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人沒錢，但愛充門麵。

    小口扒拉大口喝酒店離市醫院不遠，大約相隔幾百米。這個酒店是胡能訂的酒店，之所以訂這家酒店，最主要的原因是，酒店氣派，菜價便宜。一桌子十幾道菜，有魚，有雞，又有肉，滿共算下來，一桌也就五百塊錢。胡能看人數，一共二十來個人，所以，就訂了兩桌。喝的酒不是什麽好酒，十幾塊錢的七兩西鳳，搬了十箱。煙也不是什麽好煙，但比滿山跑能上一個檔次，四塊錢的軟延安號稱小中華，是鄉下人眼中的上上品。

    訂婚宴訂在了下午四點，鄉裏人晚飯吃得早，一天兩頓飯，十點一頓，下午四點一頓，當然這是一種習慣，城裏人可能接受不了這種飲食規律，一天三頓照實吃，身體養的白白胖胖的，所以，城裏人嬌貴，看上去一眼就能認出，這一定是城裏人。

    胡來的母親也從醫院裏出來了。按照道理，胡月的病情是不能出來的，但是，習俗對於封建的農村人來說，大過命。就好比人的尊嚴、麵子一樣。

    其實，全村人都不同意胡月到場，可是，胡月說啥都不願意。在村裏，胡月性子直、倔如牛，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也隻好跟著胡月一起胡來。

    “大夫，就出去一小會兒，沒事兒……”村裏的胡學帶頭找主治醫師。

    “不行，病人的情況很嚴重，你們不能這麽胡鬧。”胡月的主治醫師說。

    “求求你了大夫，就半個小時，俺們會保護好哩，好不好？求求你了。”胡學說。

    “你再說也沒有用，你們要是帶病人出去的話，要是出了什麽事的話，我要負主要責任。”

    “要不你跟俺們一塊去，俺給你出出診費。”胡學說著從兜裏掏出五十塊錢，就往主治大夫手裏塞，邊塞邊說：“大夫，你就讓俺姐去吧，你可不知道，她性子烈，不讓她去還指不定鬧出個啥來？”

    主治大夫說：“不行。”說完就要轉身走。

    鄉下人不知道什麽是紳士，也不懂禮儀，大大咧咧的啥都能幹的出來。醫院是公共場所，他一看主治醫師轉身欲走，慌亂之中，他一個前撲，抱住了主治醫師的腿。

    “大夫，”胡學哀求：“你就讓俺姐去吧，她是一個女人，也是一個偉大的母親，她一輩子對自己的孩子任勞任怨，無怨無私無悔，她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母親，今天是他兒的終身大事，她辛苦操勞了一輩子，就指望著今天哩，求求你了大夫……”

    “去去去，去吧，”主治大夫被他鬧得心煩意亂，於是，生氣的說：“要是你們都不管病人的死活的話，你們就帶她走吧，出了事情，我可不負責任。”

    “謝謝了大夫……”

    一場鬧劇，在醫院落幕。

    下午的時候，胡學用輪椅推著胡月提前來到了小口扒拉大口喝酒店。

    胡來在照相館用三十塊錢租了一件燕尾服，當然，這是他搞掉五十塊錢才租下的，衣服有點小，穿到胡來的身上褲腿蓋不住腳踝，樣子很滑稽。胡圓圓也租了一件大紅色的旗袍，穿在身上圓鼓鼓的，身上的肥肉連同旗袍緊緊繃在了身體上，她穿了一條她認為很漂亮的黑網襪，大腿上的肉順著網子往外蹦，遠看像極了黑菠蘿，樣子更加滑稽。她踩著紅色高跟鞋，神情喜悅的挽著胡來的胳膊，站在門口，迎接村裏的大大和嬸子們。

    牛疙瘩村裏的習俗很怪，來人不隨份子，隨紅布，帶鞭炮。

    一位村民，嘴裏叼著煙，把手裏的鞭炮平鋪在馬路上，猛紮兩口煙，點燃引線，劈裏啪啦，鞭炮震耳欲聾。

    村民們一一上前，微笑著將紅布掛在胡來和胡圓圓的脖子上，每人送上一句吉利的話：“恭喜恭喜，早生貴子……”

    村民們在飯桌上坐定，順手從盤子裏拿上一根小中華，叼在嘴裏，點燃，吸著煙，閑聊著。

    “大家安靜一下，”嘈雜的全場，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村幹部臉上掛著笑容說：“今天陽光明媚，今天喜氣洋洋，在這個陽光明媚，喜氣洋洋的日子裏，咱村哩胡來，終於，迎來了她漂亮嘞媳婦胡圓圓。大家掌聲歡迎……”場下掌聲雷動……

    “安靜……”村幹部用手勢讓大家繼續安靜下來：“現在，訂婚儀式第一項，胡來和胡圓圓喝交杯酒。”胡來與胡圓圓拿起杯子雙臂交叉，一仰脖子，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第二項，接吻，”場下瞪著大眼睛，仔細盯著場上帶來刺激眼球的一幕。胡能說：“都把眼睛閉上，不許看……”

    場上的胡來一陣臉紅，扭扭捏捏的不敢有下一步舉動。胡圓圓心下一橫，再一次橫抱著胡來，把他的身體放到自己的大腿上，嘴唇壓了下去，當然，她這一次順理成章的用舌頭敲開了胡來的牙齒……

    村長看不下去了，說：“哎哎哎……這光天化日嘞，意思意思就行了，不用那麽認真。”

    唇分婚禮繼續。

    “第三項，雙方交換誓言……”

    “我胡來，今生就愛胡圓圓一個人，相依相守一輩子永遠不分離……”

    “我胡圓圓，今生隻愛胡來一個人，伺候他，聽他話，不惹他生氣，家裏活，不叫他操心，俺一個人管……”

    “好……”場下拍手叫好。

    “第四項，新人給雙方父母敬茶……”

    胡來與胡圓圓雙手端著茶，朝著胡月與胡能走來。

    胡圓圓說：“娘，喝茶……”

    “乖，俺女子真乖，”胡月伸出手撫了撫胡圓圓的頭後，接過茶杯，抿了一口，又將茶杯遞還給了胡圓圓。

    “爹，喝茶。”胡能躬身將茶杯遞向胡能說。

    胡能接過茶杯，抿了一口，交還給胡來說：“俺可把俺閨女交給你了，俺也沒啥好說哩，就是有一條，以後不要欺負俺閨女好不好？”

    “好……”胡能應道。

    兩人走回，站在村幹部身邊。

    村幹部說：“禮成。今天，雖然說是訂婚，但是，咱村裏的習俗，他們今天可就結婚了，但是，有一條，咱要按政策走，沒領結婚證，就不算結婚，不結婚就不能入洞房，你們能做到不？”

    “能……”

    “不能，俺要入洞房……”胡圓圓說。

    “矜持矜持……”胡來在一邊悄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