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遺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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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公公看著手中的聘禮單子, 再看了看心情不錯的太子殿下, 一時間也有些拿不準:“這個聘禮, 是不是……稍微……多了點?”

    這還是江公公說得比較客氣了, 其實江公公更想問太子殿下, 您不覺得您這樣太敗家了一點嗎?就江公公粗粗地掃過的一眼,單單入目的白玉花卉紋碗、玉螭鳳紋韘、白玉琺琅提粱羊首壺、白玉雙嬰耳杯等物,就已經是價值連城,還不用說下麵的古玩字畫, 名家真跡, 更是有價無市。

    要知道太子府也僅僅是表麵風光, 其實內裏早已入不敷出, 若不是每年宮中的份例, 這些東西, 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會被典當出去, 用以府中開支。畢竟太子不比靜王, 靜王得帝王寵愛,其生母又是寵冠後宮的貴妃娘娘, 每年明裏暗裏的賞賜不知凡幾。

    現在看到太子殿下將庫中大半珍寶都寫了上去,江公公此時的心情又怎麽是一個“驚訝”能夠形容的?

    “不多,按照曆來太子妃的聘禮, 都是這個數……”對於江公公的疑問, 安景行不置可否, 多嗎?不多!自己是按照份例來的,又何來“多”字一說?

    能夠用這些身外之物,將陸言蹊娶進家門,又怎麽會多?況且這已經是精簡之後的了,全因言蹊是男子,金銀首飾那些東西,毫無用武之地。

    江公公看了看手中的清單,曆來太子妃的聘禮是這個數沒錯,但是其中家具服裝被褥布料等“大件兒”才是大部分內容,誰家娶妻是一清單的珍寶?

    許是看出了江公公的不讚同,安景行接著又加了一句:“這些東西在庫房中放著也是放著,現在用來做聘禮,也不會浪費。”

    安景行大可以說聘禮的事自己做主即可,但是對於這個自母後入宮就一次伺候在其左右的老人,安景行還是給予足夠的尊重的。

    江公公想了想,的確是這個理兒,雖說東西珍貴是珍貴,但是放在太子府的庫房中也隻能任其蒙塵,現在拿出來作為聘禮,正好能讓它們重見天日。畢竟太子府即使是再拮據,也不能將這些珍寶拿出去典當,這不僅僅是在丟太子府的臉,更是在丟皇家的臉。

    即使知道道理是這樣,但是看著這樣一長串單子,江公公也免不得心疼,最後隻得將單子疊起來,眼不見為淨:“那奴才今兒個就將單子給威遠將軍府送去?”

    要江公公說,皇上難免也太過著急了,正值年關,家家戶戶都忙得不可開交,過了正月十五再找個合適的日子下聘,也不是不可以,為什麽非要趕在年前呢?

    “……送過去吧。”安景行垂了垂眸,本想說什麽,最終還是將心中的話給咽了下去,隻對江公公擺了擺手,讓他將聘禮的單子,直接給陸府送過去。

    安景行本是想說,聘禮的清單自己親自送去,但是想來言蹊此時應該是不樂意看見自己的,最後還是將這個想法壓了回去。

    若是陸言蹊此時知道安景行的想法,一定會大呼冤枉,什麽叫他不願意見?明明就是你不願意娶,到頭來居然還倒打一耙!

    當然,此時的陸言蹊,還有另外的煩惱:

    “公公……”雲婉儀與陸遠對視了一眼,才轉頭看向江公公,“這個聘禮的單子,是不是弄錯了?”

    不怪雲婉儀如此想,西元國的聘禮清單,送來的時候一定要有一個“唱單”的人,若是唱地越久,就說明對於這樁婚事,夫家越是滿意,剛剛的單子,江公公身邊的小太監少說也唱了一炷香的時間,按理來說,陸家人應該感到高興才是。

    但是聘禮多了,也並非全是好事,特別是雲婉儀剛剛聽了一耳朵,這不是“夜明珠”就是“白玉雕鬆鶴人物插屏”,即使不用看,雲婉儀也知道,這個單子上的物品,件件兒都是價值連城,這也讓雲婉儀不得不懷疑,這別是江公公將太子府的庫房清單給帶來了吧?

    “陸夫人,這婚姻,可是人生中的頭等大事,聘禮的單子又怎麽會弄錯呢?”江公公聽到雲婉儀的問題後,笑了笑,手中的浮塵一甩,臉上堆滿了笑容,仿佛剛剛在太子府詢問太子,聘禮的單子是否有誤的人,不是他似的。

    說著,江公公從身邊“唱單”的小太監手中將單子接了過來,呈給了雲婉儀:“若是陸夫人有什麽疑問,盡管問奴才就是。”

    “這……”雲婉儀皺了皺眉,將單子從江公公手中接了過來,打開後粗略地看了一眼,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看到清單之後,雲婉儀才發現,這單子上的聘禮,比自己想象中的,貴重許多,像家具床褥這些占地方的大件兒,僅僅隻有一張紙,其餘的,全是金銀玉石,古玩字畫等珍寶,粗粗地一看望去,入目的皆是價值連城的東西。

    陸言蹊此時也在現場,與雲婉儀不同,陸言蹊可以說是過耳不忘,特別是這些東西,上輩子都在自己的“嫁妝”清單中,想來是上輩子家人一件沒留,全讓自己帶走了。陸言蹊更清楚的是,這一張清單,可以說是占了太子府的大半江山。

    聽完“唱單”人所唱的所有內容之後,陸言蹊心中有了一個疑問:既然不是很願意娶自己,又為什麽會擬出這樣一張單子?

    “陸夫人放心,這單子,是按照例來太子妃的慣例所擬的,不會有什麽問題。”許是看出了陸家人的擔憂,江公公手中的浮塵又甩了甩,將剛剛太子殿下說過的話,原封不動地轉達給了陸家人。

    “有勞公公親自跑一趟了。”江公公這樣說了,即使有什麽疑問,雲婉儀也隻能壓在心裏,說著,雲婉儀塞給了江公公一個荷包。

    麵對雲婉儀的荷包,江公公也沒有拒絕,笑眯眯地收下之後,才重新開口:“夫人哪兒的話,這是奴才分內之事,聘禮明日會給將軍府送來,屆時還勞煩夫人讓下人們對上一對,有什麽問題,直接給太子府傳個話就是。”

    “若是夫人沒其他的吩咐,奴才就告退了,殿下那邊兒,還等著奴才回去複命呢。”看陸家人的神色,就知道他們有事相商,江公公也沒有久留,確定雲婉儀將單子收下之後,就帶人離開了。

    將江公公送走之後,雲婉儀才細細地看著手中的清單:“太子這單子……是什麽意思?”

    若說太子重視這場婚事,當初又為何對陸遠說那樣的話?若說太子不重視……那又為什麽會開出這樣的聘禮?

    而雲婉儀的問題,也正好是陸言蹊想問的,雖然陸言蹊麵上不顯,依舊和以前一樣,沒心沒肺地過著,但是大哥的那句“太子不願”到底成了陸言蹊心中的疙瘩,如同巨石壓在胸口,每每想起來,就悶得喘不過氣。

    但是依照陸言蹊對安景行的了解,若真是被強迫的,那麽聘禮的單子絕不會是這樣。安景行隻會做的極為“規矩”,這樣的規矩,並不是今日江公公所說的“按照例來的慣例”,而是該有的大件都有,平常女子的首飾不會少,太子妃應該有什麽,安景行就給什麽,不會因為陸言蹊是男子,而去掉首飾,改用珍寶。

    陸言蹊很想問問自己的親爹,當初太子的原話是怎樣說的,但是考慮到爹並不知道自己的大哥說漏了嘴,陸言蹊也隻能將心中的疑問,壓了下去。

    陸遠也皺了皺眉,對於這樣一份單子,他同樣也看不懂,仿佛當初那個在他麵前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人,並不是今天擬清單的人似的。

    “現在我們應該發愁的……難道不是小弟的……嫁妝嗎?”陸言澤的頭腦比陸遠更簡單,看到這張單子,除了好多錢之外,首先想到的則是小弟的嫁妝。

    若說聘禮是夫家人對妻子的滿意程度,那麽嫁妝就代表了娘家人對出嫁之人的看重與底氣。若是嫁妝與聘禮不對等,是會被夫家人所瞧不起的。

    陸府雖然得到的賞賜不少,但是到底不能和太子府相比。而除了男人們的俸祿之外,陸家人的主要經濟來源還是靠著雲婉儀的嫁妝。

    雖說陸遠與雲婉儀沒有女兒,雲婉儀的嫁妝自然是留給三個兒子的,但是就這個聘禮來說,恐怕將雲婉儀的嫁妝掏空了,也補不起對等的一份出來。

    不得不說,陸言澤的這句話,直接戳破了陸家現在的窘迫。要說權勢,陸家人不差,但是要說到錢財,威遠大將軍府,還真的有點露怯,這也是為什麽,剛剛雲婉儀懷疑,單子是否是弄錯了的另外一個原因。

    “我這……我去考驗下我未來的妹夫,有什麽問題嗎?”本來有些心虛的陸言澤,突然想到了這個絕妙的理由,一瞬間又重新變得理直氣壯起來,自己的弟弟要嫁給他,他就是太子的大舅子,大舅子去試試妹夫的本事,有什麽不對的?

    其實陸言澤也知道,小弟應該是明白了,自己根本就不是說謊的料。但是小弟不說,他也不願意去捅破這層窗戶紙,明說與隔著一層遮羞布,終究是有區別的。

    “那考驗得怎麽樣啊?”說著陸言蹊又瞅了瞅大哥身上的傷痕,臉上滿是戲謔,別人不知道,他還能不知道嗎?安景行麵上不顯,身上的功夫卻不差,而這一切,都是從靜王手上鍛煉出來的。

    任誰從小開始就麵臨各種暗殺,也不會真的純良地和小白羊似的,何況安景行,從來都不是小白羊。況且安景行的危機意識很強,隻要遇襲,第一時間就會發出xìn hào彈,而那種特製的xìn hào彈,也就隻有太子府上養的信鴿,可以察覺到。

    對上小弟戲謔的目光,陸言澤不滿地哼了哼:“這個……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嘛!勝敗乃兵家常事,倒是小弟你,我隻聽過女大不中留,可沒有聽過男大不中留啊!現在胳臂肘就開始向外拐了?”

    本是想要和小弟抬抬杠,誰知道越說陸言澤就越委屈,自己從小護著的小弟,現在居然為了安景行那個臭小子對著自己幸災樂禍的?姓安的果然不是什麽好貨!都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把小弟給拐騙走的!

    “我這叫幫理不幫親!”被大哥折了麵子,陸言蹊卻一點不好意思的感覺都沒有,更何況。在陸言蹊心中,安景行早就是“內人”了,又何來的胳臂肘向外拐?

    “陸小霸王也知道幫裏不幫親了?”這下,輪到陸言澤笑話陸言蹊了,京城之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全京城最不講理的,可不就是他家的這個小霸王嗎?

    “當然,我一向都非常明事理!”說著陸言蹊狠狠地點了點頭,臉上不僅沒有被戳破謊言的尷尬,反而一副非常自豪的樣子,他陸言蹊別的優點沒有,但是要說起自信來,估計全天下也找不出能比過陸言蹊的了。

    陸言澤見小弟這樣,搖了搖頭,也不再說什麽反駁的話。因為他知道,無論自己說什麽,自家小弟都能找出一萬個理由來替自己辯解:“你今天來大哥這裏,有什麽事嗎?”

    雖說陸府上下,隻要陸言蹊高興,就沒有什麽地兒他不能去,但是陸言蹊卻非常尊重自己家人的私人空間,若不是有什麽事,輕易是不會進入家人自己的院子的,更何況還是沒有通傳的情況下?

    “哦,也沒什麽大事,就是想讓大哥明兒去街上玩兒的時候,順便不小心透露一下,我病得快要死了。”說著,陸言蹊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直接癱了下去,那樣子,要多無賴有多無賴。

    陸言澤聽到小的的話後,眉頭狠狠地皺了起來,語氣也變得不是很好,甚至難得的,出聲訓斥了陸言蹊:“胡鬧!有事沒事淨瞎說,什麽叫病得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