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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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李婂渾身發寒,牙齒上下撞擊。
她砰地將桌子上的茶具全都掃了下去。茶具碎了一地,發出脆聲。李婂趴在桌子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她知道肯定是李陵姮把那日金柳園中的事告訴了崔氏,崔氏才急著把她嫁出去。李婂秀氣的臉上布滿陰霾,她還當真以為李陵姮什麽都不在意。現在看來,不過是會咬人的狗不叫!
憑什麽她和阿姊同是李氏女郎,李陵姮能夠找一個情投意合家世匹配的郎君,她就隻能嫁給這種人。就算她是庶出又怎麽樣,她總會讓自己活得更好的。
李婂的胸脯劇烈起伏,眼中的光越來越亮。
自從金柳園那件事發生後,李婂便被拘起來,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樣隨意出門了。好在她知道這段時間裴景思不在晉陽,因此心裏也不及。但現在,她卻整個人都焦躁起來。
再不想個辦法,她就得嫁到陳家去了。
“娘子,你當真要這樣做嗎?”李婂的貼身婢女換上李婂的衣服,睡在她的床上,惴惴不安地問道。
李婂站著,正由另一名貼身婢女為自己整理身上的婢女衣服,聽到木棉的聲音,她轉頭看著她:“木棉,我馬上就要嫁給陳二郎君了。我隻想和子遷道個別。木棉你放心,我很快就回來了。”
木棉默默住了嘴,她對李婂和裴景思的往來一清二楚,知道自家娘子有多喜歡裴小郎君。她對李婂忠心耿耿,不再相勸,隻保證道:“娘子,你去吧。木棉一定會幫您辦好的。”
已經為她整理好衣服頭發的婢女辛夷也信誓旦旦,“娘子放心,辛夷不會讓人闖進來的。”
然而計劃比不上變化快。
辛夷和木棉確實一心想為李婂瞞著這事,但不巧,下午的時候,五娘子李婉來拜訪李婂。五娘子李婉生母比李婂身份高,她一直自持身份,覺得在李氏三房,也就是李希宗這房的庶女裏,自己是頭一個。
她原本覺得自己的未婚夫婿是正五品長水校尉長子,對她也算體貼。但自從知道李婂即將嫁入陳家後,她心裏嚴重失衡。
是,延尉雖然隻是從五品官,但陳氏是中等世家,而她要嫁的董氏,隻是個落魄世家!李婉不喜歡李婂,但礙於對方嫁的好,她不得不主動去和對方打好關係。
然而,讓李婉沒想到的是,她都主動放下身段來交好李婂了,李婂居然不肯見她。心高氣傲的李婉胸口騰起一團怒火。
“我誠心來向六娘子道賀,沒想到六娘子居然如此無禮!”
攔在門口的辛夷急得背後直冒冷汗,“五娘子,不是我家娘子不肯見你,實在是娘子身體不適,無法見客。五娘子不如先回去,我家娘子身體好了,一定主動拜訪。”
身體不適!李婉心裏冷笑,早上請安的時候還好端端的,這麽一會兒工夫就身體不適了?不就是仗著找了個好夫家,不把自己放在眼裏了嗎?
李婉不是個好脾氣的,“既然六娘子身體不適,我更要去看看她了。你讓開!”
辛夷攔在門口死活不挪位置。看著辛夷這副樣子,李婉心裏突然產生了懷疑。這個婢女一直攔著不讓自己進去,難道李婂不在屋子裏?
她一下子興奮起來,朝自己帶來的婢女吩咐道:“快把她帶開。我要去看六娘子!”
沒有了攔路虎,李婉立刻推門走進去。“六娘子,阿姊來看你了。”她邊說邊朝內屋走去,內屋裏,一頂帷帳放了下來,李婉隻能影影綽綽看到床上有個人影。
原來在呀。那那個婢女攔什麽。李婉頓時失了興致,打算和李婂說兩句就離開了。
“六娘子,你身子怎麽樣了?你現在和以前可是不一樣了,不如我去替你稟報夫人,請個醫師來給你瞧瞧。”
木棉原本是打定主意不開口的,但她害怕五娘子當真是去稟報夫人,隻得張著嘴努力學六娘子的聲音道:“不用了。”
她說的很輕,但李婉還是聽出這聲音有些不對勁。她心裏狐疑,“六娘子,你聲音怎麽了?”
“病了。”
病了?李婉卻忽然想起自己剛才在門口的猜測,再度興奮地兩眼放光。“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房間裏沒了聲音,木棉還以為五娘子信了自己的話,已經走了。她劫後餘生地呼了口氣,從被子裏鑽出來打算看看情況。
“好大的膽子!你不是六娘子!你們把六娘子藏哪兒去啦!”
木棉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從被子裏鑽出來,睜開眼的一刹那,看到的居然是撩開帷帳的五娘子。她一下子臉色煞白,腦袋裏一片空白。
“來人!快來人!”李婉朝著屋外尖聲喊道。
呆愣的木棉立刻從床上爬起來,跪倒在地上,使勁地磕頭,“求五娘子饒過六娘子一次。求五娘子饒過六娘子一次。”
這件事不能鬧大。
李婉看李婂不爽久已,抓到這個機會又怎麽會放過。這件事還是被鬧到了夫人麵前。
李家一團混亂,崔氏大發脾氣的時候,李婂正在康樂樓裏和裴景思見麵。
金柳園一別後,這還是裴景思第一次見李婂。他今日來,本是想告訴李婂,兩人以後不要再如此頻繁地見麵了。雖然李陵姮不肯再見他,但他並未放棄。
隻是不等裴景思為難地把這些話說出來,李婂就雙目垂淚,眼中水光漣漣。他立刻慌了神,“阿婂,怎麽了?”
李婂梨花帶雨,“子遷阿兄,夫人為我定了一樁婚事,是——”她神色更加哀戚,“是陳嵐陳延尉家次子。”
裴景思是個憐香惜玉之人,再加上他對李婂頗有幾分愛憐,聞言,立刻怒道:“豈有此理!那陳二郎整日和樂妓廝混,沒有正行!”
聽到裴景思替自己生氣,李婂從默默垂淚變成小聲啜泣,“子遷,我不想嫁給那樣一個人。”
裴景思雖然生氣崔夫人為李婂定下的婚約,但他也拿這沒辦法,“阿婂,這——”
李婂忽地抬起頭,一雙盈滿淚珠的眼睛霧蒙蒙地望著裴景思,“子遷,我心悅你。如果嫁人,我隻願嫁給你。子遷,你娶我好不好?”
裴景思雖然被那雙淚眼一看,覺得心都要碎了,但李陵姮的身影喚回了他的理智。他十分為難,“阿婂,我——我不能娶你。”
“我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不堪為子遷正妻。隻要能嫁給子遷,我願為妾!”李婂堅定地說。
“阿婂!”裴景思瞪大眼睛,不敢置信李婂對自己居然如此深情。北朝妾室地位非常低,無子的妾室就相當於物品一樣,有可能被送人。李婂雖然是庶出,但她出身趙郡李氏,還是有很多出身一般的官員願意娶她為正妻。
“阿婂。”麵對這樣一個嬌柔可人,楚楚可憐,又對自己如此情真意切的女子,裴景思的心軟了下來,甚至開始動搖。但最後,他還是搖了搖腦袋,朝著李婂道:“阿婂,你該去做正室。”
李婂沒想到自己都說到這份上了,裴景思居然還是不同意。她神情有一瞬間的扭曲,看來,她隻能走最後一步了。
“是,是我癡心妄想。子遷放心,我以後再也不會來糾纏你。”李婂走到一旁的茶台上,背對著裴景思親自煮了一杯茶,“子遷,喝了這杯茶,我們以後就不要再見麵了。”
裴景思神情無奈,想讓李婂不要這樣,但轉念一想,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嗎?他歎了口氣,接過那杯茶一飲而盡。也許是茶太燙,裴景思喝完茶後,總覺得有些熱。
李婂接過茶杯,想要將它放回茶台上,卻因沒放穩而摔在了地上。茶杯落地的清脆聲仿佛打開了李婂心中的閘門。她突然大哭起來。
裴景思束手無策,不停安慰,“阿婂,別哭了。”
李婂抬起朦朧淚眼,“子遷,我能不能抱你一下。以後——以後就橋歸橋,路歸路。”
這本來與禮不合,但裴景思看著李婂,無論如何都硬不起心來。他朝李婂走過去,將她嬌小玲瓏的身子攬在懷裏。少女的馨香在他鼻尖縈繞,竟讓他心神蕩漾。裴景思深覺失禮,想要放開李婂,卻又下意識將她攬得更緊。
另一邊李家人終於撬開木棉和辛夷的嘴,得到了六娘子外出的地點。當他們來到康樂樓,站在二樓最裏麵的那間閣子外時,親耳聽到裏麵傳出女子帶著哭腔的呻,吟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