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前麵忽然出現一條向上的台階，江離沉默不語，緩慢地走了上去。

    斷雲和蘇南筱跟在後麵，向上走了一會兒，忽然看到了一縷亮光，於是熄滅了九幽地火。

    台階很長，最終通向地麵。斷雲從地道中出來之後，秋風吹拂，冰涼入骨。

    通道出口在一個廣場的邊緣，地麵上到處都是黃沙。江離沒有停下來，而是向廣場中間走去，那裏有一座高台，越過高台可以看到一片完好無損的建築，像是一群宮殿。

    “說吧，什麽條件？”沉默許久之後，江離忽然問道。

    “我要讓落英城裏的所有人都進入邪皇的靈魂界。”斷雲道。

    江離停住了，腳步向後落下，他揚起頭，聲音因為困惑而沙啞：“我不明白。”

    “老師，您去過邪皇的靈魂界麽？”斷雲問道。

    “當然沒有。”

    “我也沒有，所以並不知道裏麵的狀況，也就是說裏麵存在著無數種可能。”

    “那也沒有必要讓所有人都進入。”

    江離做了很多努力，包括用陳紫瞳拖住陳豐，都是為了阻止外人和自己一起進入邪皇的靈魂界。

    “既然裏麵存在無數種可能，那便有可能充滿了危險，或者是某種機遇，靈魂界或者很大，或者很小，我們或許要在裏麵待很長的時間才能離開，也有可能根本無法離開。”

    斷雲在喋喋不休地羅列各種可能，他覺得讓不同的人進入邪皇靈魂界，能夠最大限度的應對其中的各種可能。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是，斷雲還無法完全信任江離，不同立場的人同時存在才能最大限度的維持平衡。

    “我答應你，你可以隨意選擇讓誰進入靈魂界，因為你是陣法的核心。”江離在僵硬了很久之後，淡然一笑，繼續向前走去。

    三人很快走到了廣場中心，他們麵前矗立著一座水晶祭台。廣場的後麵，是一座氣勢恢宏的大殿，大殿雖然陳舊，卻出奇的沒有受到損壞。

    江離走到了祭壇腳下，斷雲循著江離的目光打量起這座祭台，隻見祭壇上鏤刻著一條張牙舞爪的龍，於中央向四周次第盤繞。

    江離忽然指著祭壇道：“雲兒，你站到那裏。”

    斷雲拾階而上，來到祭台的中央，他抬起頭，秋天的日光並不夠溫暖，卻溫柔地撫摸著這座廢棄已久的城池，以及斷雲的臉。

    “老師，如果你找到了邪皇遺留的秘術，如果當真能夠天下無敵，你要與軒轅家爭奪天下麽？”斷雲低下了頭，忽然問道。

    江離冷笑道：“難道你跟陳豐一樣，是在擔心天下大亂？”

    斷雲搖頭：“並不是，但這的確關係到自己的命運。”

    江離歎了口氣：“軒轅家一代不如一代，即使沒有邪皇遺秘，也未必不會有人對軒轅氏的皇權起挑戰。至於為師所說的天下無敵的法術，邪皇與軒轅皇帝決戰之時，恐怕他自己也沒有參透，為師即使能夠在邪皇的靈魂界找到傳承，也未必能夠領悟。”

    “既然如此，老師為何還要將自己的半生時光投入其中？”斷雲迷惑地道。

    “跟你一樣，這隻是一種希望，或者說是癡妄，也許最終為師會一無所獲，但現在為師必須相信自己能夠得償所願。”江離似乎有些緊張，聲音繃緊，“至於為師為何對天下無敵的法術感興趣，那是因為其中關係著天地大道，時空法則，以及整個世界的命運。”

    斷雲皺了皺眉頭，對於江離的動機，他很難理解。

    “農民擔心天氣時令，皇帝最在乎的是如何永享仙福，你最在乎的是如何打破天賦封印，這位蘇姑娘最在乎的是擁有強大的力量，不同的人在不同的階段都有各自不同的追求，如果無法理解就不必理解。”

    “好吧。”斷雲微微苦笑，“老師，開始吧。”

    “為師窮極十年光陰，耗盡半生積累，在這裏布下了一個法陣，而你，是這個法陣的最後一環。”

    江離伸手在虛空一握，一支蛇杖浮現而出，杖頭的蛇陡然活轉過來，爬上祭台，蜿蜒著纏繞上斷雲的手腕。紅蛇鋒利的牙齒刺進了少年的皮膚，血水流淌，斷雲隻覺劇痛難忍，忽而半邊身子麻木了，動也動不了。

    鮮血落到了祭台上，很快流入了水晶，像是一滴水落到了沙漠裏。但是青龍的身體裏突然流動起了一股紅色，待紅色將整個龍身侵染，虛擬之物竟有了生命，突然活轉，施施然脫離了祭台。

    被血色染透的龍鎖住了斷雲的雙腿，盤旋而上。

    江離飄然退後，舉起蛇杖，口中喃喃而語，狂風驟起，烏雲堆積，天地被黑暗吞噬。

    斷雲孤零零地站在祭壇中央，任憑紅龍纏繞，任憑無盡的黑暗將世界吞噬，隻有風，在拂動衣角，在觸動肌膚，以及簌簌流沙的聲音，讓他意識到自我的存在。

    紅龍變成了虛無的光，進入了斷雲的身體，然後成一片識海，斷雲隻需意念轉動，便能看到落英城的每一個角落。

    斷雲像是高高在上的神，在這片血色的識海裏，他有著無與倫比的力量。

    “可以了，選擇你希望的人進入邪皇的靈魂界。”

    江離的聲音如同晨鍾暮鼓，傳入耳中，響徹識海。

    於是斷雲看到了江離，還有站在他身邊的蘇南筱，一股意念之力將忽然他們吞噬。

    現實之中，便見紅色的光芒平地而起，如飛吹拂，然後兩人消失無蹤，黃沙之中徒留兩對腳印。

    與此同時，在落英城的每一個角落裏，在生著幾乎同樣的事情，在短短一盞茶的功夫裏，幾乎每一個人都被紅色的光芒吞噬，憑空消失。

    最後紅色的光芒從天而降，落在了陳豐所在的宅院裏。然後陣法消失了，陳豐消失了，陳紫瞳也消失了。

    落英城恢複了冷清，但直至斷雲從祭台上消失，這座古城才算是徹底安靜下來。

    所有的人，都去往了一個陌生的世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