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避子湯

    蘇慕惜一聽是皇後，登時就慌了，倒退了進來，就沒聲價地給人家請禮問安，那兩個姑娘抿著唇笑，有些輕蔑似的道，“蘇常在快快請起，奴婢們可受不起這個打禮。左不過是皇後娘娘聽聞蓉嬪娘娘家裏來了姐妹，遣著我們過來問個好。昨夜又聽見說兩位主子服侍陛下辛苦，大早上的讓廚房熬了滋陰的補湯，特意讓我們給兩位主子送過來。”

    蘇慕惜大小也是個常在，這樣沒身段地討好兩個宮娥是有些過了。蘇慕容給她使了個眼色，就不卑不亢的施了個禮，讓小芳把湯接下了，禮數周到地道，“勞煩皇後娘娘和兩位姑姑費心了，替臣妾和妹妹謝謝皇後娘娘。”

    蘇慕容一麵說著，一麵差遣下人給兩位宮娥打了賞。

    兩個宮娥得了賞卻還不走，站在那裏笑得分外地客氣，“蓉嬪娘娘不試試這湯麽？您是有所不知，這盛湯的碗是我們皇後娘娘最愛的一套青花瓷，娘娘不介意的話我們就在這等一等，待會我們還是要帶回去的。”

    這番話說得再清楚也沒有了，不過是要確保她們將湯喝下去罷了。蘇慕容兩個宮娥還直勾勾盯著自己，不像是要走的樣子，心裏思量了一下，知道她們是不放心就這麽將藥湯交給自己姐妹兩個。

    也罷，左不過是個避子湯麽，自己又沒和莫海天行那周公之禮，喝了也不妨事。那兩個宮娥說得隱晦，當下蘇慕容卻也猜出了這湯的來曆，她是不在意這些的，當即便笑了笑，端過一碗湯，眉頭也不皺地就喝了下去。

    那兩個宮娥滿意地笑了笑，又看向蘇慕惜，道，“這位就是蘇常在了罷？真不巧，昨日您過來請安的時候娘娘才起身，人有些乏，就沒見您。娘娘托我給您捎句話，有空常過去坐坐，都是一個宮裏的姐妹，不用太拘束。”

    這話說得是和顏悅色，明裏暗裏的敲打蘇慕惜怎麽會聽不出來。隻不過是笑她沒好好掂量清楚自己的身份就敢撞到皇後跟前去罷了。蘇慕惜當下心裏忍了一口氣，見那兩個宮娥還笑盈盈地望著自己，看樣子是要等自己喝了哪碗湯。

    蘇慕惜見蘇慕容喝得痛快，也沒法子拒絕了，隻好抖著手捧過了那碗湯。著實是用上好青花瓷盛著的，隻是碗裏烏漆墨黑的汁液看起來十分惡心，蘇慕惜強忍著不適往嘴裏送，卻驀地想起入宮前謝淑麗跟她交代過的事。

    謝淑麗那晚猜到她要入宮，連夜教導了她許多事，其中就包括了行房過後的避子湯這一項。也難怪了，大戶人家的妻子為防著小妾們生下兒女，總是要在她們的飲食裏作點怪的。尤其是行房過後，勢必是要送上一碗避子湯，以絕後患。這可是在宮裏，行事更加地要謹慎了。

    蘇慕惜那時候聽過就在心裏留了個心眼，她瞥了眼自己袖口縫上去的棉花，心裏不由地有些得意。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她想著，把湯往唇邊一送，借著兩個宮娥看不到的時候，一偏手腕，將湯灑進了袖口的棉花裏。

    這就是有娘親的好處，什麽事她都會提前地給你預備下。若不是謝淑麗的提醒，她怎麽會輕易過了這一關。

    蘇慕惜佯裝將藥湯喝了，一抹唇將碗放了回去，笑道，“謝謝兩位姑姑了，這湯的味道真講究，我都想再喝一碗呢。”

    蘇慕惜口頭上這麽說，心裏卻已經笑開了。避子湯？她才不會上當呢，娘可說了，在宮裏最重要的就是皇上的聖寵，尤其是要有了一兒半女的倚仗，陛下的聖寵更是不可斷絕了。她才不會白白地錯失任何一個得到陛下聖寵的機會。

    那兩個宮娥哪裏知道蘇慕惜的這番計較，眼下見蘇慕容和蘇慕惜兩個都喝了避子湯，交換了下眼神，就打了個千退了出去。

    卻說蘇慕惜借機將避子湯灑在了袖子裏，著實是不舒服得緊，當下就別了蘇慕容，匆匆離開了離霜殿，回去換衣裳了。

    另一邊，兩個宮娥從離霜殿出來，一路不停歇地就回了坤寧宮。那會兒皇後正起床沒多久，差著宮女兒給她梳發髻玩，自己卻在一旁發呆，手上長長的護甲就那麽搭在桌上，顯得有些觸目驚心。

    那兩個宮娥回來複命，見著皇後這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心裏難免有些忐忑。

    當下兩個人對視一眼，恭恭敬敬地就先跪下去請安了。

    罷了吧，本宮吩咐你們的事情怎麽樣了？”皇後隨手一揮便免了她們的禮。

    那兩個宮娥一聽皇後相詢，連忙將空了的碗呈上來給皇後過目，口裏畢恭畢敬地道，“皇後娘娘，奴婢們幸不辱命，已經看著她們將避子湯喝下去了。”

    皇後掃了一眼，發現碗中果然是一片空白的，半點兒殘汁沒留下，這才滿意地笑了笑，慵懶地道，“行了，你們幹得不錯，下去領賞吧。”

    謝皇後娘娘隆恩。”那兩個宮娥應著話就下去了，皇後似乎是開心的樣子，當下也不讓那個宮女給自己梳發髻了，隻描了描眉，便對著鏡中的女子笑了起來。

    若是誰有讀心術，便會知道皇後心裏頭是一點也不平靜的。

    哼，皇後輕輕地冷哼了一句，蘇慕容，你一個人獨享了聖寵卻還不夠，又讓你的姐妹來霸占著皇上，你們蘇家的姐妹可真是好大的本事呢！可知我便會縱容你們蘇家的姐妹這樣地一家獨大？就算陛下再寵愛你們，你們想誕下龍子，沒我的允許是不可能的。你們以為有陛下的寵愛一切就夠了麽？沒有關係，我悶來日方長。我會讓你們蘇家姐妹知道這後宮之中真正做主的是誰！

    宮中耳目眾多，哪個妃嬪沒有在各處安插幾個安釘子，緊緊盯著那些受寵的妃嬪不放。尤其大家多少有些忌憚皇後，坤寧宮的動向就成了每座宮殿的重點關注對象。

    也因此皇後特意派人賞賜了蘇慕容姐妹湯藥以示慰勞的事情轉眼就傳遍了整個後宮，蘇慕容侍寢了的消息更是不脛而走，那些低看她的人都被這消息狠狠甩了一耳光似的，更加的妒中火燒了。

    整座後宮沸沸揚揚的，蓉嬪娘娘終於侍寢了的消息大有從宮裏蔓延到宮外的態勢。

    也不奇怪，離霜殿的蓉嬪娘娘在這後宮之中本來就是一個傳奇一般的存在。據說皇上非常寵愛這位蓉嬪娘娘，卻不知怎麽，她一直沒有得到侍寢的機會。但凡沒有成為皇上真正的女人，其他人總是要輕看一眼的。大家原本都眼巴巴盯著蘇慕容，既怕她侍了寢，又在暗暗猜測她什麽時候侍寢，等到這一天來臨了，不知怎麽的都有一種塵埃落定的解脫感。

    說回蘇慕容，她對外麵的喧囂是一點也不知道，典型的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早上喝過了避子湯以後就在搗鼓一些小玩意玩，反正不是看書就是侍弄花草，在小芳看來簡直不學無術得很。

    小芳端了茶進來尋蘇慕容的時候她正在發呆，於是不由得又來逗她，“小姐，你是不是在想五王爺？”

    蘇慕容原本正呆愣著不知想什麽，聽到五王爺這三個字瞬間回了神，臉上閃過一絲可疑的紅。

    蘇慕容瞬間感受到了一種被戳破心事的羞惱，抓起床上的枕頭就丟了過去，嗔道，“壞透了的小蹄子，又來捉弄我。”

    小芳險險躲開了攻擊，不由笑道，“惱羞成怒了吧？小姐，在我麵前您就別裝了。”

    蘇慕容轉過臉去不理她。

    小芳這才收斂了笑容，正色道，“小姐，開玩笑歸開玩笑，隻是有件事小芳不得不提醒你。現在宮裏頭都在傳你和蘇常昨晚一起侍寢的消息，別的倒還不大緊要，你想過沒有，若是被五王爺知道了可怎麽是好……”

    蘇慕容聞言愣了愣，半晌才有些不大確定地道，“他……他應當不會信的吧。”

    蘇慕容嘴上說得雖然自信，但心知一整個皇宮都鬧得沸沸揚揚的，莫允灝大約是要著急了，這一整日便過得都有些心神不寧，思索著要不要去和他傳個消息……最後還是作罷。

    這夜，蘇慕容懨懨地坐在等下看書，總有些不大安寧似的，心裏的念頭撲騰著非常喧囂。

    她心裏煩，隨手把書一放，突然感覺一陣風吹過，燈光暗了暗。

    她有些詫異地抬頭，一身黑袍的莫允灝就立在自己的麵前，麵色陰沉，一言不發地瞧著自己。

    蘇慕容不知怎麽的有些害怕這樣的莫允灝，愣了愣，終於問道，“你……你怎麽來了？快走，皇上，皇上快回來了……”

    宮外一別，仿佛已經一生未見似的，蘇慕容此刻心裏頭還有些微妙的歡喜。

    豈知蘇慕容還未說完話，莫允灝就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冷冰冰地瞧著她，道，“怎麽，侍過寢了便不願意瞧見我了麽？這麽著急忙慌地就趕我走，好等我皇兄來找你麽？”

    蘇慕容睜大了眼睛，那漂亮的，琉璃似的眼睛好像烈開了縫隙，漏出幾許驚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