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玄龍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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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應田祖父是一名岀商人,在村中起了當時來說是最豪華的庭院。圍牆青磚雕花鏤空,大門前兩顆二人抱實木圓柱,廳堂中央有寬若八尺方天井。一式分開四間庭院,兄弟兩人每人各占半半邊。此等老房越久越值錢。象酒,年份越久越名貴。

    我跟李重去得不是時候。包青天此時的臉肯定比黑包拯還黑。在罵人呢。

    “混帳東西,敗家仔,祖宗留下的基業就這樣輕輕鬆鬆的賣給他人。你死去後如何麵對先人,為了一點蠅頭小利連祖宗也不要了。”挨罵的是侄子馬小雲,因為他要把自己名下的房產賣給一名老板。那老板叫黃前。真是怨家路窄,到哪都碰見他。

    “你不會又拉那二箱冥幣來買我大表哥房產吧?”李重湊前去問黃老板。

    “這次是比紙幣值錢的銀元,”他隨手掏出一把袁大頭丟在桌上對李重說:“一枚頂一百元,你表哥虧了沒?”李重知道象這種銀元七八年前都不止一百一枚了。李重放一枚進嘴巴咬了一個牙印,拿起對嘴吹,放耳朵聽翁翁作響。是真的無疑。

    我擔心黃前這些銀元又是來自冥府,可看用不得。或是說用了就有災禍。大表哥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卻聽得馬應田說:“就是來自地府的冥幣也有一個地方用得出。”

    “你知道哪個地方?”我急忙問。

    “中年時,我跟馬道長去過一次,”他說。

    馬道長修行在玄龍觀,跟馬老師談得,又是同姓,於是兩人一直有交往。馬小雲先要了黃前少許銀元做為定金,說順便去了解可否把銀元花出去,花了是否有事,到時再做定奪。

    黃前知道我們幾個下一步就是去玄龍觀找馬道長。

    玄龍觀在大油山山巔。大油山海拔一千二百多米,是周圍最高的一座山,從山腳上山須翻越幾座小矮山。一條小路逶迤而上。

    好在有馬老師一路講些逸事解悶倒也不覺辛苦。轉過一處山垇聽得數聲鵝叫。馬老師說“道長養了一群鵝。”

    道觀不比廟宇,道士不比和尚,道士不化緣求齋,一般替他人做法事收聚薄金養活自己。不過道士也應該好寂靜生活吧,大白鵝的聒噪他受得了。

    “道長養的鵝,其實還有看家護院的功能。外人擅闖他道觀是會受群鵝攻擊的,”馬老師說。

    “馬老師,你以前來過,鵝認得你麽?”我問。

    “應該認得,道長的鵝仿佛都通靈性”。

    出了竹林,一處斜坡上綠油油的草叢裏,幾隻呆頭鵝一律伸上了脖子往我們四人看。說它們是呆頭鵝,是因為它們看上去沒有一點靈性。看來馬老師說它們是一群通靈性的鵝是假的。我有點後悔費了幾個小時翻幾座山找一個老道士,誰懂他有多少斤兩。

    嘎,嘎,嘎,嘎聲不絕於耳。嘎嘎,嘎嘎嘎。四周圍仿佛都被鵝叫聲包圍,一隻大頭呆鵝大搖大擺堵在路央。

    馬老師一本正經對著大白鵝拱了拱手說:“鵝帥辛苦,請問道長在觀麽”?

    我聽了啞然失笑,你對著一頭大呆鵝道辛苦,這不是褲襠裏拉二胡,瞎白忙不。大白鵝掉轉肥白大屁股嘎嘎嘎往道觀走。我們四個人尾隨其後。

    道觀是間四進式院落,前麵有個大院子,圍牆外翠竹的葉子落滿庭院。我很好奇,裏麵地上競不見丁點鵝糞,因為進進岀岀的大白鵝有很多。院牆外到處有青草,白鵝以青草為食。看樣子道長也圈養它們,他也沒有鵝舍,他隻是讓它們自由自在生長。

    “道長從不食用,也不岀售這些白鵝,相反他還給它們建了個鵝墳園,把死去的鵝都統埋葬在一起,”馬老師說。

    大白鵝引我們進觀後就佇立在門口。

    “道兄,道兄,小弟登門候教,”馬老師半天不見道長出現,扯開嗓子喊了起來。

    “馬老師,可能道長不在道觀哦,”我見桌凳上灰塵積了一層。

    這時,李重在廳中香爐上看見一張紙條:兄弟來訪,恰逢我辟穀期,山洞修煉。兄弟可自便,製些便飯,房中簡陋也可休息。有緣自當夢中相見歡談。一道字。

    意思叫我們在此住一晚,說不定可夢中跟我們促膝交談。現在下山,天已黑,路上行走也不便。道長不交待我們也要在此住一晚的。

    山上夜黑的快,那些嘎嘎叫的大白鵝一侓聚攏在房子周邊,那些竹下一層厚厚的落葉成了它們最好的窩居。

    恍惚間,庭院外大步邁進一白胡子道人,跟馬老師寒喧在一起。馬老師給我們三人一一做了介紹。道人袍衣有點長,肯定是他自己縫製的,看上去針腳很粗糙。他大手一揮說:“走,我帶你們趟鬼市去”。

    我知道有這麽一個鬼市,但具體在哪?一點都不知道。李重的古幣據說可以在鬼市交易,但如何交易我也一無所知。

    道人給我們泡了一杯濃茶,我們每人喝了幾杯。他接著讓我們穿著衣裳跳入一個浴池,一身濕透了起來。拿出一瓶綠液體叫我們把它塗到眼睛上,其功效大概跟東福給我的牛淚加狗涎配貓尿差不多吧,塗了之後都是可以看見另一世界的。

    道長告誡我們幾個下去後看見什麽都不要乍呼,不乍呼就沒人認出你們。我們隨道長岀到院外。他嘬嘴一聲口哨,五隻大白鵝嘎嘎嘎一下子出現在腳邊。道長叫我們各騎一鵝。開啥國際玩笑,你的鵝是大雕呀。勞資再啥也一百六十斤了,可以騎鵝?估計德保矮馬都馱不了我。

    道長並不理會,佛塵一揚五鵝騰空,我們被一股力量托起,輕放在飛翔的鵝背上。奇了,隻見山川在眼底下快速後閃。不一會我們落在一個墟市上。

    墟市和普通的鄉鎮墟市沒什麽不同。都是三排房子兩排銜道。

    “我們來得早了點,可隨處逛逛,”道長說完就獨自鑽進了一間賭場。

    賭場門口有個大漢守門,用審視的目光檢查進入的每一個人。他把我們四個攔在外麵。我看見此大漢是個惡鬼。後腦勺被人砍去一塊,我就是可以對付他也不宜出手。真準備退到街上之際,隻見馬道長去而複還,他對大漢說:“四個都是我的道友,你敢攔?”大漢退後數步恭迎我們進去。

    一個大廳裏有七八張桌子。大廳的背景是金的,七八張桌子上己經坐滿了人。旁邊有個舞台,有舞娘在賣弄風騷地跳著舞。

    道長問:“帶了錢幣麽?”李重掏出一枚古幣問:“這古幣能用麽?”道長興奮地說:“能。我就用你這一枚古幣贏他百倍利是回來”。

    他用古幣換了十多個籌碼,選擇了居中一間大桌。桌上已有三人,二男一女。道長將十多枚籌碼散亂擱在麵前。其中賭桌上的青麵漢,嘲笑地談他:“老道,你的籌碼一次就下完了。”賭場規定一手投注必須是十個籌碼,不得多不得少。

    老道笑道:“我就用這十枚籌碼贏你麵前百萬籌碼”。或許他不知道,青麵怪是陰陽兩界通天賭徒吧。

    青麵怪問:“假如你輸了呢”?

    道長說:“輸了我送你鵝”。我差點笑出聲來。不過,道長鵝也確實是稀罕寶物吧。

    “賭了,不過你若輸了,我就要你市場外麵那五隻鵝,”青麵怪堅定地說。

    “沒問題”,道長說。我想告訴他,沒那五隻鵝,我們五個怎樣回去。不過看他專注的神情,我不忍攪亂他的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