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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個孩子。: 3w.しw.這已經是第三回提起。

    隻是前兩回都是話語帶過, 也沒做什麽具體的考量。這回再度說到這個話題, 跟前兩回又不同。

    從搬進這間大房子,生活就前所未有的安逸起來。每天醒來,枕邊是心愛的人, 每到日暮降落,就有一個地方, 讓她們歸心似箭。這裏與她們以前的住處不一樣, 這裏是家。

    要一個孩子,是一件順理成章的事。倒不是說愛情或者家庭,需要孩子來維係。隻是她們相愛,崔貞喜歡孩子, 崇華倒稱不上喜歡或討厭, 但她對承載了她和崔貞共同的愛的小生命充滿期待。

    這回提起, 倒像是正式把這件事放到計劃裏了。

    接下來一整天,崇華就和崔貞商量起具體細節。現代的科技水平自然是不用擔憂的,隋安和鄭嘉麗正孕育寶寶, 許多經驗都可以直接傳授。

    崇華她們至少也得等明年, 才能付諸行動,但這漫長的時間, 絲毫不能熄滅崇華的興頭。她興致勃勃地冥思苦想,將她所有的常識和想象全部發揮出來,從孕期,考慮到孩子出生以後,各種興許會遇到的狀況, 都說了一遍,說完又積極地思索如何解決。

    小奶狗睡了一覺,醒來便將腦袋探出那個對它來說,格外寬敞的小窩四處張望。看到不遠處的崇華,它像是安了心,慢吞吞地抬起後腿,蹬了蹬耳朵,然後邁開它軟軟的小短腿,朝崇華跌跌撞撞地走去。

    崇華看到小奶狗過來了,下意識地將它抱起來,擱到腿上,給它順毛,小狗就心安理得地舒展了身子,趴在她的腿上,繼續睡覺。

    養一個孩子不容易,光是能想到的難處就有很多,崇華越說越如臨大敵,漸漸顯出擔憂來。

    她看向崔貞,忽然間想起,阿貞已經養過一個孩子了。

    崔貞一直聽著,見崇華忽然不說話了,就問了一句:“怎麽了?”

    崇華眼中透著點兒壞,慢慢湊到崔貞耳邊:“你答應過要給我一個額外的獎勵的。”

    是在上一回的頒獎禮上,崇華獲得最佳導演獎的提名,而崔貞恰好是這個獎項的頒獎嘉賓。揭露獲獎名單前的互動,崔貞曾問崇華:“如果這次獲獎,你有什麽心願?”

    崇華要一個崔貞額外的獎勵,崔貞當時的回答是,這是一個可以滿足的心願。

    崔貞當然記得,事情過去好幾個月,她幾乎都要以為崇華忘了。崔貞笑了笑,問:“你要什麽?”

    崇華不答,將小奶狗放到一邊,跑到臥室,拿了她放在抽屜裏的劇本出來。

    是清平樂的劇本。

    這是崔貞親自寫的,裏麵的劇情當然都是史實,是她們曾經經曆過的。崔貞見她拿了劇本出來,當下猜到她想要的獎勵是什麽,微微轉過臉去,神色有些不自然。

    這本劇本是崔貞當初尋找崇華的時候寫的,她找了崇華十一年,十一年間,一無所獲,找不到一絲線索。她也是有喜怒哀樂的平常人,當然會失望,會難過,可她從未想過放棄,哪怕崇華興許並未像她這般來到現代,而是一直停留在大夏的那個時空,她也沒有起過分毫放棄的念頭。

    劇本就是那時寫的。對她來說,隻是一些回憶而已,從未想過要拍出來。裏麵的劇情當然也是照實寫,夏侯沛與皇後崔氏的感情也不是母子而已,甚至連景帝的性別都是與史書記載相反的。

    這劇本不能拍,拍出來也過不了審。崇華和崔貞都知道。崇華現在將劇本拿來,隻能是她想和她演其中的一段。

    崇華湊到她的身旁,含著期待:“阿貞,好不好?”

    劇本是她寫的,皇後的動作、台詞,乃至心理,當然就特別清楚。崇華烏黑的眼睛亮晶晶的,哪裏看不出她想這一出想了很久了。崔貞無奈,她那一世,至死都未向重華泄露心意,不單單是因一旦她讓重華知曉她對她,懷有同樣的心意,後果不堪預料,更是她一直都是重華的母親,如此身份轉換,對一向矜持的她來說,哪裏是羞恥二字可以形容的。

    此時讓她代入那時的身份去重現,崔貞當然會為難。

    可前後兩世,除了重華的心意,她從來沒有拒絕過她任何事。

    崇華期待地看著崔貞,崔貞遲疑許久,終於還是點了頭。

    這劇本崇華翻過無數次了,她早就選好了一段,崔貞一答應,她就迅速將劇本翻到那一頁上。

    崔貞瞥了一眼,就看出崇華選的是皇後為她縫衣時不小心針紮了手,她一著急,親自為她吮血的那一幕。

    這一幕是她與重華少有的親近。自重華大婚當夜,命人送來表白心跡的佩囊,她一麵裝作不知,一麵與重華保持了距離。那一回事發突然,她毫無防備,也來不及阻止,隻好極力掩飾自己的不安。

    崇華已經把劇本背下來了,她將劇本遞給崔貞,興衝衝地說:“我們開始吧。”

    崔貞看了她一眼:“等一等。”

    演員入戲,需要時間,雖然是“本色出演”,但現在心境,和那時相去甚遠,總歸需要醞釀一下情緒。崇華明白,當即安靜下來。

    一個好的演員,入戲並不需要外界場景配合。

    過了大約五分鍾。崇華敏銳地發覺,崔貞的氣場有了變化,她還是剛才那樣坐著,但坐姿有少許微調,溫柔婉約的世家女,大氣威嚴的一國之母,竟如此融洽的在一個人身上體現。

    她就坐在那裏,低眉專注手中的針線,她在做一件外袍,這天下,能讓她親手縫製衣衫的,隻有一人。她注視著衣衫的目光很柔和,連同身上皇後的威嚴都像被化去了。

    崇華瞬間入了戲。她仿佛在一刹那穿越時光,來到當年的長秋宮中。

    那時其實很艱難。她打了勝仗回朝,滿以為有望儲位,誰知皇帝欲立周王為皇太孫,為了周王,處處為難剛為朝廷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戰功的兒子們。

    當時她心中很是厭煩,下意識地便想尋皇後。

    一走入長秋宮,她的厭煩就蕩然無存,留下的隻有能見到皇後的欣喜。她那時已經長大了,成年的皇子,不能總留在後宮,她與皇後,並不是每日都能見麵的。

    崇華一走近,就察覺崔貞的氣息有了極為微妙的少許變化,她眼中的溫柔收斂,取而代之的是她一貫的從容淡然。

    崇華心口一緊,當時她不曾察覺,此時才知,皇後處處都在留意,都在克製。

    崇華忙收斂心神,如那日那般,到崔貞身邊,挨著她坐下。崔貞沒有出聲,亦未抬頭,長秋宮中,能不經通稟,隨意出入的,隻有一人。

    崇華記得當時看到阿娘親手為她縫製衣衫的歡喜,朝中諸多煩心事都被隔絕在長秋宮外,她情不自禁,探過身去,氣息與皇後靠近,吐息之間,幾乎就在皇後耳畔。皇後手一抖,手下的動作突然頓住了。

    她的手指被針紮破,鮮紅的血珠從指間滲了出來,崇華忙把住她的手,吮住她的手指。她的心中,滿是酸澀,那時她隻驚慌阿娘紮破了手,來不及想其他,現在才知,她紮破手,是因她靠近,亂了心神。

    含在她唇間的手指顫了一下,當時崇華隻顧心猿意馬,現在她突然抬頭,看到崔貞還未來得及隱藏起來的驚慌、克製、愛與苦澀。

    再看,這種種情緒轉瞬即逝,皇後的眼中,唯有她當年看到的沉黯晦澀。

    崇華伸出舌尖,舔了舔皇後的指尖。

    她們彼此道明心意,相守在一起,早已經做過最親密的事,但是此時,她卻感覺到當時的悸動。

    崔貞呼吸一滯,猛地抽回手指。

    崇華緩緩地眨了下眼,心中喜孜孜的,滿是少年人得以與心愛之人親近的歡喜。她看到崔貞麵上神色沉了下來。

    頓時,崇華竟是滿心恐慌,唯有一個念頭,阿娘生氣了,她的心意被看出來了。倘若阿娘知曉她竟對她懷有這等心思,必不會再見她了。

    她心中慌得很,方才那點得意全消弭不見,隻想努力圓過來,她忙道:“阿娘,疼麽?讓兒看看罷。”

    整出戲,到這時才有第一句台詞,之前全是神色、動作演繹,倘若真的要搬上大熒幕,整個娛樂圈,除了她們兩個,恐怕誰都演不出來。

    崇華說完,就緊張地看著皇後,她心中存了僥幸,她們都是女子,阿娘又不知她心意,應當看不出來的。

    她一麵想,一麵擺出自然的神色。皇後抿緊了唇,看了她一眼,那一眼直直地望過來,仿佛看進她心裏去。崇華心虛不已,幾乎要將目光躲閃開,皇後方一笑,道:“無妨。”

    這一幕就到這裏為止。

    結束了,崇華沒有說話。

    清平樂這本劇本中,崔氏隻是一個配角,戲份不是很多。在爭奪儲位的關鍵戲份中,插入這樣一場克製到使人心悸的戲,不過是為了體現皇後對重華的真實心意。

    崇華看向崔貞,崔貞還未出戲,她的眼神,隱忍,含蓄,就像她們當年。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出在清平樂中寫過的,主要是夏侯沛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