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羽前世學來的那醫術，也將求望聞問切。

    望為看，聞為聽，問為說，切為指。尋常醫術應該先觀察病人，再聽病人講述病情，再問出病患疏漏事項，最終切脈判定病情。

    可陸羽的那套醫術卻截然相反。因為但凡要用上這種醫術的病患，一般來說都沒有開口說話或者行動的能力。上來便是一指，隻要未死，一指便可將命懸住，一指而活！便是命懸一指。

    隨後才是說，說的不是問題，而是梵音，大音希聲之下震全身肌骨五髒六腑，使其回歸正位，便是骨回一聲。

    再之後便是聞，也是聽，聽的卻不是病患的話語，而是病患身體的傾述，要聽血液、神經甚至經脈的順暢流動，便是脈行一息。

    最後，也是最關鍵的，要想把一個將死之人救活就需要喚醒他的大腦，喚回他的靈魂，這不能用聲音，聲音會破除，不能用手指，手指會陽損。人體中通神之物，可直達神魂之物，便是雙瞳！於是這最後一招便是魂牽一目。

    隻不過這種功法太過損耗心神，即便是神魂強大如斯的陸羽，也被陸茜弄得勞累不堪，想要站穩都有些困難。

    陸茜自然又是歉意又是驚恐，根本不知道自己方才是怎麽了，平日裏好不容易磨練的涵養靜氣都消失不見了。她當然不知道自己是因為長時間的驚慌和勞累而導致的失心症。

    “好了好了，才一見麵就噘著嘴，哪天真要弄個油瓶給你掛上才好。”

    “哼，還不是擔心你弄的……還一個勁的說我……”

    陸茜讓自己顯得很委屈，她不委屈，但她知道隻要自己這樣，陸羽就會服軟。

    果然，陸羽翻了一下白眼，沒有再說什麽了，直接走到丹爐的旁邊，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之前他想過的，即便是丹爐中加入了鳳尾蘭，他也有一成的機會把這爐丹藥弄好，僅僅三天的苦練陸羽就有這樣的自信。

    可如今爐子倒了，丹氣散了，這爐丹藥就算是廢了，好似覆水難收，又如何能救得了？

    “木已成舟，覆水難收……看來這場麻煩還需其他辦法解決……恩？”陸羽說到這裏的時候，眉心突然跳動了一下。

    “覆水難收？”

    他站直身體，深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滿滿都是醉人的藥香，還有……充裕的靈氣。

    “其實覆水……也並不難收。”他嘟囔道：“最笨的方法就是把那塊泥土全部收在一起，覆蓋冷寒之物，等水汽蒸騰遇冷而凝結，再收集起來便算是成了。甚至還有……無數種辦法可以做到這點。覆水難收？隻不過是不懂方法的一個借口罷了，如此錯誤我怎麽能犯？”

    他心中突然有了一絲想法。

    轉頭看了一眼丹爐，又無奈道：“可惜丹爐是用不了了。”可隨後又笑道：“但即便能用，其實我也不太會用。”

    陸茜和小阮都呆呆的看著他，不知道他突然嘟囔著什麽，滿臉都是好奇和疑惑，甚至有些擔心。

    陸羽則是轉頭對小阮說道：“記得我教你做飯的時候說過什麽沒有？”

    小阮說道：“少爺說過的，做飯是一門藝術，但也是騙局，要用醞釀的方法去欺騙人們的味覺。就好比鹽是鹹的，甜瓜是甜的，但隻要在甜瓜上適量放那麽一點鹽，非但嚐不出鹹味，反而會更甜。”

    陸羽滿意點頭道：“我說過的話，你還真是一句都不曾忘記，不像某些人……”

    首2發

    “哼！”

    陸茜在一旁扭過頭去。

    陸羽接著笑道：“不過之前這個騙字我們應該改一改，不是騙，而應是適應，或者說是摸索領悟。酸甜苦辣四味可調世間百味，紅黃藍三色可成世間萬色，而一抹丹青，一道黑色，可成無邊畫卷無限文字，道盡天下蒼生！總言之，便是色迷人眼，味誘人食，丹青勾人神魄。而這煉丹之法……不也能如此嗎？”

    他突然狂笑起來，身子在原地轉了一圈，無比灑脫。

    “為何要爐？既然靈氣，便有靈性，靈性自當在天地！爐子沒了，便以這天地為爐，有何不可？！”

    他猛地一揮手，周圍藥香靈氣，竟然好似龍卷螺旋一般，瘋狂向他的身前匯聚過去，竟在他的麵前形成了一個穩定而完美的螺旋！螺旋有人頭大小，淡然有紫色，又仿佛有驚雷之聲隱隱而發。

    “為何毀靈草？因其有弊有利？純潔如靈氣便留下，汙濁如混沌便舍棄？卻不知萬物有靈，不管是無用桔梗還是鮮美果子，單獨拿出便是死物，隻有融在一起才能煥發生機！修為都講陰陽調和，靈物更要鮮腐同居！”

    話畢，再抖手，螺旋中一道勁風突然脫離而出，竟直接捆住屋角被丟棄草藥根莖，整個被撕扯回來，融入螺旋之中，幾下便不見蹤跡。

    “丹為死物，人服之則現生機，並非丹存靈氣，存生機之道，而應以丹藥為基，生人之自生之道！萬物有靈，人在其中，何不相容向榮？！”

    說完，他抬起一根手指放在嘴邊咬了一口，卻……咯了牙，才轉向手臂，咬出一絲鮮血，隨勁風飄入螺旋之中。

    說來也怪，草木根莖堅韌無比，卻在螺旋中頃刻消失，這一滴血液脆弱難留，卻悍然停在那螺旋正中，如沙漠中一抹殷紅！

    “凝丹！”

    陸羽猛一聲斷喝，螺旋突然狂暴起來，卻不擴散，而是越轉越快，越轉越小，最終變成一顆灰色藥丸，滴溜溜懸浮於半空之上，中有一抹不易察覺的紅色，極其微弱的閃現著一次又一次的紅光，如心跳，如擂鼓。

    “出爐！”

    哈哈大笑後，陸羽再吼一聲，那樸實無華的丹藥猛地向天而起！天地間陡然變色，一片烏雲華蓋，隱隱有雷聲閃動……可就在一道雷霆即將蘊含爆發出來之時，那烏雲卻陡然消散，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無人能知……這是多麽大的一次遺憾！

    陸羽呆呆眨著眼睛看著天，歪了一下頭，隨後苦笑道：“我可沒讓它飛這麽高……”

    隨後仰頭便倒，直接昏死過去，手腳還抽動了兩下，顯然脫力到不行。

    而那枚丹藥也已經從天空落下，滴溜溜在地麵上轉了兩圈。明明在土地上滑過，卻沒見它沾染上一絲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