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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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魏暄最後還是陪著李婂走了,但馮宜公主心裏依舊十分欣喜。這次她能讓魏暄聽自己的勸處罰李婂,下次說不定就能讓魏暄把李婂送到莊子上去了。
馮宜公主壓了壓心裏的喜意,轉身熱情邀請李陵姮去她的安福殿玩。
李陵姮沒有拒絕。
馮宜公主的住處極具本人風格,布置裝飾顯得熱烈張揚。李陵姮坐著和馮宜公主聊了一會兒,主要都是馮宜公主在詢問她,她是否認識婂娘子,剛才為何會起衝突。
早在應下邀請時,李陵姮就猜到馮宜公主肯定會問這件事。這件事不可能繼續瞞下去,因此李陵姮索性麵露苦笑,解釋道:“婂娘子原是我庶出妹妹。家中以為她早已亡故,不知道原來竟是成了世子的姬妾。”
馮宜公主身子微微前傾,目光專注,急急追問:“那她剛剛為何要故意陷害你。”在回來的路上,李陵姮就將花園裏那件事解釋了一番,卻沒有提到最重要的原因。自從知道魏暄有了十分看重的新寵後,馮宜公主一直想要抓住對方的小辮子,將她徹底除掉。但偏偏李婂十分乖覺,平日裏都縮在殿裏從不生事,這還是她進大丞相府後第一次找事。
“我倆雖然是姊妹,但她似乎對我心懷恨意。”
馮宜公主醒悟過來,臉上出現厭惡的表情,“區區一個庶女,不過僥幸得了寵,便這般張狂。”她向著李陵姮同仇敵愾道:“弟婦放心,嫂子絕對不會輕饒這個賤婢,一定為你出氣!”
馮宜公主性子簡單,愛憎分明。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她本來就對李陵姮這個唯一的妯娌有好感,再加上李婂的原因,此刻更是一心一意想要除掉李婂,為自己和李陵姮出氣。
李陵姮能看出,馮宜公主說這話是出於真心。她謝過馮宜公主的好意,轉而起了其他話題和她聊起來。
短短半盞茶的時間,馮宜公主已經將李陵姮當成了閨中密友,隻覺一見如故。就在她認真地聽李陵姮講一個美白方子時,屋外進來一名婢女。
“什麽事?”馮宜公主皺眉,語氣有些不耐煩。
“世子過來了。”
馮宜公主猛地起身,下意識低呼一聲,“什麽?”不等她吩咐婢女備好魏暄愛飲的茶,就見神采奕奕的魏暄從外進來。
李陵姮立刻起身,朝著魏暄喊道:“阿兄。”
明明是得知李陵姮在這裏特意過來,魏暄偏偏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原來弟婦也在。”
“是我邀請阿姮過來的。”
李陵姮聞言一笑,隨後朝著魏暄和馮宜公主道:“我出來也有一會兒了,也該回去了。阿兄阿嫂,我先告辭了。”
婉拒魏暄的挽留,李陵姮帶著婢女朝魏昭住的景陽殿走去。
魏暄一直分神注意著李陵姮離開的背影,直到李陵姮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他忽然開口對馮宜公主說:“你和弟婦在府中身份相當,現下府中隻有你們二人互為妯娌。平日裏,若是無事,可多和弟婦來往。”
馮宜公主本就喜歡李陵姮,聞言爽快答應。
魏暄頷首,又道:“我和二郎年歲相差不多,從小一起長大,他現在又在為我辦事。他身為男子,有些事難免有所不及。你多照看些弟婦。”
馮宜公主雖然覺得奇怪,據她所知,魏暄對魏昭並沒有特別看重。但她並未多想,而是覺得可能隻是她了解得不夠清楚。麵對魏暄難得的囑托,她毫不猶豫應道:“你放心,我和阿姮一見如故,絕對不會讓她受委屈。”
聽到馮宜公主說自己和李陵姮關係極好,魏暄麵上不顯,心裏卻皺了皺眉。關係太好,也不好。
回到景陽殿後,下午李陵姮沒有再出去。
金烏西墜,天色逐漸昏暗。用過晚膳後,魏昭去了書房。當他從書房出來時,原本還透著亮光的天空已經徹底變為黑暗。廊道上的燈籠全都亮了起來。
魏昭走進內室,發現李陵姮已經洗漱完畢,穿了一身雪白的中衣靠在榻上看書。她今晚洗了頭,還殘留著水汽的烏發垂在背後,有幾縷發絲從肩上滑落,垂在鎖骨處。被洇濕的中衣貼在鎖骨上,映出白中透粉的膚色,凹出精致的弧形。
她目光專注,盯著手中的書卷,微微泛紅的橘色燭光照在她側臉上,柔和了她冷傲的氣質,森黑濃密的纖長睫羽在下眼瞼上斜斜打下一片陰影。
樓上看山,城頭觀雪,舟中觀霞,燈下看美人。
哪怕魏昭並不喜歡李陵姮,也不得不承認李陵姮的樣貌氣度世間少有。這麽一尊美人擺在房間裏,整個屋子都顯得亮堂起來。
大約是此時美人太美,氣氛太好,魏昭仿佛被蠱惑一般,幾句話脫口而出。
“我聽說你今天在花園裏被大兄的寵妾衝撞了。我明日去找大兄為你討個公道。”
話一出口,魏昭就後悔了。然而,他心思轉得很快,立刻做出一副自己本來就打算這麽說的樣子。
正在看書的李陵姮聽到魏昭的聲音時便已經抬起了頭,待聽清魏昭話裏的意思後,她翹了翹殷紅的唇角,周身氣息再次柔和了一分。
“多謝二郎好意。不過,世子已經秉公處理懲罰過妾室了,二郎不必再去多言。”
據她所知,魏暄此人,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他喜歡一個姬妾時,能將對方捧上天,聽不得別人說一句愛妾的壞話。
魏昭去找魏暄,對他沒有任何益處。
李陵姮沒有說的是,這件事她打算自己解決。
魏昭點點頭,“既然這樣,那我就不去找阿兄了。”說完,他進了東淨,也去洗漱去了。
李陵姮注視著東淨的房門,心裏思索:其實,李婂今天犯了一個大錯。她太急切了。自己剛嫁過來,就想要對付自己。也不想想,剛剛嫁進大丞相府的新婦若是被世子的一個妾室刁難,傳出去,不管是大丞相府還是世子魏暄,丟人都丟大了。
然而,李陵姮不打算給她反應過來,細細籌劃如何陷害自己的機會。
她低頭,伸手輕輕撫平有些翹角的書頁,神態柔和自然,心裏想著的卻是如何徹底解決掉李婂這個隱患。她一向是個恩怨分明的人,最喜歡做的就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不過,她並不打算讓魏昭知道自己冷酷的一麵。
畢竟,魏昭性格寬厚溫和,對人大方友善。在這樣的人麵前暴露自己並不完美的一麵,會讓她有種——李陵姮抿了抿嘴角——自慚形穢的感覺。
她又看了眼東淨房門,似乎又看到了剛剛想要為她出頭的魏昭。明明兩人隻是純粹的利益交換關係,他卻願意冒著開罪魏暄的風險,也要為她出氣。
記載著香譜秘方的書頁上仿佛浮現出魏昭的臉龐。一直以來,李陵姮都覺得盡管魏昭五官生得好,但不夠白皙的膚色使他看上去樣貌醜陋,然而此刻,她卻忽然覺得,這樣的五官膚色其實也挺順眼的。
第二日,李陵姮寫了封信,信的內容和李婂以及昨天發生的事有關。她剛想讓人把信送回長史府,轉而又改變了主意。
反正明天就是回門的日子,不急這麽一時,明天直接告訴阿母好了。新婦進門第二天,就往娘家送信,被丞相府的人知道了,會留下壞印象。
第三日卯時,天未大亮,李陵姮便已醒來。她原想靜悄悄地先去洗漱,但回頭一看,魏昭也已經醒了。
李陵姮心裏無奈,隻能召來婢女伺候自己洗漱。因著之前從俞期那裏得知魏昭不喜歡婢女下仆伺候洗漱,李陵姮又不好意思看著他自己動手,便隻能親自伺候他。雖然有些不情願,但想到這也算是妻子的職責,就又不在意了。
好在魏昭沒有讓她做多少事,最多讓她幫忙絞絞帕子,係一下蹀躞帶。
兩人同坐一輛牛車,後麵還跟著兩輛車,一輛裝著回門禮,一輛坐著伺候兩人的婢女仆從。
很快就到了長史府。長史府早有仆從進去稟報郎主。李陵姮搭著魏昭的手從牛車上下來時,就看到阿父阿兄都站在門口。阿父手中還提著一根粗木棍。
糟了,她忘記和阿父說,回門時不要太過分。李陵姮忽然想起這事,心裏暗暗祈禱,阿父應該不會太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