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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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昭心情有些複雜。阿姮肚子裏的孩子已經有一個多月了, 算算時間,那次他摸著李陵姮小腹, 戲笑說可能有孩子時, 阿姮就懷上了。

    他現在才發現, 自己並沒有真正做好有孩子的準備。一想到在他和李陵姮之間,將會插/進一個新生命,魏昭心裏自然而然生出幾分不滿。

    更讓他擔心的是,女子生產不亞於半隻腳踏進鬼門關。若是阿姮因為這個孩子出了什麽意外,他……

    “二郎, 你怎麽了?”李陵姮感到魏昭的手臂一下子收緊,忙從他懷裏出來,抬頭問道。

    魏昭收起心中紛亂的思緒, 在她額頭上親了親, “阿姮,辛苦你了。”

    李陵姮抿嘴輕笑, 伸手摟住魏昭的腰, “不辛苦,我很開心。”兩世加起來,這是她第一次有孩子, 還是她和魏昭的孩子。

    “嘶。”魏昭忽然倒抽一口冷氣,下意識眉頭一皺。

    李陵姮立刻從喜悅中脫身出來,她著急開口, “二郎, 你怎麽了?哪裏受傷了?”

    李陵姮說著, 直接扒開魏昭的外衣。魏昭穿得不厚,外衣裏麵,雪白的中衣隱隱滲出血色。

    “怎麽傷得這麽重!”李陵姮轉頭,朝著退到外間的五枝喊到,“快去把那幾位軍醫再請回來!”

    好在幾位軍醫並未走遠,都在外間候著,聽到李陵姮的喊聲,急忙衝進來。

    看到魏昭身上露出來的傷口,李陵姮雙眉緊皺。見到李陵姮臉上不由自主泄露出來的心疼擔憂,魏昭心中的不滿終於少了一些。他一邊讓軍醫處理傷口,一邊微笑著安撫李陵姮,“別擔心,隻是看著嚴重而已,其實沒什麽的。”

    李陵姮握著他的手,剛想開口說話,忽然手背上被滴了一滴冷水。李陵姮順著水滴方向一看,才發現魏昭束起來的頭發居然還是濕的。

    她責怪地看了魏昭一眼,吩咐仆從去取幹淨的帕子來。

    正在包紮傷口的軍醫見狀,連忙加快了手上的動作,趕在皇後拆下陛下的發冠前,處理完傷口退了出去。

    魏昭側坐在羅漢床上,李陵姮坐在他身後,用帕子將他散開來的頭發全都包起來,輕輕地按壓著。

    兩人靠得極近,李陵姮溫熱的呼吸噴在魏昭脖頸上,一陣陣的癢意從脖頸一直往四肢百骸傳,將他心底因為突如其來的孩子而產生的焦躁不安慢慢撫平。

    魏昭這次領兵作戰非常順利,一舉殲滅茹茹東部,收複大半個漠北,將晉國的疆界再次往外延伸了老遠。

    由於李陵姮懷孕的緣故,大軍回程的速度遠遠慢於來時的速度。魏昭等人返回鄴城時,正好是寒食第二日。十多天的路程被硬生生拉長到一個月。

    雖然魏昭等人回來得晚,但晉**隊大獲全勝的消息卻早就傳回了鄴城和晉陽。與這個消息一道傳回來的,還有皇後有孕一事。

    晉陽,常山王書房。

    正把玩著玉器的常山王聽到屬下稟報的消息,下意識一鬆手。隻聽到砰的一聲,那件平日裏常山王極為喜愛的玉器摔在地上碎成幾塊。

    但常山王絲毫沒有在意心愛之物,一瞬間,他神情就肅穆起來,“你再說一遍?皇後怎麽了?”

    “回稟殿下,皇後懷孕了。”

    “懷孕了?怎麽可能?這個消息確鑿?”常山王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

    “消息確鑿,是劉將軍派人傳回來的。凱旋大軍回來得如此之慢,就是為了照顧皇後的身體。”

    常山王起身,在書房裏急促地來回踱步。怎麽可能,皇後怎麽可能懷孕呢?皇後和陛下成婚已經有五年多了,這五年裏,皇後沒有傳出過一點消息。作為天子,魏昭一點都不著急。當年魏昭剛剛登基的時候,百官勸他納後妃,他也是一口否決。

    這麽多年,大家早已默認,不是皇後身體有問題,就是魏昭身體有問題。總之這兩人是不可能有孩子了。

    正是因為大家都覺得魏昭不可能有後嗣,繼承他皇位的隻可能是他的兄弟們,才讓他能夠順利拉攏到這麽多人。

    皇後一旦順利產子,那些鮮卑貴族不會有多大影響,但一些本來就態度含糊的,隻怕會倒向魏昭那邊。

    不行,魏昭不能有孩子。

    常山王眉頭緊鎖,心中思緒萬千,忽然,他抬頭吩咐,“快去將範長史請過來。”

    範書閑一來,常山王立刻將這個消息告訴他。聽到皇後有孕,範書閑眼角抽動了一下,泄出幾分震驚。

    但他很快就收斂了震驚,開始和常山王商討如何應對這件事。

    召來範書閑不久,又陸續有人受常山王傳召而來。一群人在書房裏一直待到日薄西山。

    回到長史府,範書閑神色頓時冷峻下來,他匆匆手書一封,交給信得過的仆從,命令他以最快的速度將信送達。

    閣華山,太上清宮,天一教祖庭。

    立在觀星樓最高層上,正仰觀諸天星辰的神和真人聽到身後的動靜。

    “真人!真人!鄴城那邊來信了。”

    神和真人正注視著紫微星旁,一顆突然,且一點點變亮的星辰,聞言,他問道:“信上寫了什麽?”

    那名道童拆開信,照著念起來,剛念沒幾句,他就吃驚地喊了出來,“真人,晉國那位陛下的皇後懷孕了!”

    神和真人一聲輕歎,“果然是懷孕了。”

    道童繼續看下去,“真人,信上還寫了,常山王和幕僚商討,決定。”小道童皺了皺眉,終於吐出了那兩個字,“除掉這個孩子。”

    “師兄問您,是否要阻止常山王。”小道童說完,仰著頭看著神和真人。

    神和真人望著星空,眸中神色漸漸轉冷。“寫信去告訴你師兄,不用阻止。”

    小道童聽了真人的話,明亮的眼眸中顯出不忍之色,“真人,為什麽要除掉那個孩子呢?他什麽都不知道。”

    聽到道童的提問,神和真人轉身,將手掌輕輕放在小道童頭上摸了摸,眼中閃過一絲慈愛,帶著幾分感歎,他開口道:“明真,天一教是為了天命而存在的。我們必須要讓天命按照原定軌跡發展下去。在這個過程中,注定會有人死去。盡管這個孩子無辜,但從一開始,他就不該存在。”

    明真悟性極高,在紫微鬥數上天賦也很好。他希望能夠好好培養他。

    “明真,我們的使命是撥亂反正,切忌不可被旁的事物幹擾心智。”說話間,神和真人的麵上顯出一片淡漠,“去吧,告訴你師兄,必須要阻止這個孩子出世。到萬不得已的時刻,就讓常山王…”

    小道童明真點了點頭,轉身跑出去。

    將寫好的信用特殊手法封好,交給信使之後,明真獨自坐在院子裏的門檻上,望著頭頂上閃閃爍爍的明亮星辰,腦海中回想起真人的話。

    “錯誤的東西不該存在。”

    但那個孩子甚至還沒有出世,就因為他和天命不符,就要抹殺掉他,奪走他來到這個世上的權利。

    天命難道就不可以改嗎?諸天星辰構成一幅奇異的畫麵,倒映在明真的眼中,他皺起眉頭,心中突然間想到,難道最初的天命就一定是正確的嗎?人會犯錯,犯了錯會改,說不定天命也是如此。如果這樣,那後來改變過的天命才是正確的了。

    明真被自己腦中大逆不道的想法嚇了一大跳,急急忙忙起身跑回屋裏去了。

    遠在鄴城的魏昭對神和真人等人的謀算絲毫不知情。雖然不知道,但他對李陵姮的保護卻一天比一天嚴密。

    因為從太醫那裏得知,民間婦女經常勞動,反倒不常出現難產情況,魏昭並沒有禁止李陵姮外出散步。但李陵姮經常散步的路上,幹幹淨淨地連一顆石子都看不到。她每回出門,身前四名宮人為她探路,身後四名宮人為其護駕,暗地裏還藏著好幾個魏昭身邊的高手。

    魏昭怕極了李陵姮外出不小心摔跤流產。他不擔心孩子,他隻擔心流產會對李陵姮身體有所傷害。

    除此之外,但凡李陵姮入口的食物,必定要有三人試毒,要隔半個時辰,確定三人都無事後,才能真正端到李陵姮麵前。而在暗地裏,膳食局上下全都被魏昭的人監視著。

    其餘穿戴,用的香料,魏昭都排查得仔仔細細的。

    李陵姮雖然覺得有些太興師動眾,但她明白魏昭是為自己好,因此並未說什麽。

    在魏昭如此嚴密的防範中,李陵姮懷孕前三個月終於過去了。三個月一過,李陵姮原本還不怎麽顯懷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

    自從李陵姮懷孕,魏昭就沒有一晚真正安穩睡過。這天晚上,他剛剛放鬆下來沒多久,就聽到李陵姮驚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