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Chapter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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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陽,你這道題錯了,這裏應該是……”他的聲音把趙遠陽拉回現實,耳邊一個個清晰的公式和解題思路,趙遠陽沒有一刻像現在這般覺得——重生太好了。

    他手偷偷地打開書包,摸到作文本,拇指緊張地摩挲了幾下,很想拿出來。

    猶豫了一下,又放了回去。

    三十八分的作文,他給改成五十八分了,還想拿給戎哥看?戎哥又不是四海那種瞎子,自己什麽水平,戎哥還能不清楚?

    這五十八分……也太假了。

    趙遠陽把手從書包裏拿了出來。

    他不是那種一點就通的人,但霍戎耐心很足,趙遠陽聽不懂沒關係,他可以重複第二遍、第三遍,要是趙遠陽覺得煩了,那他就停下。等到霍戎講完錯題,已經要十一點了,他走出趙遠陽房間前卻停了下來,意有所指般地說了句:“別聊太晚,陽陽晚安。”

    趙遠陽抬頭看他,戎哥是不是知道了什麽?他遲疑了下,“……好。”

    等霍戎出去,趙遠陽立刻迫不及待地給魏海撥了過去。

    “四海,怎麽樣了?”

    “你寫完作業了?”

    “寫完了,”趙遠陽躺在床上,索性關了燈,聲音低低地在黑暗裏響起,“別賣關子了,快說。”

    “你那周叔叔不是請洋佬做大保健嗎?周淳一個房間,洋佬房間也在隔壁,洋佬的助理也叫了一個……我不是讓人盯著的嗎?結果警察還沒來的時候,洋佬和他助理房間裏的小姐就出來了。”

    魏海拇指擦著打火機,若有所思道:“這事兒有蹊蹺啊,警察趕來後,周淳被抓了個正著,結果洋佬和他助理都沒事兒,就好像……”

    “就好像提前知道你報警了一樣?”

    “對,太他媽巧了……不過也沒關係,反正我們目的也達到了。”

    “跟我說說具體的。”趙遠陽靠在床頭,兩條長腿交疊。

    “掃黃大隊前腳到,周淳老婆後腳就到了,你不知道啊喂,周淳嚇軟了,前一秒還在跟警察辯解說什麽警察同誌都是誤會,這是我老婆……後一秒他老婆就衝了進來、一巴掌就招呼上來了,說:姓周的你給老娘看清楚誰是你老婆哈哈哈哈哈……”

    魏海興致盎然,“簡直神助攻,他老婆轉頭就對掃黃隊長說:警察同誌你別聽他胡說八道,我才是他老婆,他背著我嫖`娼!”

    趙遠陽也哈哈大笑,幾乎可以想象出曹小慧的語氣。

    “那小姐也嚇壞了,哭著說自己不是賣`淫,說自己被強`奸了。”

    “周淳當然得反駁啊,就大聲說自己給了錢的,是嫖不是強。”

    “巧的是,掃黃大隊正好叫了記者,記者就給錄下來了,周淳他老婆邊哭邊打他,周淳不敢吭聲,窩囊地蒙著臉,怕被鏡頭拍下來。”

    “現在人已經進局子了,不過吧,就是罰個款拘留幾天的事兒,但他這下名聲估計也得臭了……改明兒我再讓人去街上發小報,徹底搞臭他,讓他不敢出門,遠陽,解氣了不?”

    魏海點了支煙,趙遠陽聽見他鼻腔出氣的聲音,煙霧呲呲地吐在聽筒上。

    “解氣,不過還是太便宜他了……”

    這時,衣帽間的門“篤篤”地被敲響,是霍戎的聲音,“陽陽,該睡了,十二點了。”

    趙遠陽立刻不敢說話了,過了兩秒,才大聲道:“我睡啦,哥晚安。”

    電話那頭的魏海嘖了聲,“你這個哥哥管得可真夠嚴的。”

    “他是關心我,我不跟你多說了四海,我得睡了。”趙遠陽聲音放低,悶悶的,“明天見麵再說。”

    魏海鬱悶地深吸了口煙。

    這幾個月裏,趙遠陽身上發生了什麽?怎麽就和變了個人似的……突然變身好學生了不說,還讓自己不要惹魏庭均。

    沒過幾天,禹海市某五星級酒店有老板嫖`娼的事火速見了報,該報刊是禹海市當地銷量前三的報社,人們茶餘飯後,都喜歡拿這樣的新聞來當談資,議論這位大老板的身份——照片裏周淳的臉被打了碼,不過根據報紙上的信息,有心人還是能認出是誰。

    為了不影響周思思的學習,曹小慧並沒有告訴女兒發生了什麽。

    她那天晚上原本正在看電視劇,結果突然接到電話說周淳在外頭招`妓,她當然是不相信的,可當她撥打周淳電話時,那關機的電話似乎在暗示著什麽,她火急火燎地衝出家門,快早上時才回家。

    而周思思是早上起床的時候,才看見媽媽靠在沙發上睡著了,看見一向精致的母親妝花了,眼睛紅腫,兩條睫毛膏花掉的黑色淚痕觸目驚心。

    周思思無措地問她怎麽了,曹小慧卻緘口不言,滿臉憔悴道:“思思,今天媽媽不舒服,你自己打車去學校吧。”

    這些種種不尋常,還是讓周思思察覺到了不對勁。

    又過了三天,曹小慧口中在出差的周淳才回家。

    這三天裏,周淳過得非常不好,可以說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三天了。

    按照規定,警方不能對他逼供,不能對他用刑,而周淳一開始不肯承認,進了局子,戴了手銬後就什麽都招了。

    這還不算完,這群警察,用了另一種不人道的方式來折磨他,一遍遍地逼他回憶,“你們幾點開的房?進去後都做了什麽?她洗澡洗了幾分鍾?你花了多久硬的?怎麽進去的?”

    一遍遍地問他細節,他一遍遍地回憶,回憶到最後周淳簡直要吐了,連連發誓:“警察同誌,你們放過我吧,我以後肯定不會再犯,你們再問下去,我對女人都要沒興趣了!”

    什麽都還不知道的周思思發覺,父母之間的氛圍變得非同尋常起來,似乎是在冷戰,半夜裏,她還隱約聽見他們在吵架,吵得不可開交。

    因為這件事,她根本沒法認真學習,原本她成績就沒多好,這上課一開小差,就下降得更厲害了。

    回到家,她翻到老師留作業的那頁練習冊,才驚覺自己竟然一道題都不會。

    她不會做,就沒法交作業,沒法交作業,老師就會找她這個學習委員談話。

    翌日,周思思起得很早,一個人去了學校,她到教室的時候,班上還一個人都沒有。

    她知道班上有些住校生,他們不背書包回寢室,也不在寢室做作業,他們會在晚自習做完作業,並且放進抽屜裏,第二天再交。

    她的同桌張凝,就有這個習慣,她不止一次看見張凝到了教室後,直接從抽屜裏翻出作業上交。

    但出於謹慎,周思思沒有獨獨拿張凝的作業抄,而是從前麵的譚夢佳抽屜裏翻出了幾本練習冊,低頭飛快地抄了起來。

    她到教室的時間實在早,學校也才剛剛開門,等班上人多了起來,她的作業也全部抄完了。

    有同學問她:“學習委員,你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到了?”

    她眼神閃爍:“最近學的內容有點難,我就早點來學習。”

    同學哇了聲,“學習委員這麽用功!”

    周思思謙虛地笑笑,低頭看向自己的作業,字跡有些潦草,有些地方還故意出了錯,應該不會被發現吧?這是她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抄作業的時候她一直有種負罪感,生怕突然有人進來,看見她在做什麽。

    可是抄完了,她又不覺得了,看了一遍抄下來的答案,又看看題目,她登時覺得這些題也沒什麽難的,要是她認真聽了,肯定也會做的!

    班上人幾乎到齊了,語文課代表譚夢佳走上講台帶領大家進行早讀,過了會兒餘顯也來了,他從後門進來,一眼看見兩個空著的位置。

    一個是趙遠陽,一個是魏海。

    他眉頭一下就皺了起來。

    “陽陽,起床了,已經八點了,馬上上課了。”霍戎敲了敲衣帽間的門,他和趙遠陽共用一個衣帽間,他通常都是直接從衣帽間的門進來,這道門沒有鎖,門板很薄、幾乎沒有隔音。

    趙遠陽沒回答他,他已經想好了,明年高二分科他就讀理科,所以他打定主意,從現在開始,他堅決不碰文科的作業。

    而今天早上的前兩節課,都是曆史課,他去了學校也是睡覺,不如在家裏一覺睡過去。

    霍戎見他沒回答,就讓人先把早餐撤了,直接推門進他的房間。

    趙遠陽睡姿奇特,隻占據了大床很小一個角,蜷縮成一小團,腦袋蒙在被子裏呼吸,腳卻要露在被子外麵。

    他常年穿短襪運動鞋,腳部極少見陽光,比他身體的其他部位都要白,好似潔白溫潤的搪瓷般。青色血管在通透的皮膚下緩緩流動,圓潤的腳趾跟葡萄似的,睡著時大腳趾自然而然地微微向外翹,而其餘的腳趾則是向內蜷縮。

    霍戎低頭看了會兒他的腳,最後扯了下他的被子,幫他把腳裹了起來,免得受涼。

    被子裏有熱氣,他手一碰就能感覺到。

    幫他蓋住了腳後,霍戎又輕輕揭開他頭頂的被子,解救了因為長時間蒙在被子裏呼吸而缺氧的趙遠陽。

    他聽力極好,聽見他平穩均勻的呼吸聲。

    這孩子還在睡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