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路上小心

    兩個人當下一路無話。雲妃幾次三番看著蘇慕容冷淡的麵容，想說什麽，又都咽了回去。

    到末了，眼見蘇慕容要同自己分開而行，她一急，就問到，“蓉嬪妹妹你，可是在心裏有些瞧不起我？”

    蘇慕容依舊還是那副神色淡淡的模樣，“怎麽會呢，妹妹隻是有些想不通罷了。姐姐你看起來並不是那等攀龍附鳳的人，怎麽會……”

    蘇慕容是真的十分訝異。怎麽方才雲妃還跟莫允灝親親我我的，求他帶自己離開，怎麽轉眼就向著莫海天獻殷勤，自請去侍寢呢？

    雲妃若是去侍寢了，莫允灝又當如何自處？想到莫允灝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睛，蘇慕容心裏就有些呼吸不過來，她終究是不忍心看他受傷……即便他把了自己那麽多回，眼下看起來好像都是陰錯陽差，自己難免有自作多情的嫌疑。

    見蘇慕容欲言又止的樣子，雲妃歎了一口氣，道，“妹妹你不知道……”

    話說到一半，雲妃自知差點將心裏話說了出來，暗暗一驚，又歎了口氣，道，“姐姐我這心裏有許多的苦處，隻盼望妹妹你不要瞧不起姐姐的好……”

    蘇慕容見她這副模樣，隻道她是為了莫允灝負氣，不由也在心裏歎了口氣，慢慢地道，“怎麽會呢。雲妃姐姐的樣子，我一見就覺得很親切。”

    莫允灝喜歡的人，怎麽樣都不會錯的罷？

    蘇慕容頓了頓，又接下去道，“無論如何，姐姐今日是當真幫了我一個大忙，我對姐姐隻有感激，何來看不起。”

    雲妃一聽，不由笑了，“妹妹不願意侍寢，姐姐一見就是知道的。這宮裏，少見有什麽女人向著陛下的時候還推三阻四的，妹妹你還真是和旁人不同……”

    哪有什麽不同，不過是……”多吃了一些苦頭，多活了這一世罷了。蘇慕容聽見雲妃那麽說，又笑了，道，“姐姐我從這條路走了，你路上小心。”

    當下兩人就分了手，雲妃慢慢地走回去，滿腦子都是莫允灝的樣子，他的絕情，他的冷漠，她心裏無限淒苦，隻是不能說。

    蘇慕容一邊往回走，自然也十分感慨。想不到莫允灝對雲妃懷著那樣的心思，他和雲妃自小兩小無猜，也是自然。隻是自己竟然一直不知道。又想到雲妃大約是跟莫允灝鬧了什麽誤會，一氣之下才跑去討莫海天的歡心……這兩個人……

    不多時，蘇慕容回到了，小芳一見著她，就迎了上來，急切地道，“小姐你是去了哪裏？你難道沒有去見五王爺嗎？”

    蘇慕容見小芳一臉急切，這話又問得十分蹊蹺，不由地問她，“這是怎麽了？你怎的這樣著急。”

    我當然著急了，”小芳歎了口氣，“你一大早就出去了，還總不見回來，小芳心裏原本就有些擔憂，晚一些的時候，五王爺又來離霜殿尋你，說是在禦花園等了你半日，也不見你來，便過來看看。小芳又怕被人知道，不敢聲張，隻悄悄地回了五王爺。”

    他來找自己了？蘇慕容愣了一下，隨即又苦笑，他既然有心上人了，自己最好還是不要做什麽期待的好。沒有見到麵也好……

    小芳見蘇慕容隻是淡淡地哦了一聲，仍舊該做什麽，還做什麽，並未將莫允灝來離霜殿的事太放在心上，心裏不由奇道，怎麽小姐早上出去的時候還歡天喜地的，像待嫁的女兒家似的，這會兒就這麽一副超脫的樣子，好像對五王爺也並不上心了？

    小芳想不出所以然，見蘇慕容那個樣子，也隻怕是問不出什麽了，索性不再多言，有些蘇慕容去了。

    這一下午，蘇慕容仍舊如往常一般，看書、寫字，偶爾沉思一回，並沒有旁的不同尋常的樣子。等到稍微晚一些的時候，她派出去的人打聽到了消息，說是莫海天晚膳的時候心情似乎十分舒暢，進食到一半就翻了雲妃娘娘的牌子，晚膳由雲妃陪著，胃口大開，又多吃了半碗飯。

    蘇慕容當下放了心，有雲妃在前，她又可以躲過一些時候。隻是想到雲妃那雙盛著哀戚的眼睛，再想到了莫允灝，這兩個人……蘇慕容從心底裏微微歎了口氣。

    小芳聽見那邊傳來的消息，倒有些雀躍，她原本一直擔心莫海天連著廢了連個嬪妃，恐怕又要來糾纏自家主子，眼下竟然沒有，可不就歡喜壞了。

    當下小芳高興地對蘇慕容道，“陛下召誰我都是不關心的，隻要不召小姐你我就謝天謝地了。話說良昭儀已經死了，馮常在也已經被逐出宮外。陛下先頭最寵愛的兩位妃子都沒了，自然是要有人頂上這缺口的。隻是沒想到那雲妃娘娘平素悶不吭聲的，竟然一上來就這樣了不得。這宮裏的風向呀，怕是又要變了。”

    蘇慕容見小芳分析得頭頭是道，不由覺得有些好笑，拍了她的腦袋一下，道，“什麽時候又學著那些長舌婦的樣子胡言亂語的了？仔細我拔了你的舌頭。看你還亂說話”

    小芳被她氣得大叫，“小姐！”

    不多時，蘇慕容屋裏就傳出來嘻嘻哈哈的笑聲，大家都知道蓉嬪娘娘大概又再和貼身婢女打鬧了。

    這離霜殿好像終於又恢複了一點往日生氣勃勃的樣子。

    蘇慕容聽見養居殿那頭既然召了雲妃過去，不由徹底鬆懈下來。

    當夜她沐浴更衣畢，倚在床邊看書，好不自在。

    夜有些沉了，燭火閃爍，小芳進來收拾，不免又嘮叨她，“小姐，你早點睡吧，不要再看書了，總是讓人替你擔心。”

    蘇慕容哭笑不得，她還沒說什麽，小芳倒是羅嗦了一籮筐，到底誰是正經主子？知道她是擔心自己，蘇慕容隻好勉強應付道，“是是是，我再等一會子，你先歇下吧，別來打攪我，我也能早些休息了。”

    小芳無法，隻得跺一跺腳，走掉了。

    終於費力把小芳趕回去歇下了，這書卻再看不下去了。蘇慕容把書翻過來蓋住膝蓋，對牢空氣發呆。

    雲妃怎麽就自願去侍寢了呢，莫允灝還不得發瘋……

    罷了，罷了，不想他。蘇慕容甩了甩頭，仿佛這樣就能夠將有關莫允灝的念頭甩掉，順便再把他這個人都甩出她的生命。

    從上一世到這一世，莫允灝一直都是那個帶給她溫暖的人，她不知道怎麽會變成這樣。她以為他至少對自己還有幾分真心，他上次還那樣對她……誰能想到呢，是她自作多情了。

    蘇慕容不由自主地伸手撫了撫自己的唇，臉有些燙，唇也有些燙，仿佛還殘留著他的溫度……

    蘇慕容正自我掙紮著呢，忽然覺得眼前一暗。

    小芳，別鬧……”她的話說到一半突然消了音，他以為是小芳在和自己開玩笑呢，不曾料一抬頭就看到了莫允灝的臉。

    他的幹淨的下頜緊緊繃著，整個人籠罩在一層莫名的寒氣裏，一雙眼睛幽暗不明地瞧著自己。

    蘇慕容原本在笑呢，笑到一半看清了是莫允灝，臉上的表情忽然僵住了，不尷不尬的半個笑就那樣掛在那裏。

    你怎麽來了？”蘇慕容聽到自己的聲音，覺得有些不太真切。她都不知道自己在作何反應了，她覺得自己麻木了一樣，找不回自己的聲音。

    哦，他大概是進宮來找雲妃的罷。他一定聽到了風聲，他一定不希望雲妃去侍寢的。

    可惜，他大概沒攔住雲妃，不然他怎麽會在這裏。蘇慕容在心裏暗暗歎了一口氣。

    莫允灝盯著蘇慕容，伸手撫上她的側臉，“你今天沒來。”

    這聲音非常冷，蘇慕容頓了頓，撇開了頭，“我覺得沒有那個必要。你已經……”

    已經什麽？”莫允灝仍舊沒有情緒似的看著她，“我等了你一天，你沒有來。”

    隻是非常平靜的敘述，卻仿佛什麽嚴厲的指控一樣，蘇慕容卻莫名覺得酸楚。她張了張口，想要解釋，但一想到莫允灝和雲妃站在假山後，兩個人郎情妾意的樣子，她就替自己覺得不值。

    他說錯了，她並不是沒有去赴約。她去了，像雲妃一樣前一夜輾轉反側，捱到次日起了個大早，梳妝打扮，忐忑不安，她把自己收拾得盡善盡美，為了什麽？隻是為了給他留個好印象罷了。

    但他不見得就在意，他就在那裏，和雲妃說著話，他不見得在意她。

    她替自己覺得委屈。

    蘇慕容自己都忘了自己還有這麽少女的時刻，她以為她自己連同一顆心都死在了上一世，她知道這意味著什麽，是因為莫允灝她才會這樣。

    但是她看到了什麽？她聽到了什麽？她看到的是他和雲妃低聲交談的模樣，她看到是是一對璧人冰釋前嫌再續前緣，她聽見的真相是原來雲妃才是她的青梅竹馬，他幾次三番入宮其實隻是為了雲妃。

    雲妃才是他百轉千回放不下又忘不掉的心上人吧？那她蘇慕容又是什麽？一個雲妃不在的時候的替代品？一個他閑下來了就可以隨意逗弄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