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抵觸

    魔物在他的樹身撕扯，但是從傷患處又迅速長出新的枝幹。他伸出巨掌將前方的惡魔捏碎，直撲猶如決堤之口的混沌之鏡。

    同時，他對自己施加了固化封印，符咒烙印在他樹身的背上。

    不一會，他已到達混沌之境的位置，雖然他看不見近乎透明的混沌之境，但是惡魔飛竄出來的位置卻十分明顯。他化身的樹巨人向地下延伸出許多根係，深深地紮進土壤，然後漸漸地扭曲了身子，化為一棵巨樹。

    混沌之鏡被這棵施加了固化封印的巨樹徹底堵住，柳回春也失去了最後一絲靈氣，殞命巨樹之中。

    死亡本應伴隨著凝重又哀傷的氣息，但是此刻，眾人卻是懷著期待又緊張的心情，等待著柳回春校長的重生。

    果然，不一會，巨樹的樹身發出亮光，樹幹的一個位置在跳動，像一顆強勁的心髒。很快，從樹幹裏伸出了一隻樹枝形成的手，然後從指間到手臂迅速地化為肉體，就這樣，柳回春又從樹裏成功複活了。

    眾人都驚歎:校長難道是不死之身嗎？

    柳回春一抬手，一套華服就穿在了身上，腰間的酒葫蘆自然是不會少的，他解下酒葫蘆，灌了一口酒，然後向周圍喊話:“都別發呆，戰鬥還沒有結束。”

    殘餘的惡魔還在夜空肆亂，君舞在其中廝殺，無意間已經救了好幾人的命，這些人都感到奇怪，惡魔怎麽會救人呢？

    他跳到一隻惡魔甲蟲背上，用靈氣凝結的利爪和尾巴上的雙刃戰斧將它大卸八塊。當肢體瓦解之後，君舞的眼前出現了一個曾經讓他魂牽夢縈的人，他看見桃泠正激動地看著他。

    君舞不曾想過要與她再次相遇，他不想再作停留。

    然小子！你不認識我了麽？”桃泠叫住想要轉身離開的君舞，她的聲音略帶哭腔，好像隨時都會像小孩子那般嚎啕大哭起來。但是君舞知道她不會的，桃泠是個很堅強的人，隻是失去一隻寵物而已，她能夠承受。

    君舞離去，桃泠跟在他的身後呼喚:“然小子，然小子你要去哪？”

    桃泠為什麽會對一隻絨魔這般念念不忘呢？君舞不懂。

    桃泠已經沒有了親人，與然小子朝夕相處，她早已把它當成了一個不可分離的朋友，甚至是當做親人，而且，她知道這隻絨魔還救了她的命。所以她怎麽舍得讓它離開？

    海雲一直藏身樹後，隱匿了靈氣，但是惡魔實在太多，她還是被發現了。幾隻惡魔甲蟲追著她漫山遍野的跑，她一路跌跌撞撞，身上已經被泥土弄髒。

    她忽然一個不小心，竟然又被石頭絆倒，而身後三隻惡魔甲蟲即刻便到。她有點緊張，但並不驚慌，她知道自己命不該絕，但她不知道還會出現什麽樣的轉機。她心中暗罵:都怪夏冬這個笨蛋，竟然丟下我一個人跑掉，真是最差勁的仆人。

    這時，桃泠跟隨然小子的行蹤恰巧從這裏路過，她看了看絨魔遠去的身影，又看了看那個麵臨危險的女孩。她決定幫她。

    一個美麗的身影飄落在海雲的身前，她指間靈氣湧動，瞬間撐起了結界將自己和海雲都籠罩在內。三隻惡魔襲來，都撞在了結界上。

    她穿著黑色的連衣裙，裙角點綴著飛舞的桃花瓣，海雲立刻想到了一個名字:桃泠。

    不要害怕，我會救你的。”桃泠說。

    海雲看見她美麗的側臉，如果不是因為她年紀尚輕而顯得青澀，那麽她的美絕對可與傳說中的美神阿芙洛狄忒一較高下。

    砰砰砰，鋒利的蟲足擊打著結界，桃泠柳眉微蹙，她對實體魔施展驅魔術隻能暫時嚇退它們，完全沒有傷害作用，所以她這個救人的人現在也被困住了。

    萬一她的結界防不住，她就隻能召喚靈魔，讓惡魔對付惡魔，或者使用禁術靈魔附體，使自己化身惡魔，但是這兩種術都是很麻煩的，要麽召喚出更加難對付的靈體魔，要麽就是自身被靈體魔占據。她還是更寄希望於尚英，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尚英此刻也身陷於眾多惡魔的圍困之中。

    我吸引住它們，你趕快逃！”桃泠說話的語氣好像一個值得依賴的大哥哥。

    海雲站起身，伸出右手，將手心麵朝地上，一個發光的法陣從地麵浮現。她道:“再堅持一會，我可以帶你走的！”

    這樣的小女孩竟然會這麽高級的傳送法術，桃泠有些驚訝。但是她的結界已經開始有裂痕了，時間刻不容緩，桃泠催促道:“快走，不然來不及了！”

    再等等……我可以的。”海雲有點焦急，手中的靈氣不停聚了又散。

    忽然，桃泠眼前紅光一閃，蟲子的一根前足被硬生生斬斷，將要破碎的結界上頓時噴濺了一灘血液，然後血液迅速地滑落下去。

    君舞從巨大的惡魔蟲子身上出現，他的爪子凝結著血紅色的魔氣晶體，尾巴變成了一把血紅色的雙刃戰斧。

    他尾巴一揮，那巨蟲的腦袋瞬間就沒了，然後又跳到另一隻巨蟲身上，同樣地一揮尾巴，蟲子的頭顱就噴著血掉在地上，非常地幹脆利落，另外兩隻也是如此。

    沒有了頭顱的蟲子還在飛著，蟲足抽搐了幾下，終於摔落在地上，不動了。

    地上的傳送法陣還在發出光芒，可是已經沒有了必要，海雲收手，法陣隨即消失，桃泠也撤去了結界。

    她們看著君舞的眼睛，他的眼神冷冷地，沒有一絲溫度。

    桃泠忽然感到胸中憋悶，心開始疼痛起來，她從那冷漠的眼神看出，這已經不是她的然小子了。

    現在的君舞是專屬於妮娜的惡魔，是貪婪的，隻對血液忠誠的魔鬼。

    桃泠的熱淚已經盈滿了眼眶，她一眨眼，眼淚就流淌下來。以前君舞覺得，能得到桃泠的吻和桃泠的淚的人，一定會感到無比地幸福，但是現在，他兩樣都得到了，他卻感到無動於衷。

    這一幕就好像君舞夢到的那個場景，一樣的沒有星星的夜晚，一樣的藏著森森魅影的樹林，一樣的傷心人的淚光。

    君舞沒有再作停留，他認為那些曾經開心的時光已經回不去了，他隻能向前走，不擇手段地變強。

    然君舞！”忽然有人這麽叫道。

    君舞的身體僵住了，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除了可可在他的夢中叫過他之外，還會有誰知道他的真實名字呢？

    他回頭一看，原來是先前攔住扶禦沙的那個家夥。他旁邊有一個身負鎧甲的少女正攙扶著他，這個少女叫尹妮雅，君舞曾經見過。

    君舞打量著這個人，他全身黑藍色調的裝束，頭發稍長，淩亂而又頗具美感，冷俊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的嘴角還掛著一滴未凝結的血液，看起來好像身負重傷。

    再細看，君舞發現他的胸口處殘留有不少血漬，雖然傷口已經恢複了，但是從他額頭滲出的細密汗珠看出，他的內傷並未複原。如果此時要殺他，君舞有很大的勝算。

    君舞在妮娜臨死前叫出“妮娜”之後就會說話了，但是他會說話之後，反而不想說話了。

    桃泠和海雲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海雲作為預知者心底倒是有點數，但是桃泠就完全懵了:然君舞，然小子？到底怎麽回事？

    然君舞，我是天符城天網議事堡的長鴉，我可以幫你！但是現在，我需要你幫我。”

    猶豫一會，君舞終於冷冷地說道:“你知道多少？”君舞現在是絨魔狀態，所以聲音聽起來像個小孩。

    桃泠驚訝:然小子竟然會說話，為什麽我以前都沒有發現呢？

    長鴉又道:“如果我願意，我可以知道你的一切！”

    你怎麽幫我？我又要怎麽幫你？”

    長鴉的嘴角勾起了微小的弧度，他道:“我幫你和天符城的高層交談，說不定你有希望回家。”

    君舞沒有更好的辦法，他想這也許是唯一的機會。他回應道:“你要我怎麽幫你？”

    長鴉眉頭一皺:“解決這些惡魔。”

    君舞轉身，麵對天上地下四處橫行的惡魔，說道:“不用你說，我也會將它們吃得幹幹淨淨！”

    於是君舞闖進魔獸之中，又開始了他的殺戮。

    長鴉問麵前的兩個女孩:“你們也認識然君舞是嗎？”

    桃泠本來想說然小子是她的寵物，但她想了想，還是說道:“我是它的朋友。”

    海雲不知道從何說起，因為她與君舞是第一次見麵，她說:“我認識它，但是我是第一次見到它。”

    這句話桃泠自然聽不明白，但是長鴉馬上就發現了其中緣由:“你是琳琅水晶屋可可的傳承者！繼承了預知者神能，對吧？”

    海雲沉默地點點頭。

    其實，還好海雲先前沒有聽清長鴉的自我介紹，不然要是她知道眼前這個人叫做長鴉，她一定會被嚇跑。大人們常說長鴉是比惡魔還可怕的怪物，見了小孩就會一口吃掉，當然不過嚇唬小孩子的而已，但是小孩子還是會當真。

    長鴉又道:“關於然君舞的事，到時候天網會傳喚你們，希望你們能夠盡力配合！”

    君舞殺到一處天上，恰巧碰到幾隻惡魔對一隻火鳳凰緊追不舍，這隻火鳳凰就是尚英。君舞跟上，尾巴一揮，一隻強大的惡魔被瞬間斬首。

    那些巨大的惡魔甲蟲雖然有著堅硬的外殼，但是他們身體部位的連接處卻十分脆弱，君舞就是精準地向著那些脆弱的連接處攻擊，所以一擊得手。再加上君舞體型小，身手敏捷，不太被惡魔注意到，所以惡魔毫無防備地就被殺死了，連反擊的機會都沒有。

    尚英身後的惡魔一隻一隻變少，她不敢相信:這怎麽可能是絨魔可以做到的事？然小子到底經曆了什麽？

    君舞就這樣在惡魔中橫行無阻，然後，不知道過了多久……

    翌日，天色破曉，第一個太陽的光芒穿過狹小的窗戶柵欄，從一道狹窄的縫隙中照射在絨魔的臉上，將君舞帶出了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