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將近一個月的幹旱，便有言官出來，說是國主失誤才導致的天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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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玉國國主是一個很信天命的人，他覺得即便不是自己的錯誤，也需要自己向上天祈禱一下，才能解救無數百姓。

    於是他去祭天了，搞得聲勢浩大，隆重異常，然後……蒼天真的感受到了他的誠心一樣，就開始下雨了！

    一時間百官讚頌百姓傾心，倒是讓這位國主的榮光一時無兩。

    可惜，這雨下了一天又一天，就是不見停。

    連續十天的大雨，讓整個大玉國都陷入了一片陰霾之中。

    接著便不是陰霾，而是恐怖。

    河水上漲，年年加修的堤壩也終於不堪重負，索性罷了工，整個坍塌，河水好似被關押了數十年的饑餓猛獸，猛地就衝了出來，試圖吞噬掉它所有見到的一切。

    群山被雨水衝刷，沒有變得更加幹淨，反而讓土壤被侵泡的鬆軟脆弱，即便千年的古樹拚命用自己廣袤的根係去試圖將它們留下，可它們依舊向往自由，變幻著各種形態傾流而下，遇到實在太頑固的抵擋，它們也不在乎稍它們一腳，與所經過的萬事萬物一起奔向毀滅。

    人類，在這場昊天的盛宴之中，發現根本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唯一能做的，便是跑，但跑到哪裏？卻是困擾了所有人的問題。

    糧食在自己的身後，傾其所有力量，也隻能選擇放棄，因為手裏必須抓緊親人，若不然他們不等被洪流衝走，便已經被洶湧的人群所衝毀。一個家庭，一個部族，在這天地之威麵前顯得是那樣蒼白無力，是那樣的顛破流離。

    地上是水，淹沒了床榻，淹沒了屋頂，讓人類沒有一丁點的落腳地。天上是水，任你打再大的傘，再大的屋頂，仿佛也抵禦不了這些水。雨水，不似冰雹，看起來沒有那麽大的威力，但它卻持之以恒，讓人初見時喜悅，再見時苦惱，到現在……便是傷心絕望。

    甚至人們已經少了些罵天的力氣，之前那些還在怪罪著當今陛下的家夥們，也被雨水衝刷的閉上了嘴，因為他們最後的一絲力氣也都被冰冷的雨水衝刷走了。

    冰冷。

    真的很涼，秋末的雨，比冬日的雪更能透人心脾。

    ……

    家園被毀，衣食無尋，對這種人有一個統一的稱呼，叫流民。因為他們真的會流動，浩浩蕩蕩，也像河流一般，向著一個方向或者幾個方向流動。但也許是先天的直覺或者是從眾心理，亦或者是對蒼天的恐懼，人們往往會躲避自己曾經賴以生存的一切，比如……水。

    水往低處走，流民，卻反其道而行，向著高處前行，因為他們知道高的地方沒有水，興許會有糧食這樣一個簡單的道理，至於到了那種地方，如何能弄到糧食，如何能繼續生存……就如同這人類組成的洪流中的每一個普通百姓一樣，耗盡著自己最後一丁點的力量和熱量，無精打采的順著人潮湧動的方向一直走……一直走。

    不知是走向一個希望，還是走向死亡。

    ……

    “人類就是這樣，很少有隨意放棄的，即便是死，也要死在奔往希望的道路上，真的很傻，但也很偉大，不是嗎？”

    陸羽站在窗邊，看著窗外連綿的雨，頭也不回的對陸茜這樣平靜的說著。

    小阮在一旁弄著碳火，黑色的木炭，被她小心的放在火盆之中，先用火點燃一部分，再鋪上一層壓著火，這樣一來火盆既有了溫度，又能節省，在這種時節裏麵木炭顯得更加珍貴了。

    陸茜轉頭看了小阮一眼，有些瞧不起，又轉過頭來對陸羽說道：“他們偉不偉大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最近幾天我被煩的頭很大！父親已經來問過好多次了，問我的功夫到底跟誰學的，哪裏來的，前幾次我還能用那柄寶劍對付過去，可是這幾天真的不行了，父親想明白了，覺得我是在騙他……而我真的就是在騙他啊！你倒是說話啊，給個主意啊，要不然……要不然我就把你教給我功法tí gòng給我詩詞字帖的事全都抖出去！”

    陸羽聽到這話，直接笑了。

    陸茜也是忍不住苦笑，她當然不可能把這些事說出去，首先是說出去別人未必能信，即便是信了……說實話，她真的很喜歡現在的樣子，才女之名，自由之身，被人敬仰被人羨慕。

    “好吧好吧，我失言了，那……到底怎麽辦呐？我要怎麽做才行呐？你教給我的東西那麽多，總要有個來處才好，要不然……我就說是遇到一個老爺爺，然後受他提點？”

    陸羽此時終於轉頭看向她，輕聲笑道：“這件事，跟十天之期是一樣的道理，十天時間已經過了，有人催過你嗎？”

    “呃……這倒沒有。”

    陸茜皺眉思考了一陣，隨後馬上驚喜的問道：“你是說這洪災一來，父親也沒有工夫來關心我修為是從哪裏來的了？”

    陸羽笑道：“倒不是說他不再追問，而是……適應和習慣，原本跟遺忘就是同義詞。”

    “哦……”陸茜心中巨石落下，便也同陸羽一樣望向窗外，幽然說道：“這一場大水，又是多少無家可歸？怕是要死很多人呐……”

    陸羽歎了口氣，說道：“是要死很多人，有些話可能難聽，但道理便是這樣的道理，其他人死，總好過我們自己死，但若是陸家再沒有一點準備的話，怕是我們就真的有可能死呐。”

    陸茜被陸羽簡單的話語驚得汗毛都往起立，趕忙追問道：“要我做什麽？”

    這樣的回答反倒讓陸羽愣住了，他笑道：“怎麽？不問問我為什麽這麽說嗎？”

    陸茜猛勁的搖著頭說道：“你說的一切都從未錯過，我問來做什麽？隻需告訴我需要做什麽就好。”

    陸羽點頭道：“雖然是這個道理，但我還是想讓你明白一個道理，也為了你能更好的做事……別看那些是普通百姓，天上下的雨可以形成洪流，人……也能形成洪流，兩者具有同樣的毀滅性，還有同樣的無情。大災麵前，人才是最可怕的，要因為他們幸存下來而珍惜他們，也要防範著他們，畢竟……他們可以給自己做任何卑劣事情找到一個完美的借口。”

    “什麽借口？”

    “嗬嗬，老子都要餓死了，還會害怕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