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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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沒等她奔到床邊, 鈴聲就斷了。

    她用浴巾擦了一把眼睛, 拿起手機, 滑kāi suǒ屏鍵。

    屏幕上一長串陌生的數字, 既不是科裏的座機, 也不是今晚值班同事的diàn huà,掐斷得又正是時機, 擺明了是騙子的伎倆。

    神馬玩意。她順手就把那串號碼拉入了黑名單,把手機扔回床上。

    昨晚也是這樣,臨近十一點,她都準備睡了,突然來了個diàn huà。

    她以為科裏有急事找, 火急火燎接了,可沒等她說話, diàn huà就掛斷了。

    她暗暗問候diàn huà那頭的騙子,回浴室接著洗澡。

    心裏存著事, 這個澡洗得也就比平常更快些。出來的時候,身上驟然少了熱騰騰水蒸氣的包裹, 她冷得一哆嗦, 忙到衣櫃裏翻出一套厚睡衣穿上, 鑽進了被子。

    今年s市的冬天來得格外早, 不到十二月份就冷得出奇, 上禮拜又接連下了幾場雨, 導致氣溫一度逼近零度。

    街上已經有不少行人換了冬裝,稍微單薄瘦弱點的,甚至裹上了厚厚的羽絨服。

    到了今晚,連一向自詡身體素質不錯的她都有點扛不住了。

    拉高被子,她打了個嗬欠,閉上眼。瞌睡照例來得很快,她這種職業,連失眠的資格都沒有。

    意識不知不覺滑進深淵,直到她再一次被鈴聲吵醒。

    她太累,起初隻覺得什麽東西在耳邊吵鬧不堪,直皺眉頭。響到後來,鈴聲已經像雷鳴了。

    恍然間,像有人泥濘中拉她一把,她猛的睜開了眼。

    diàn huà那頭是值夜班的同事的聲音,有點焦急:“小陸,你得到科裏來一趟,又來了一台硬膜外血腫,忙不過來。”

    不知怎麽,她突然就鬆了口氣,想起那個著名的笑話:樓下的人等著樓上的另一隻落到地板上的鞋子,久等不來,整夜都不敢睡。對她而言,這個diàn huà可不就是“另一隻鞋子”。

    真打過來時,她反倒踏實了。

    “好,我就來。”她跳下床,奔到浴室胡亂揩了把臉,穿上外套就出了門。

    她今晚輪副班,按照醫院的規定,隻要科裏有事,十分鍾就得到場。

    她裹緊衣服,大步流星地走出公寓。

    穿過一條長長的窄巷,眼看再轉一個彎就能拐到醫院東門了,突然迎麵走來一個人。

    時值淩晨一點,空氣凍嗖嗖的,巷子裏除她之外,連隻貓都沒有。

    那人出現得挺突兀,悄無聲息的,卻又來勢洶洶,迎頭就撞上來。

    陸嫣反應快,忙側過身往旁邊一躲,就聽豁朗一聲,地上有什麽東西被絆倒了。

    那人身子失去平衡,往前一栽。

    “砰——” 不知是頭還是肩膀,硬邦邦地磕到了牆上,發出悶悶的一聲響。

    混亂中,陸嫣貼著牆穩住身體,心裏大感奇怪,大半夜的,這人走路幹嗎這麽急。

    想起社會上那些不好的治安新聞,她頓起戒備,連忙往前邁開一步。

    這樣一來,她整個人都離開了窄巷,往右一偏頭,就能看見醫院東門的保安室。相距不過幾百米,隻要喊一嗓子,保安就能聽見動靜趕過來。

    站好以後,她再一次警惕地回頭,這才發現那人居然是個女孩子。

    本來都已經打算離開了,她又停了下來。

    剛才女孩撞到牆上的那一下又急又衝,依她看,傷得挺重的。要是不幸撞到了頭,恐怕還得到醫院處理一下。

    “你沒事吧?”她開口了,上下打量那女孩。

    巷子細窄,一半是昏暗錯落的屋影,女孩緊貼牆根站著,動也不動。

    陸嫣看著對方,心裏漸漸湧現出一種怪異感。

    女孩綁著雙馬尾,身上穿著一件a字型短款外套,暗淡的紅黑相間的格子,相當局促的款式。這身打扮如果放在十年八年前,也許還算時髦,現在看,卻未免太過時了些。

    更奇怪的是,目光剛一觸到女孩,她眼前就像是掠過什麽浮光掠影似的,總覺得在哪兒見過對方。

    難道是醫院的同事?她忍不住想要看個仔細,可惜頭頂的路燈過於昏黃,不足以照亮女孩低著的側臉。

    就在這時候,女孩突然有了動靜,一隻胳膊依舊扶著牆,另一隻胳膊卻緩緩抬了起來。就像拍打灰塵那樣,拍了拍肩膀。

    陸嫣錯愕了下,隨即鬆了口氣。看樣子,不像傷到了頭麵部。

    她趕時間,既然對方沒事,她不打算再繼續逗留。

    正要轉身離開,女孩突然像檢查脖子傷勢那樣緩緩甩了甩頭,她這一動,馬尾辮上的發卡被路燈的光芒折射了一下,輪廓頓時變得異樣清晰。

    陸嫣腦中血流一轟,心劇烈地跳動起來,跳得那樣急,那樣快,像是隨時都能跳出胸腔。

    那是一隻水晶蝴蝶發卡,很俗氣也很落伍,如今市麵上也許早已絕跡,可是就在幾年前,大街上曾經隨處可見。

    她清楚的記得蝴蝶的翅膀是怎樣向兩邊曼妙地展開,翅膀上麵又是怎樣被密密匝匝地貼滿了水鑽,隻要有光,戴在頭上,蝴蝶就會發出細碎的星芒。

    十七歲時,她買過三對這樣的發卡,一對留給自己,另外兩對,則分別送給了她當時最好的兩個朋友,其中有一個女孩為了她們之間的友誼,曾經天天佩戴。

    夜風刮在臉上,冷硬如刀,她大腦變得一片空白,直視著前方,隻覺黑暗中仿佛有什麽東西重重擁上來,密不透風地包繞住她。

    她終於明白剛才那種怪異感從何而來,眼前這女孩無論穿戴還是走路姿態,都跟她記憶裏的那個人高度重合。

    可是——不,這不可能。

    她空前的無措,與此同時,心底某一塊塵封已久的傷痛,像被一把無情的鐵鍬給撬了一把,有了破土而出的跡象。

    女孩似乎也發現了陸嫣的異樣,整個人靜止在昏暗裏。

    一種令人不安的死寂悄悄在巷子裏彌漫。

    明明相隔不過幾米,可是兩人之間有一條界線似的,隻要陸嫣再往前走一步,就會一腳踏入一個不可知的世界。

    不知不覺間,在一片黑蒙中,女孩有了動靜,轉身的時候,紅外套貼著牆壁擦過,發出“沙沙沙”的聲響。

    等陸嫣意識到對方已轉為麵向自己的姿態,呼吸陡的變得粗重。

    理智告訴她女孩絕不可能是那人,但眼看著女孩踩著幽靜的步伐一步一步逼近自己,她的牙齒還是不受控製地輕顫起來。

    正在此時,一陣尖銳的鈴音劃破巷中的寂靜。

    陸嫣懵了一會,等明白過來是科裏來diàn huà了,立刻如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想也不想就低下頭找diàn huà。

    可誰知越心急,越找不到。

    她這邊拚命翻找手機,那女孩則停下腳步,像是在靜靜等待什麽。

    鈴聲高亢,一聲接著一聲,固執地震蕩著周圍的空氣。

    陸嫣屏住呼吸找了好半天,終於摸到了手機。

    不等她拿起來,同事被放大了一倍的聲音傳過來,帶著笑意:“小陸,剛才那急診又不來了,你要是還沒出門,就不急著過來了。”

    原來她剛才太手忙腳亂,不小心按到了免提鍵。

    她心裏先是一跳,緊接著,又奇異地鎮定下來。同事的聲音熟悉真實,跟巷中的世界截然分明。

    理智瞬間回籠,她靜了靜,關掉免提,將手機改為耳機接聽狀態。

    “沒事,我已經到樓下了,很快就到。”

    一開口,她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像是被砂紙打磨過一樣,變得無比沙啞。

    而在她接diàn huà的當口,那個女孩悄無聲息地轉過身,往巷子深處走去。

    陸嫣當然注意到了,連忙放下diàn huà。

    巷子又窄又長,每隔幾米就設有一盞路燈,用以照耀行人腳下的路。

    女孩走在巷中,身上的紅外套被一盞接著一盞的路燈映照著,光影流轉,忽明忽暗,遠遠望去,仿佛一朵黑色海浪中飄著的紅花。

    陸嫣緊緊盯著女孩的背影,直到走出去很遠很遠了,巷中那個紅點仍然不滅。

    他走以後,唐潔咽了口唾沫問陸嫣:“剛才樓下那人你覺不覺得很眼熟?”

    兩人站在走廊正中間,左邊兩邊各有一長排包廂,難得走廊眼下沒人,正是交流的好時機。

    陸嫣冷靜地點點頭:“眼熟!怎麽辦,要不要報警?”

    唐潔:“嚇傻了吧你,江成屹自己就是警|察,報什麽警?”

    陸嫣:“警|察也有hold不住的時候啊。”

    唐潔:“……”

    突然左前方一個包廂門被打開,一陣鬼哭狼嚎的k歌聲頓時噴瀉而出。

    有人在門口愣了一下,緊接著驚喜地走過來,“陸嫣、唐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