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第一百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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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可真是讓堂弟失望了。”宣臣也大大方方一笑, 絲毫沒有被自己脖子上的刀鋒給阻礙到, 還毫無陰霾輕鬆地調侃道。

    蔻兒腦子裏一片混亂, 她手被宣瑾昱攥著, 掌心出了很多汗, 她直勾勾看著眼前的宣臣也,說不出話來。

    宣臣也。

    居然是他。

    或許應該是說, 果然是他才是?

    蔻兒眼前的這個與她夫君有著七分相似的青年帶著一臉滿不在乎的微笑, 目光挪到了她的身上,咧了咧嘴似乎親昵地抱怨著她:“弟妹還真是被堂弟帶壞了, 這種套也給我設。”

    蔻兒根本不想回應他一個字,隻咬緊牙關,硬邦邦偏過頭去,不再看這個人。

    她默默朝宣瑾昱的身側貼了帖, 無聲的拒絕著和宣臣也的對視。

    他是想要害她的。

    不知道是要她的命,還是怎麽樣,總之他對她有著極大的危險。

    “嘖。”蔻兒的避讓明顯落在了宣臣也的眼中, 他露出了一個無奈的微笑,“真是的,我可一點都不想要弟妹看見我這樣狼狽的樣子,表現出我好像是個壞人的樣子啊。”

    宣臣也還在盡量和蔻兒搭著話, 宣瑾昱已經冷淡的打斷了他:“堂兄。”

    剛喊了他一聲,宣瑾昱猛地擰了擰眉, 停頓了片刻, 才繼續說道:“我想了很久, 一直沒有想通,為何你要給皇後下毒?”

    下毒?

    蔻兒吸了口氣,剛想去看那個在馬車中替代她的暗衛少女,抬頭視線對上宣臣也的一瞬間,她猛然了悟。

    所謂的下毒不是指的現在,而是在左嶺時,徐嵐被誘捕的事情。

    那時候要對她下手之人她心中一直沒有個底,對於那個一見麵就被斬殺的英西郡王完全沒有概念,如果不是宣瑾昱叫停,她或許會繼續追查下去到底是誰要謀害她。

    當時宣瑾昱沒有去聽所謂的真相,她茫然了許久,直到現在她才慢慢反應過來,當時宣瑾昱的打斷,是因為他……早已經心中有數了麽?

    那又是為什麽,他對宣臣也從來沒有任何的懷疑表露,回來之後也沒有對他有任何的不同,一如以往般。

    蔻兒側眸看著宣瑾昱,眨了眨眼,卻不知道說什麽。

    那邊的宣臣也卻哈哈一笑,毫無愧疚般道:“怎麽沒有瞞過堂弟啊。”

    “弟妹,堂兄真是對你不住了。”宣臣也收了收臉上的笑,朝著蔻兒露出了一個難得帶有一絲歉意的表情,“我也是迫不得已。”

    “誰讓你……”

    宣臣也直直注視著蔻兒的眼睛不眨一下,平平移到宣瑾昱的身上,而後輕飄飄略帶歎息道:“是他的妻子呢。”

    “果然是這樣……”宣瑾昱似乎並不感到意外,他隻是攥緊了蔻兒的手,目光凜冽,“那你還真是懂得找人痛楚。”

    “堂弟勿怪,為兄真的隻是找不到別的法子了。”宣臣也淡然道,“誰讓你成了婚呢,這麽大的把柄怎麽能不好好利用一二。”

    小山丘上樹林裏本就樹蔭密集,再加上一陣陣風,蔻兒不多時就覺著渾身有些冰涼,不知道是被風吹得,還是因為他們的對話。

    “慎王殿下,陛下可曾有一點對你不住,你要做這些事?”蔻兒還是壓製不住自己的憤怒,帶著怒意的目光投向宣臣也。

    她很不滿與宣臣也的說辭,什麽叫因為她是宣瑾昱的妻子,就要受到這樣的謀害,換言之,宣臣也就是直直衝著宣瑾昱來的!

    他憑什麽!

    蔻兒的呼吸已經急促,她汗濕的掌心與宣瑾昱的掌心緊緊貼著,仿佛感受到了她的怒意,宣瑾昱輕輕扣了扣她的掌心,以示安撫。

    “堂弟自然沒有做對不起我的事情,或者還可以說,他對我已經夠仁至義盡了。”宣臣也毫無扭捏,爽快地回答著蔻兒的問題,在蔻兒滿滿不解中,他卻露出了一個淺笑,“是不是覺著很詫異?”

    自然是詫異的,明明他自己也說,宣瑾昱沒有對他有任何的對不住,為何他還會做這種事情?

    蔻兒蹙著眉,十分不解。

    “就是因為這樣啊,弟妹大約不太清楚我與堂弟之間的關係吧。”宣臣也倒是沒有任何遮瞞,直接就說了,“其實看一看相貌,弟妹不覺著作為堂兄弟的話,我與堂弟太像了麽?”

    原來是因為這個?蔻兒早就知道了他們之間親兄弟的關係,倒是沒有任何的驚訝,隻看著宣臣也輕描淡寫把自己與宣瑾昱真正的關係大大方方暴露了出來。

    “父親是同一個人,母親是親姐妹,這樣的我和堂弟兩個人,卻有著天壤之別。”宣臣也自嘲般笑道,“我的母親的確做了不好的事情,可是她受到了應有的懲罰,而對我同樣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情的姨母……卻沒有任何的恕罪。瑾昱,你不覺這對我來說太不公平了麽?”

    宣瑾昱這才微微動容,他眼神複雜看著宣臣也,嘴唇動了動,卻不知道說什麽。

    他的娘親對宣臣也做了什麽?

    他不知道。

    蔻兒也不知道。

    她提著心,生怕從宣臣也的口中聽到什麽讓她害怕的消息。

    宣瑾昱沉著聲:“我不知道娘對你做了什麽,我也相信娘會對你做什麽。”

    長輩之間的那一場恩怨雖然是對孩子的一場豪賭,但是他對於姨母來說是一個絆腳石,才會讓姨母對他痛下殺手,而他娘對於從小看著長大的宣臣也也是百般疼愛,即使在那種關鍵時刻,都沒有對他下過毒手。

    這個時候宣臣也對蒲心對他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情,他第一個反應就是不信。

    “在那之前,我也不信。”宣臣也終於收起了臉上的表情,淡漠之間與宣瑾昱有著說不出的相似。

    宣臣也的目光中仿佛帶著一絲受傷,卻又飽含著嘲弄,低著聲道:“姨母對你真的很保護,哪怕你已經登基為帝,哪怕你已經君臨天下,她還要想著法兒,給你清掃道路。”

    宣瑾昱的眼皮一跳,他依稀有種不太想去麵對的感覺。

    總覺著,宣臣也會說出什麽他不敢聽的話來。

    卻不料宣臣也沒有繼續往下說,停頓了許久後,忽然噗嗤一笑:“堂弟,叫你的人把刀收起來唄,一直比劃著我也不是個事。真想要我的命,說一聲就是了。”

    烈日下,那個偽裝蔻兒的暗衛少女始終保持著警惕,刀鋒從不離開宣臣也的脖頸半毫,冰冷著一張臉,專心致誌。

    宣瑾昱微微抬了抬下巴,那暗衛少女立即收起了刀鋒,冰冷的刀刃在空氣中收起的同時發出一聲錚鳴,而後被少女收在鞘內,少女幹脆利落跳下鳳輿,走到蔻兒的身後來保護。

    宣臣也隨意看了眼被製服在地的幾個手下,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真是的……大意了。”

    “瑾昱。”

    宣臣也大大方方叫著宣瑾昱的名字,努了努下巴:“這麽熱的天,我們曬著不打緊,總不能讓弟妹陪著曬著吧。”

    蔻兒完全看不懂這個人到底在想著些什麽,她微微蹙眉:“不勞操心。”

    “弟妹此言差矣,”宣臣也看著她,輕聲道,“我與弟妹說來無冤無仇,卻因為瑾昱不得已對你幾次下手,多少有些過意不去,弟妹就當是我在將功補過吧。”

    “恕我直言,慎王殿下這個功,隻怕是什麽過也補不起來。”蔻兒硬邦邦道。

    宣臣也愣了愣,而後微微垂眸:“……補不起來,就補不起來吧。”

    蔻兒再次不知道說什麽是好,隻能把目光投向宣瑾昱。

    她隻覺著,宣瑾昱的這些個兄弟,唯獨宣臣也是最不可理解的一個。

    宣瑾昱目視著宣臣也半天,複雜的目光中說不清道不明的糾結,最後他低聲道:“回宮。”

    炎炎驕陽在離開了山丘後就一直如影隨形,直到蔻兒回到泰華殿都沒有感覺到半分涼爽,這股子灼燒,仿佛在宣瑾昱與宣臣也進了勤政殿後關緊大門後就一直伴隨著她,久久不曾離開。

    他們從山丘回來後,宣臣也的那些人被羽衛軍帶走了,而宣臣也本人,則和宣瑾昱去了勤政殿,從進殿一個時辰後起,勤政殿就一直沒有任何動靜。

    蔻兒進不得去,她在泰華殿中焦灼地踱步,忍無可忍,帶著一身浸濕的汗意提裙走到勤政殿前。

    這會子已經過了黃昏,天色處於明暗交接之際,天邊火燒般的雲層漸漸被吞噬,她站在殿中庭不多時,夜幕悄然而至。

    眼前的勤政殿燈火通明,緊閉的大門打開,黃門令弓著身快步出來,與蔻兒行了個禮後,腳步匆匆吩咐了小黃門去搬來了一壇酒,然後送了進去。

    蔻兒站在那兒看著,她站久了累了,坐在中庭花圃旁的長椅上,看著天上皎月,看著飛簷上的雕花,最後目光落在了勤政殿昏黃的窗上,試圖從模糊的窗子背後找到倒影。

    蔻兒坐在中庭不久後,就看見黃門令時不時就出來,從小黃門手中一壇酒一壇酒的接過去送進去,來來回回了都不知道多少趟。

    夜色漸漸深了,蔻兒身上已經泛涼,她的腳有些發麻,夜風吹到她的身上,卷走了她的溫度。

    “皇後,”京香抖開手中的鬥篷小心披在蔻兒的肩頭,柔聲道,“陛下與慎王殿下隻怕還有的聊,您在這裏等著也無濟於事,不若先回去休息吧,有什麽明兒了再說。”

    蔻兒愣了愣,而後發現她在這裏坐著的確沒有任何作用。隻是不知道怎麽的,隻是想要距離宣瑾昱近一些。

    她起身,扶著晚香慢慢走了兩步,隻覺著發麻的腳好似針紮般一股股痛,她麵不改色,吩咐道:“去偏殿。”

    她也真是傻,守著正門有何用。

    蔻兒繞了偏殿去,那兒幾個宮女立即收拾了出來,她也乏了,本以為自己睡不著,卻不料頭一挨枕頭就沉沉睡去,什麽都沒有想。

    天還未亮時,蔻兒忽然就驚醒了。

    她起身看著窗外魚肚白的天空,回憶起了慌亂的昨天,抿著唇穿衣洗漱了,也坐不住,索性又去了勤政殿的正門,打算守著宣瑾昱上朝的時間。

    這會兒的勤政殿正殿未有一個宮人,她帶著京香幾個人走到中庭,剛剛打算坐下等著時,忽然聽見了正門咯吱一聲。

    她猛地一抬起頭,之間勤政殿的正門被兩個小黃門推了開來,從裏頭走出來的是一身皺褶衣服,麵色不佳蹙著眉的宣臣也。

    蔻兒迫不及待起身疾步而去,路過宣臣也時,她一個眼神也沒有分給他,正要擦肩而過,忽然聽見了宣臣也懶洋洋的聲音。

    “瑾昱,作為哥哥,我這有件事覺著還是要告訴你才行。”

    蔻兒腳剛跨過門檻,她看見同樣穿著昨天|衣服一身酒氣坐在竹席上的宣瑾昱,眼睛剛一發亮,就聽見了身後漸漸走遠的宣臣也慢悠悠的拋下輕飄飄的下半句:

    “當年娘親給你下了一個毒,大約是斷你子嗣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