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安插

    蘇慕容說著向發生源尋過去，小芳拉緊她的袖子緊緊跟在她身後，她一麵走一麵心裏嘀咕，小姐也不知怎麽回事，病過一場以後就變得格外大膽子，以前她遇到這種事可逃得比自己還快呢。

    小芳雖然心裏在抱怨，卻還是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所在。她已經打定主意，一遇到危險隨時就拉著蘇慕容沒命地逃跑。

    轉過濃密的花叢，視野逐漸變得開闊。不遠處拐角的一棵樹下，影影綽綽有兩個人影。

    蘇慕容回頭朝小芳打了個手勢，讓她不要發出聲音。兩個人輕手輕腳地靠近，樹下的人竟然也渾然不覺。

    走近了才看清，是一個小太監和一個小宮女。小太監背對著蘇慕容她們，正不停下狠手去掐打麵前的小宮女，嘴裏罵罵咧咧的:“你個不安分的小蕩婦……又和哪個侍衛哥哥眉來眼去的，瞧我是死人麽？你就那麽迫不及待地想爬上他的床……你就是嫌我那話兒滿足不了你……我告訴你，就算我沒有那肮髒的玩意，也比你的侍衛哥哥強一千倍……”

    這話裏話外難聽極了，小宮女跪在地上一邊不停躲避毒打，一邊不停地求饒哭泣，她顯然怕招了人過來，場麵更加不堪，痛哭之餘還在竭力地壓抑自己的哭聲。

    小芳看得目瞪口呆，“這……這……”

    蘇慕容卻已經出聲喝止，“住手！”

    樹下的小太監一驚，轉過頭來。那小宮女見對方停下暴行，立刻躲到一旁，伏地抱頭哭個不停。

    那小太監初時吃了一驚，待看清是兩個少女，衣服也穿得並不像什麽娘娘，立時擺出一張有恃無恐的臉來:“你們是哪個宮的宮女，不去做事在這裏閑逛？咱家教訓做錯事的小宮女，也輪得到你們來管？咱家勸你們快走開，不然報與你們宮裏娘娘知道，讓你們好看！”

    小芳一聽，這小太監這樣狗眼看人低，平白侮辱了自家小姐，立刻忍不住上前罵道:“什麽小宮女？你睜大眼睛瞧瞧，我們家小姐可是……”

    小芳——”蘇慕容帶有警告意味的語氣成功讓小芳住了嘴。小芳撇了撇嘴，不甘心地站到了一邊。

    蘇慕容抬眼來看，地上的宮女兒已經停止了哭泣，隻是無聲地流著淚，驚弓之鳥似的看著蘇慕容主仆二人，眼裏裝滿擔憂。

    蘇慕容見她瞧著自己，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笑，讓她放心似的點了點頭。

    小宮女兒心頭一暖，卻爬上前來叩了個響頭:“兩位姐姐，是小雅做錯了事，原不該讓你們瞧見礙了眼，求你們快走罷。”

    她說著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旁邊的太監。

    那太監麵孔朝天，不輕不重哼了一聲。

    蘇慕容仿佛沒聽見似的，隻是問道，“你叫小雅？多大了？”

    是，奴婢小雅，過完年就滿15了。”

    哦，還小。

    小雅見蘇慕容不為所動，怕那小太監真的為難她們，忙又催促道，“姐姐你們快走罷……”

    都到了這個地步，還為旁人著想，是個善良孩子。蘇慕容不著痕跡歎了口氣，這個麻煩看來她是管定了。

    蘇慕容這樣想著，從容不迫地對那小太監說道，“這位公公，敢問這位小雅妹妹做錯了什麽事，勞您這麽大日頭地在這裏大動肝火？我倒也不是想惹事，隻是剛瞅著宮裏的主子娘娘們正往這邊來，說是要賞花，這才好意提個醒。”

    那小太監聽了這話，麵容有些鬆動了，左右瞅了一眼，兀自嘴硬:“你可不要編瞎話嚇我，何況娘娘來了又如何，我教訓做錯事的宮女兒，天經地義。何況她還欠著我錢呐。”

    蘇慕容聞弦歌而知雅意，對小芳使了個顏色，又漫不經心地道，“這位公公說笑了，我說瞎話對我有什麽好處來的？不過是圖個大家省事太平罷了。您這打也打了，罵也罵了，氣大概也出夠了，日頭大，我這裏有五兩銀子，孝敬您去買兩斤酒，去去暑氣，鬆快鬆快，就當結個善緣。您瞧，給我個麵子，讓小雅姑娘留下來，幫我做件事如何？”

    這番話說的八麵玲瓏，既顧全了這惡徒的體麵，又讓對方沒辦法拒絕，小芳聽得嘖嘖稱奇，連忙配合地掏出銀子，遞給那太監。

    成，我看你是個明白人，就當交個朋友。您隨意，我也乏了，先行一步。”那太監心裏還顧慮著有娘娘要來禦花園那事，眼見紅利當頭，順水推舟地接了，轉身就走。

    走了兩步遠，又有些不甘心似的回頭來尋小雅的身影，他咬牙道:“小雅，我待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我原並不想這般對你，我這也是……”

    小雅聽著這話，平白哆嗦了一下，垂了頭下去。

    那太監麵上的表情在這一刻竟然有些悲憫和心疼，閉了閉眼就走了。

    蘇慕容瞧著，若有所思地看著小雅帶淚的麵孔……原來這太監竟然是喜歡小雅的麽？

    呸。”小芳見他走得遠了，沒忍住啐了一口，忙過來扶起地上的小雅。

    小雅卻死活不起來，朝著蘇慕容端端正正地磕了三個響頭，“小雅謝姐姐救命之恩，讓姐姐破費了。隻是小雅是個福薄的人，終究還是要回到他身邊去的，讓姐姐費心了。”

    小雅叩過頭，轉身欲走，卻被蘇慕容叫住了。

    小雅，你要走我不攔你，隻是你恐怕也清楚，他對你的折磨是不會停止的。”

    小雅閉著眼，眼淚又流了下來。

    這造的是什麽孽啊。他說他喜歡自己，但他是個太監呀！初時他待她還是好的，但越到後麵便越發凶殘了。他占有不了自己的身子，便將一腔怒火發泄到她的身上，仿佛辱罵折磨了她，他就能痛快了似的。但她有什麽辦法，他是個太監，他要不了她，是她還的他麽？他為什麽要這樣折磨她……他，他這是變態了呀。

    小雅想到可怕的以後，不知不覺發著抖，嘴裏卻還是說道，“小雅明白。”

    蘇慕容正色道，“小雅，你老實告訴我，你為什麽要回到他身邊去？難道你也對他……”

    沒有！”小雅急忙道，“小雅隻是……”

    小雅咬了咬唇，哀聲痛哭，“我的弟弟被人打斷了雙腿，我隻有這一個弟弟……我需要錢，他能給我錢……我，我需要錢……我沒辦法，我沒辦法……”

    小雅已經語無倫次。

    小芳聽得也紅了眼，蘇慕容卻不為所動，任由小雅發泄著情緒。

    待小雅平靜下來，蘇慕容才不緊不慢地道，“小雅，我可以給你錢。”

    小雅睜大了眼睛。

    蘇慕容繼續說道，“小雅，我是宮裏新封的蓉嬪，我斷然不會說謊。我可以給你錢，你不必擔心你弟弟，你也不要再回到那個閹人身邊去。”

    蘇慕容話音剛落，小雅便跪了下去，她不停地磕著頭，口裏說道，“蓉，蓉嬪娘娘，小雅謝謝你的大恩大德，小雅願意給你當牛做馬……”

    蘇慕容淡淡一笑，“做牛做馬倒也言重了，我這人平生見不慣別人受欺負，你拿著我的錢，還清那閹人，不讓自己受折磨就好。”

    小雅抹了抹掛在眼角的淚水，應了一聲，想起自己在宮裏無依無靠，遇見蓉嬪也屬幸運，不如就此跟在蓉嬪身邊，前途地位暫不管，跟著一個好主子總比跟著惡毒主子好過。

    思及此，小雅福了福身，對蘇慕容說道:“奴婢這條賤命是蓉嬪娘娘救下的，草菅一名，若娘娘不嫌棄，小雅願意誓死追隨在娘娘身邊。”

    蘇慕容隻顧去救人了，沒想到救人後的事，她犯起了難，輕易收人在身邊，萬一是個禍害怎麽辦，這事還需要斟酌一二。

    小芳卻是喜歡小雅的很，生怕自己主子不答應，忙拉過小雅對蘇慕容說:“咱們宮裏不是缺少一個掃地的丫鬟嗎？主子就讓小雅跟著你吧，近身的活一律都是我在服侍，那粗活指給小雅就好了，小雅，你沒問題吧？”

    是，奴婢粗活累活做管了，掃地這種活不在話下。”

    蘇慕容想起剛才閹人折磨小雅的一幕，如果就此不管她，不知什麽時候又會被那閹人糾纏，那不等於自己白救這個人了嗎？

    所謂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好吧，那小雅你就跟著我，宮裏的事務都由小芳教導，要記住，在外不可張揚，在內一切嚴謹。”

    小雅喜不勝收，跪下給蘇慕容磕了個頭:“謝娘娘救命之恩。”

    時候不早，主仆三人便往儲秀宮走去，蘇慕容在前麵走著，小芳與小雅在身後跟著，小芳好奇小雅，便問道:“小雅你剛說被那閹人所纏，是因為弟弟被人打斷了雙腿需要錢，才向那閹人借錢，你弟弟如何被人打斷了腿呢？再大的錯，也不至於被打斷了腿啊！”

    提到這兒，小雅剛流回去的眼淚又流了出來，她哭喪著說:“你有所不知，我這命可是苦啊，我雙親原是在宰相府裏做事，但宰相府裏上上下下幾十口人，人心皆歹毒，我雙親慘遭毒打，被……被活活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