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小福歎口氣，他走了進去。

    原本僵持著的二人都是一愣，青山皺眉問道：“你是何人？”

    六奶奶眼卻是閃出驚喜，這表情不似做作，或許這事真的跟六奶奶無關。

    她也不跪了，站起身朝宋小福迎上去：“小福，這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兒子青山，那是兒媳婦小蓮。”

    說完趕緊抹了抹臉上的淚水，青山也是借用衣袖擦了一把。

    又拉著宋小福給青山道：“這就是保住虎娃子的法師，叫宋小福，趕緊謝謝人家。”

    青山聽到這話顯然吃了一驚，原本想過六奶奶口那個法師的形象，一般都是仙風道骨，至少是得有一把美髯，身穿法袍、足踏祥雲履，拿一把拂塵，看什麽都用俯視姿態，張口閉口天道之類。

    卻沒想到會是這麽個造型，看上去比自己還小的多，而且還是一身的奇裝異服。

    青山年少時癡迷於醫道，對於婚姻嫁娶之事根本漠不關心，原本老爺子雖然經常嚴責不孝有、無後為大的古訓，但心底對他醉心於醫道並不反對。

    直到他十歲了，這在那個普遍十幾歲就結婚生孩子的年代，幾乎成了大夥的笑柄，雖說家裏有些資產，倒是不怕娶不到媳婦，但也扛不住人背後指點。

    最後才在高壓之下跟小蓮結婚，而小蓮看年紀還不到二十歲，這似乎有些老牛吃嫩草，但在那個時候著實不算啥稀奇事。

    六奶奶今年也不過五十出頭，之所以被稱為六奶奶，一來是輩分足，二來在那年頭，五十多歲在農村已經算是老人長者了。

    那時候人們的生活水平哪裏有什麽營養追求？像六奶奶家不愁吃穿、不用下地，時不時還能見些葷腥，這在那個以填飽肚子為追求的農民，已經算是天天都是過年一樣的皇帝生活了。

    宋小福擺一笑：“哈哈哈哈……六奶奶過獎了，虎娃子是命不該絕，小子也剛好是碰上而已，其實沒有出多大力。”說著對青山也拱了拱。

    六奶奶這時也沒了剛才的落寞，畢竟在外rén miàn前，必須要保持她是一家之主的姿態，這不是為她自己的麵子著相，而是為青山操心。

    在那個以孝義治天下的年代，違逆父母之命，會被所有人戳穿脊梁骨。

    即便是朝廷開科取士，假如有不孝的汙點，也會成為他最大的絆腳石。

    明後期為什麽那麽多貪官？為什麽就算是一代名相，也杜絕不了自己老家人兼並土地？

    不可否認，人人都有貪婪和私心，但被家族裹挾也絕對占有一部分原因。

    老家來人找你辦個事，你假如不辦或者以其他理由拒絕，那便會被人視為無視宗親，不仁不孝，一旦有了這樣的名聲，那你的仕途就算是完了。

    會被所有士子孤立，在言官風聞奏事的專權下，就是皇帝都擰不過那些跟你硬頂牛的官清流，更何況你一個普通官員？

    這些都說明明代對孝義的重視。

    六奶奶眼睛一瞪，雖說是有意表現，但也看得出，以前在這個家裏，六奶奶有著絕對的話語權。

    “還不快給恩公謝恩發什麽愣？”

    青山隻是看到宋小福的形象跟自己想象的太過大相徑庭，所以一時沒反應過來，他自然也明白六奶奶的苦心。

    他不知道宋小福什麽時候出現的，假如先前的一幕，六奶奶要個自己跪下的事被傳出，不論什麽原因，一個“逼母跪子”的名聲都是逃不掉了。

    而一旦這個名聲出去，自己肯定會被所有人疏遠，甚至因為這個汙點，影響到虎娃子以後都不是不可能。

    趕緊對這宋小福躬身抱拳：“青山多謝恩公援，大恩大德銘感五內！”

    一旁的小蓮也抱著虎娃子來到青山身後，對著宋小福福了一禮。

    宋小福倒是沒想到那麽多，他雖然對明朝的情況通過一些野史知道一些，但畢竟不是生長在那個年代，對於許多衍生的社會現象就不甚了解了。

    隻道是這青山在外rén miàn前，還是維護六奶奶的麵子的，加上先前二人的談話，這人也並非什麽不孝之人。

    隻是獨子出事，一時怨氣攻心，這也是人之常情。

    殊不知，後世的孩子動不動就對父母摔碟子砸碗，為了媳婦不養雙親的更不是啥新鮮事，說實話，就青山這樣的，放在後世絕對算得上標榜了。

    哪有舌頭不磨牙？一家人吵吵鬧鬧很正常，至少在宋小福看來沒有一點不妥。

    他卻不知道，即便是跟小蓮盛怒離開六奶奶這件事，已經給青山的生活造成了一些困惑。

    他趕緊虛扶一下，然後便道：“我本來是想跟六奶奶打聽些事，卻沒想到剛撞上你們這一幕，有些唐突，實在是不好意思。”

    宋小福先告一聲罪，畢竟這事自己理虧，偷偷聽人家牆角根的。

    然後接著道：“隻是看到虎娃子好轉，也是出乎我的意料，若是青山大哥不計較，小子可否查探一二？”

    青山本來是不願意的，但此時他卻不好當麵拒絕，而且先前那一幕顯然宋小福是看到了，等於自己有把柄在人家裏。

    一旦背上不孝甚至逼母跪子的罵名，那自己一家人算是徹底完了，就連虎娃子說不定以後都會被自己影響，所以他更不敢拒絕。

    隻能硬著頭皮道：“如此就麻煩道長了。”

    宋小福哪裏會想那麽多，他在看到先前一幕之後，對這青山的感覺不錯，大咧咧的擺擺：“青山大哥你太客氣了，論年齡我比你小，你若是不嫌棄，就跟六奶奶一樣，喊我小福吧，村裏人也都這麽喊我。”

    這話一出來，青山沒忍住，朝六奶奶拋去不可置信的目光。

    六奶奶微笑著點點頭。

    青山撓撓頭，再看已經前去逗弄虎娃子的宋小福，感覺這個年紀看起來很不靠譜的法師，似乎跟自己印象的神棍的確有些不一樣。

    哪些人哪個不是無所不用其極的故作神秘，恨不得弄個麵紗把自己的臉擋住，好保持一份神秘感，基本人人都有個很不俗的出生。

    要麽是雷電交加、要麽神仙托夢，反正生的總跟別人不一樣。

    這宋小福倒好，不但不要啥神秘感，反而有點自來熟，竟然主動讓人叫他名字，連道長都不要，要知道那些神棍，恨不得別人把他叫神仙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