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有這股子精神就行！麻煩是肯定會有的。你實在解決不了的，我幫你，我幫你也解決不了的，還有書欣。書欣人家是當過局長的人，有的是辦法，”李平說。

    “我有我的事情要做，再說我的領導能力其實挺差，”書欣說，“關鍵還得靠她自己，她要是亂了套，誰也不好幫她解決。”

    “你可不要小看了舒霞姐，我話在前，事在後，她肯定行。我看就這樣定了，舒霞你就張羅吧，”李平說。

    舒霞說：“等我想一想再定吧，集體辦和個人辦，各有各的好處。”

    李平說：“集體辦也是以你為主，你掌陣。”

    舒霞聽了，看著李平會心地笑了。

    “要是個人辦的話，現有的服裝道具就折了價歸了個人，”書欣說。

    “沒有多少能用的了，還折甚價？”李平說。

    “折價是對的，不然叫村裏人說我占了集體的便宜，我可不想叫人們說三道四，”舒霞說。

    “也對，這不是個事，我正是怕胡承運有想法，”李平說，“不過，有想法就讓他有想法去，他沒能耐就得讓出來。”

    “你跟胡承運說沒說過讓我帶團？”舒霞問。

    “去年說過。今天去後山演出去了，還沒回來。等他回來我再跟他說不遲。去年我說的時候，他嘴上說得挺好，說你帶團肯定比他強。可我能看出他心裏頭不願意。——哪能願意了？他帶團對自己有好處，能吃上回扣。劇團沒帶好，與他看小不看大，愛占便宜有關係。”

    “吃回扣？怎麽個吃法？”

    “這會兒村裏寫戲，都要回扣。比方一場戲寫價是三千塊，劇團實際得到的是2500，那500叫寫戲的扣下了，這就叫回扣。胡承運吃的是回扣。寫戲的扣下500塊，胡承運從這500裏分，分多少也不等。聽說分50到80的多，分100跟200的也有，不過不多，能分200的越少。”

    “還有這種事？”

    “你不知道，這種事現在吵明了，人們都知道。那幾年王全當村主任，出外寫戲也吃回扣。村裏頭唱戲起錢的時候，王全還跟胡承運合套起來往腰包裏裝。”

    “真的不知道還有這種事，”舒霞說。

    “不是我就不想叫你帶劇團，要帶也得弄成個人的，”書欣插話說。

    舒霞低頭沉思，不說話了。

    “怎麽了，是不是後悔了？”李平笑盈盈地問舒霞。

    “也不是後悔，我是想胡承運怎麽也變了，原先可不是這樣的人呀？”

    “好些人都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了，以前多數人做事情怕人說三道四，現在反過來了，多數人為了錢不怕人說三道四了。我看好你，除了你戲演得好，主要是為你人格好，總怕人說三道四。怕人說的人，做事情才能做好，才能摟住底子。——你不要怕，你就頂起來吧。村裏頭大多數人都想叫你回來。”

    “說到這兒，我的主意鐵定了，誰也改變不了了？”

    “有話在先，不要遇到麻煩事纏身，騎虎難下的時候，你怨我當初怎麽就不勸你，”書欣說。

    “沒你說的那麽嚴重，”李平對書欣說。

    “我的主意是鐵定了，我就不信有多麽難！”舒霞說。

    “你肯定行！”李平說。

    舒霞臉上放著光彩，她看了看眼睛總是望著窗外的書欣，然後對李平說：“我們還得回縣城住上幾天，收拾收拾，安頓安頓再回來。”

    “帶劇團是件大事，不是小孩子耍擺家家，讓他回去再好好地考慮考慮再說，”書欣對李平說。

    李平點點頭，忽想起寫村誌的事，於是對書欣說：“柳為善真不是個東西，好好的事情，他硬是要攪和。張貴寶也不知道跟曹玉虎說了沒？這村誌莫非真的就不叫寫了？”

    “我也不著急打聽這些，有時候著急還不如靜悄悄地等待，”書欣很坦然地說。

    “你跟張支書說法一樣。前些時，咱們村打上去的建文化廣場的報告暫且不批，有些等不及了，張支書安頓我，一步一步來，不要犯急性病。急沒用，急不如悄悄地等待，我這才不急了，”李平說。

    “你還沒經磨練，張支書和我一樣，都是經過磨練的人，多會兒把你磨圓你就不急了，”書欣說完李平哈哈哈笑了：“說得好，我聽你們的，經受磨練，叫磨得圓圓的。——舒霞這回也得經受磨練了。”

    “我這個人正不好叫往圓磨，”舒霞說完自己先笑了。

    “磨不圓，鑿你的棱角，鑿了你的棱角，看磨圓磨不圓你？”書欣說。

    “啊呀！暢局長看來是叫鑿過，”李平說著也笑了。

    “我這人沒棱角，天生就是個圓的，不過我這個圓不是球形，是橢圓形，不合人家的標準，”書欣一本正經地說。

    “我看你是最標準的，誰不說你這個局長好？”

    “不要叫老百姓罵就好，這就是我的標準。咱們也沒多大本事，功績沒有，過錯也不大，想挑毛病不愁挑，想打壓還不好打壓，就是這麽個樣子。”

    “我看就這樣吧，我們就回去了，”舒霞一看天已經黑下來，她怕家裏婆婆等他們回去吃飯等得心急。

    李平女人劉華要叫舒霞和書欣留下吃飯，舒霞說老兩口等也等不上我們回去了，留下吃飯叫生氣呀。

    李平把兩個送到門口，對舒霞說：“你回去多走幾天也行，可是不要變了主意。——要不你給褚先章打上個diàn huà，問一問咱們村打上的報告什麽時候能批。至於你的調動，就我給你跑。”

    “打diàn huà問問？也行，隻是頂事不頂事，我不敢保證，”舒霞說。

    “哪能叫你保證？開往回走吧，我暢義大爺和大娘肯定盼不上，”李平說。

    書欣走在路上，低聲責備舒霞，還是嫌她叫胡毅進劇團。舒霞說胡毅進劇團那是必須的。兩個人於是爭論起來，進了院還在爭論，誰也說服不了誰，因此沒有馬上到西房父母住的屋子裏吃飯，回正間繼續爭論。

    書欣母親聽見了，從西房過來，嘴裏不住地絮叨：“你們兩個不是吃飯，這是說甚了這是？沒完沒了地說上就沒完了，你們這是說甚了這是？飯早就做好了，不是快點兒吃飯，這是沒完沒了地說甚了？吃了飯該說甚再說甚，又不是吃了飯就不能說了，還有個不吃飯說上個沒完？”

    書欣和舒霞聽見老人有些生氣了，這才不再爭論，趕緊過去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