍重吧您!”

    這個男人,果然忘得一幹二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