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九章 香料海的支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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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93年9月1日,帝力港。

    這個時節的帝力港空蕩蕩的,港口內漂浮著菜葉、爛木頭和動物屍體。一些本地馬來人駕著獨木舟,徒勞地尋找著每一個可以兜售他們船艙裏水果和魚獲的對象,但總是勞而無功。岸上少數穿著警服的馬葡人(馬來、葡萄牙混血)懶洋洋地巡視著,恨不得趕緊走完這條街道,然後可以到派出所內涼快涼快。唯一忙碌著的,大概就是那些正辛苦搬運著糧食的碼頭力工了,他們多是馬來土著,生活貧窮,不在烈日下出賣自己勞動力怕是活不下去。

    小鬆健次郎穿著一身嶄新的東岸陸軍預備役夏季短袖軍服,坐到了一間涼棚下,並讓老板給自己端一碗涼茶過來。這個簡陋的涼茶鋪老板是個廣東人,但卻不是廣東土生土長的,而是在巴達維亞出生的不知道第幾代老廣,聽說天朝大軍占了半個帝汶島,便屁顛屁顛地全家移民過來,靠做小生意維持生活。

    當然老板現在也知道了,占領帝汶島的不是天朝大軍,而是東岸大軍。不過這無所謂了,對於他來說,都是一家人,他可以在這裏得到比巴達維亞更好的保護。在他以前生活的荷蘭城市裏,荷蘭紅毛雖然與東岸政府關係不錯,商業上也頗多依賴,但終究也是有自己利益的。雖然不至於做出大規模傷害他們華人群體的事情,但一些打壓或勒索卻在所難免,有時候還會唆使土人侵犯他們的利益,因此日子過得並不是太舒心。

    現在來到帝汶島後就不一樣了。在痛苦地學了一陣東岸官話,並勉強獲得通過後,他們立刻就獲得了華夏東岸共和國海外殖民地國民的身份,與當地移民而來的登萊軍戶、葡萄牙人、馬葡人是同等地位,比土著馬來人要高上許多。

    唯一可惜的,就是帝汶島的耕地似乎不是很多。這裏的山實在太雄偉險峻了,幾乎覆蓋了全島的絕大部分地區。山上森林茂密,人跡罕至,道路不通。要想去島的另一麵,就隻能坐船,非常之不便。

    茶鋪老板原本是打算種地的,因為他家在巴達維亞近郊就是以種菜為生。後來賣掉土地全家移民帝汶島後,依然打算以農業為生。隻可惜這裏土地數量甚少,且多把持在葡萄牙貴族手裏,東岸人清理了一些不聽話的貴族,並拍賣了部分土地後,供應仍然十分緊張,因此他才無奈將賣地得來的錢在近郊買了套宅子,老父母在宅子周圍種了些瓜豆什麽的,而他們夫妻兩個則帶著孩子到碼頭附近經營一家茶鋪,慘淡維持著生計。

    不過聽說官府最近在征調那些登萊軍戶們,打算去附近山裏搜剿可能存在的土人,然後開辟出一些種植園來。種植園將以咖啡、可可、香料為主要經營對象,可能也有一些果園,但不會太多。茶鋪老板對這事很關注,他覺得一旦開辟出部分山地的話,搞經濟作物的種植應該會有一些前途。正好他的兄弟也打算從巴達維亞那邊過來,如果此事成真,那麽去山裏種咖啡也不失為一條路子,對本島也是有好處的。畢竟,偌大一個島,你不能光靠賣木材為生吧?那點收入,甚至不一定能抵償從澳洲、拉包爾等地進口糧食的費用,到頭來還得這兩地半賣半送,實行財政補貼,這並不是什麽長久之計。

    而說起這個進山開辟種植園,其實也是東岸人的無奈之舉。帝汶島的地理位置固然重要,但耕地確實太少,糧食產量頗有些不足。因為在行政上被劃為澳洲管委會轄區的緣故,這裏的糧食和肉類主要靠西澳地區提供,這其實是通過財政補貼的形式進行的。但澳洲管委會很顯然不能容忍這種情況無限製進行轄區,故管委會主任彭遠誌下令在帝汶島開展經濟作物種植,以提供商品貿易的收入,減緩管委會的財政投入壓力。

    當然帝汶島本地還有耕地開發的潛力可挖,葡萄牙人在這一點上做得並不好,如今東岸人來了,自然是撥亂反正,重新開發出更多的耕地來。彭遠誌相信,以東岸人的農業技術,肯定會比半吊子的葡萄牙人以及啥也不懂的馬來人能夠更好地發揮那些耕地的價值,出產更多的糧食。而也隻有這麽雙管齊下,才是最終解決帝汶島糧食缺口的思路。

    小鬆健次郎沒有土地。作為帝力守備隊的一名軍士長,這位前日本落魄武士選擇了拿錢(按規定軍人可以低價領取一定數量的土地),然後購下了一套位於城內的兩層小別墅——是的,沒錯,這個別墅又是由台灣銀行的房地產部開發的,顯然又是被強迫的——讓妻子和孩子住了進去,並且還聘請了一位窮困馬葡人婦女作為保姆,幫忙照料。

    因為一段時間以來沒有戰事的緣故,小鬆健次郎在帝力港的生活還是比較愜意的,至少比他那位又經曆了幾次殘酷戰爭,並剛剛積功升任敢死隊隊長(原隊長在清剿森林內土人時運氣太差,被流彈所傷,後不治)的老鄉野澤直人要舒服上許多了,至少沒有生命危險,不是麽?

    小鬆健太郎現在擔任帝力港港區的邊防隊長。他們不負責港區的治安,那是派出所的事情,他們主要負責檢查來往船隻有沒有夾帶違禁品,有沒有危險可疑分子,有海盜或者敵國武裝分子來襲時,就地構築第一道防線,等待城內的守備隊主力趕來增援。

    小鬆健太郎對這項工作還是比較勝任的,並且也做出了一定的成績。比如,就在上個月的時候,他就破獲了一起夾帶武器的答案。起因是一艘從果阿駛來的葡萄牙商船攜帶了不在貨物清單內的上百枝燧發火槍及彈藥,並意圖交給本地的一位葡萄牙貴族接收,結果被邊防隊當場拿下,人贓並獲。後來經過審訊,得知這批武器是果阿兵工廠的人盜賣武器庫後賣給商船船長的,然後商船船長打算將其賣給一位葡萄牙本地貴族,具體用途他並不知曉,隻知道人家給的價錢很不錯,足以讓他鋌而走險。

    未經報備而私自購買武器,在東岸人看來很顯然是重罪了!因此守備隊很快集結了起來,將那位葡萄牙貴族抓起來進行審訊。期間葡萄牙本地行政長官還過來求情,不過在審訊結果出來後,他立刻明智地閉上了嘴巴,因為這位貴族涉嫌陰謀反對東岸人的統治,因此很快便被判處沒收財產並驅逐出境的懲罰——很諷刺是不是,帝力港在法理上明明還是葡萄牙王國的領土,但東岸法官判處他驅逐出境,實在是讓人覺得無言以對。

    小鬆健太郎因為及時發現這起非法的武器交易而被上司表彰,據說下個月就將乘船前往文萊港的陸軍士官學校進行深造,回來後就是正兒八經的軍官了,前途不可限量。

    而說起文萊港,那邊的局勢最近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首當其衝的就是文萊王室的倒台。文萊蘇丹對於東岸移民越來越多地聚集在首都附近心生恐懼,因此妄圖勾連葡萄牙人、荷蘭人、英格蘭人進行對抗。結果葡萄牙人、荷蘭人先後將情況密告於東岸,英格蘭人也明智地沒有參與,文萊蘇丹的陰謀幾乎從一開始就敗露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很簡單了。東岸人經過半年多時間的籌備,集結了數百兵力、二十多門火炮及六艘戰艦,對文萊港發動了“贗懲”。他們先用軍艦突襲文萊人的港口炮台,並輕易摧毀了其設施,然後對港口開始狂轟濫炸,讓文萊人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

    在這時候,抵達預定出擊地點的東岸陸軍(含訓練有素的台灣陸戰營兩個連)也開始了出擊,在經過一番激烈的交火後,順利攻入了文萊城區。文萊蘇丹剛剛征集的壯丁們在胡亂放了幾通槍後,頓時一哄而散,將王宮徹底暴露在了東岸人的兵鋒之下。

    最後的總共始於王宮攻防戰,敢死隊隊長野澤直人在關鍵時刻率領麾下八十多名士兵展開決死衝擊。他本人率領二十名最精銳的武士“拔刀組”身先士卒,冒著文萊火槍手的密集火力攻入敵陣,一刀斬殺其指揮官,成為壓倒文萊人的最後一根稻草。

    隨後,文萊蘇丹在王宮中縱火自焚——真實情況是,此人想燒毀王宮出逃,結果被東岸人抓住處死,對外宣稱蘇丹畏罪自焚——東岸人將王宮內曆年積存的金銀珠寶搶掠一空,值回此次出兵的費用還大有富餘。畢竟,文萊港作為風下之地的貿易樞紐,蘇丹本人的財富肯定不是什麽小數目,隻可惜他之前為了招募軍隊及采購武器,錢已經花出去了不少,導致這次的戰利品數量不及預期。

    不過也沒關係,東岸人隨後便控製了文萊海關,今後這筆長久的收入就歸東岸人自己支配了,相信負責管理這裏的廉梧管委會主任薑雲帆一定會非常高興,建設廉梧的資金又有了一個新的來源。

    文萊王宮雖然被東岸人攻破了,但這個國家卻並未覆滅。出於種種考慮,東岸人最後還是從文萊蘇丹的宗族中挑選了一位年幼無知的孩童立為新的蘇丹,同時向其宮廷派出了一係列的顧問,全麵把持其內政外交。殘存的文萊軍隊也被徹底解散,今後文萊國的安全防衛工作將由東岸人負責。

    而鑒於之間文萊朝野對東岸人深深的敵意,東岸人這次獲勝後也進行了大清洗。大量文萊官員、酋長、軍官甚至普通士兵遭到了審判,連同家屬在內,差不多有數千人遭到了牽連,全部被關進了集中營,一邊進行勞動改造,一邊等待廉梧方麵安排船隻,分批運往非洲大陸的黃黑分界線一帶,編入島嶼八旗進行管理——前提是這些必須改信東岸道教,不然的話就一輩子待在集中營內種地吧。

    文萊、帝力兩個基地的日漸穩固,對於東岸人控製香料群島的海上貿易航線,無疑是至關重要的。也就是現在東岸人派駐過來的軍艦數量不足,不過等第一艦隊部分淘汰的老舊戰艦抵達遠東地區後,第三艦隊東南亞分艦隊的實力大大增強,東岸人就可以在文萊和帝力兩港常駐艦隊,這對於他們在當地的話語權和影響力的提升至關重要。考慮到荷蘭政府、西班牙政府與東岸的關係,這片富饒遼闊的海域未來屬於誰,基本上已經非常明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