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血泊中的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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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原本圍了很多人,卻不知道誰小聲說了一句惡徒說不定還沒走的話,現如今這裏倒是空無一人。
果然有血,雖不像陸茜說的那麽誇張,但這門前確實有血液流出來,如今已經幹涸,黑中帶紅,如若天地提筆,濃墨淡彩。
陸羽伸手便要去推房門。
陸茜趕忙攔住他,有些擔心的說道:“小羽,你還是不要看了……”
她此時早已是臉色慘白,說話間唇齒打架,卻偏要擺出一副姐姐的樣子,試圖維護自己的弟弟。
陸羽咧嘴一笑,對她說道:“別吐。”
隨後一把將門推開。
“嘔!”
陸茜這一次沒有能聽他的話,才一開門,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麵而來,甚至有種潮濕熱浪之感,再配合映入眼簾的一片黑紅之色,無數殘肢斷臂腦瘦肥腸……陸茜連一絲猶豫都沒有,直接吐了,差點把自己狂跳的心都吐了出來。
反而是陸羽,竟然眼睛眯成一條縫,猛地深吸一口氣,嘴角掛上邪魅的笑意,輕聲說道:“家的味道。”
一句話,倒是頗有止吐效果,陸茜不吐了,滿臉錯愕的抬起頭看著他,身子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陸羽再次深吸一口氣,但這一次,他的眉頭卻又皺了起來。
“還有活人?”
陸羽的鼻子在前世就很好使,並非天賦,而是後天鍛煉,更確切的說是他的腦子可以分辨的很清楚。比如他可以在一片百味混雜的鬧市區分辨出數百米範圍內一具冰封屍體的氣味,同樣的,他也可以在一片爛屍之中分辨出活人的味道。
他再活一次,生來便吸收先天,靈覺更勝往昔,自然可以在這個大屋中找到那一絲生氣。
那是活人的吐息,均勻,冗長,是睡著的。
誰能在這種條件下睡得著覺?
不是像陸羽這種上一世從四歲起就跟死屍為伍,六歲提刀shā rén的視死亡為尋常事之人外,便是……被迫進入昏睡的家夥。除了這兩種,便再無一人可以在這種狀態下睡得著。
而這兩種人卻又顯示了熟睡者的兩種身份,要麽是凶手,要麽,便是受害者。
陸羽並非怕死,但還是停下了腳步,轉頭對小阮說道:“上去看看,持劍。”
小阮點了點頭,手掌在腰帶輕輕一抹,一柄柳葉彎刀便出現在手中,緩步向前走去。
而陸茜看到這柄彎刀之後,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頭上的珠釵,突然意識到原來陸羽是一個很偏心的家夥!
那柄彎刀,極盡美麗。
形如柳葉,真的如同柳葉般搖曳纖薄,好似狼毫畫筆在書卷上的輕輕一抹,讓人迷醉。但尋常人卻又看不出它像是柳葉,因為……它竟是半透明了!好似一塊冰晶被握在手中,若說是人為製造,不如說是自然的鬼斧神工。
陸家中武人不少,兵刃自然不少,陸茜卻認為沒有一件抵得上自己那絕美珠釵,但如今一看到這把彎刀,她卻覺得自己的珠釵連根野草都不如。
“哼……”
看了陸羽一眼,陸茜感覺十分委屈,重重的哼了一聲,甚至用手臂撞了一下陸羽,將陸羽撞了個踉蹌。不過這樣一來,倒是讓陸茜仿佛忘記了這裏的恐怖。
“又怎麽了?”
陸羽有些哭笑不得,無語問著。
“你偏心。”
陸茜絲毫沒有隱瞞的意思。
陸羽歎了口,也看向小阮的那一把bǐ shǒu,眼神中竟然也帶著少許羨慕,說道:“這是她的機緣,那東西,整個世界怕是隻有她一人能用,它雖是我所鍛造,但真正製作它的,卻是這天地,我不過就是把它弄出一個形狀罷了,至於它的來曆……等你以後真的能懂得它的厲害之後,我再告訴你吧。”
“弄得這麽神秘?還不是你偏心……”
還不等陸茜說完,前麵探查的小阮便說道:“少爺,在這裏。”
陸羽眉頭微微一皺,趕忙走上前去。他並不擔心危險,因為小阮說的是在這裏。
等陸羽走到,就看小阮彎腰從地麵抱起一個女孩,全身染血,卻正呼呼大睡。
“是別人的血。”
小阮平靜的說著,將小女孩遞到了陸羽的麵前。
陸羽低頭看著,發現小女孩身上衣著普通,甚至可以說是簡陋,臉上有些蠟黃,顯然是營養不良,尤其雙手有著這個季節獨有的紅疹,是碰過太多的冷水,又被溫暖的空氣吹拂所致。
這是一名侍女,年紀大約六七歲,倒是跟陸羽年紀相仿,也僅僅比當初的小阮稍微大了一點,若不是在這滿地汙血的太守府中,她也許會是第二個小阮。
這女孩應算普通。
但陸羽卻看得十分認真,甚至伸出手捏了捏她的手臂,小腿,然後在她的後腦處停留了一陣。
“公子,奴婢想……”
還不等小阮說完,陸羽便製止了她。
隨後說道:“我知道你看到了她,就像看到了曾經的自己。陸家大家大業自然不缺這一個小丫鬟的一口糧食,你想要的把她帶回去,我懂得,隻不過……卻不能這麽做。”
小阮聽到這句話,緊緊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甚至有些驚訝。
這,是這輩子陸羽第一拒絕小阮,即便這麽多年過去,小阮提出來的要求並不多。可越是這樣,就越顯得此時的陸羽有些不可理喻。
就連走上來的陸茜都忍不住說道:“你這人,怎麽這般無情?若你心疼糧食,就把她放在我那裏養,一個小丫頭而已,我還是養得起的。”
陸羽心知是她們誤會了自己的意思。
他不在乎這個小姑娘會吃掉多少糧食,也不在乎這亂世之中養活一個人有多難,他現在唯一在乎,或者說唯一在意的事情,是這小姑娘安穩的睡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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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慰?能在這一片鮮血殘肢之中?!
即便小姑娘是被人打暈的,在她被打暈之前,一定也看到了經曆了太守府被屠殺的慘狀。換做常人,此時即便睡夢之中也會陷入那無可自拔的恐懼之中,接連噩夢,別說安穩,怕是不落下心病都是千難萬難。
可是麵前這小姑娘,非但不眉頭緊鎖,甚至呼吸都很均勻,好似此時她隻是在母親的懷抱中,安穩的睡一個美美的午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