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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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哼, 沒想到吧jojo,其實我是dio!這是替身攻擊! 背上包,坐在公園小亭裏的周詣抬頭望了一下,昏沉的天色將明, 估計再過上一會兒便會雨過天晴。
小亭裏除了他之外,還有幾名躲雨的路人。
一名看上去和周詣年歲差不多的青年無事找事地向他搭話:“喲, 這位同學, 這麽有閑情逸致啊?還讀書呢, 很強勢。”
周詣不大想搭理他, 這人闊額塌鼻,一副欠樣, 自己越是搭理他, 他怕越是來勁。
見周詣無視自己, 那青年訕訕地撓了撓自己的塌鼻尖。
和青年坐在一塊兒的少女嘻嘻地笑了起來:“你這一天到晚就知道抽卡的木頭懂什麽, 這叫情調,你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隻會玩手機?”
青年訕笑。
周詣望了一眼那出聲的姑娘, 柳眉圓眼, 是個機靈活潑的樣貌。這種古靈精怪的女孩兒讓周詣不禁回想起自己的小師妹來, 那小不點也和這姑娘一樣皮實得很。
可惜啊……周詣一時有些怔忪。
自己怕是再沒有機會見到同門們了。
他原是玄派錦山門的首席。
玄者, 玄遠也。
所謂玄學,觀天象, 參人相, 上通星宿, 下通世事, 源自道派,與文道,武道相輔相成。其下,又分成山、醫、命、卜、相之流派。周詣所在的錦山門在文道與武道方麵都無甚建樹,唯獨在通天占星上別樹一幟,精通奇門遁甲中的卜筮之術。
隻是……錦山門立於錦都,卻也毀於錦都。
昔年,一朝帝王向錦山門上任門主詢問未來千年的世道格局,又以一門威脅,讓門主不得不窺探天機。誰知施陣途中,錦山門門主便突感大限已至,隻給周詣留下三言戒律後便撒手人寰,駕鶴仙逝。其後周詣臨危受命,繼任了門派。人間帝王不依不饒,周詣隻得硬著頭皮占卜了下去。可不曾料想,這千年天機的伊始,便是王朝傾覆。
天行有常 。
伴君如伴虎,為了讓門派在盛怒的帝王的清剿下得以保留傳承,周詣不惜動用了門中禁術,暗自竊取了龍脈的一絲氣運,為錦山門再續一命。而在禁術的反噬之下,他也丟了一條小命。
隻是周詣沒想到……自己竟未墮入輪回,反倒是重生到了千年後的天`朝!
最開始的時候,他萬分不適應現代生活。
首當其衝的是文字阻礙。
周詣生活的朝代距現代足有將近千年的時間跨度,當時所使用的文字是小篆隸書,和現代簡體字相去甚遠。剛剛重生現代時,周詣隻覺得那些簡體字如同天書,完完全全就淪為了一個目不識丁的文盲,兩眼一抹黑,完全無從下手。
其次,還有交流困難。
千年前的許多用語發音與現代截然不同,雖然身邊的人說的話仍是中文,漢字也同出一脈,可周詣就是怎麽也聽不懂,一度成了個後天啞巴。好在周詣雖是山門首席,但從不是什麽超凡獨立的高冷人物。他混跡江湖多年,吃得下苦,腦袋也靈活聰慧,幾經辛苦下,總算是解決了最大的溝通問題。
而書,正是周詣了解現代社會的重要途徑。
書中自有千鍾粟;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雨停了。
周詣背好挎包,邁出了躲雨的小亭。
小姑娘同友人笑著打趣了一二後,忍不住悄悄地側頭去偷瞄了周詣一眼。
剛剛讀書的年輕人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年輕而富有朝氣,一張端正的臉生得極為俊逸,似有水墨暈染,卻又隱隱飽含鋒芒,如同未出鞘的利刃。
他著一身米色的休閑服,挎著皮質的挎包,黑發因風吹而有些淩亂張揚,氣質像極了她以前在那些讓少女心怦然萌動的言情裏讀到過的英俊男主角。
周詣的步子穩而快,錦山門雖然不注文武道,但周詣還是有些下盤功夫的,加之這具重生的身體年輕,不多時他便邁出了公園。禮貌地攔下一名正在公園裏喂貓的學生,周詣問了個地址。
灰色的野貓昂頭,隻覺得這清冷的年輕人身上的味道極讓貓舒服,忍不住黏在了周詣的褲腿上,軟軟地蹭了蹭。
得到確切位置後,周詣三步並兩步,他心跳如鼓,隻想快些奔赴那個地方。
周詣一邊朝著自己查閱黃頁時得來的地址,一邊思考起今後的生活來。
他要去的地方是錦山門的現址。
周詣仔細分析了一下現狀。
這副身體的模樣與他原本的相貌十分相似,隻是因為年紀小,五官中的稚氣沒有悉數消退,因此看上去有些文弱。如果年紀再大些就好了,周詣有些歎惋,雖然玄術師的能力不由外表決定,但看上去成熟些,同普通人打交道時會比較有說服力,能鎮得住人。
不過,年輕也有年輕的好處。
他有很多時間。
周詣心裏胡思亂想著,他是首席,不僅有著首席的氣度,也有著首席應有的責任。他從未忘記過師傅的教導,錦山門……必然會在他的手裏愈發發揚光大,成為玄派的一大代表!
同時,他也有些忐忑不安。
自己當年可是動用了禁術,為本該於帝王清剿下滅亡的山門強行續了一命啊……經過千年的發展,現在的錦山門會是個什麽光景?
在看到那些不知該算作自己第幾代重徒的門人時,他又該擺出什麽樣的姿態呢?周詣下意識地扯了扯自己的衣領。
希望自己能給大家留個好印象,他滿懷希冀。
在黃頁上查詢到的錦山門的現地址在錦都市的市郊,之前周詣躲雨的亭子便是市郊附近的一處公眾公園的公共設施。
錦山門就在這處公眾公園不遠的地方。
終於!他到了!
“錦山門……我又回來了……”周詣激動不已。
周詣快步走向他心心念念的師門。
在周詣的腦海中,早已勾勒出了未來的藍圖。
現在不比當年,由於時代的推演,原本能至少推算百年曆史的錦山門早已失去了曾經賴以為生的優勢,因此,他勢必得對門派進行一定的革新。玄學包羅萬千,錦山門雖長於卜筮預測,但在其他方麵依舊有所建樹。
而且推演之法……周詣暗自念想,與運用龜甲等物卜測的其他玄派不同,錦山門一貫是利用星象占示,而今的星圖已與當初截然不同。
那麽,他又該怎樣重拾曾經的推演秘術呢……
陳舊的磚牆上布滿了墨綠的爬山虎,千年的變遷已讓周詣原本熟悉的錦山門大變了模樣。原本木質的雕欄畫棟已然變成了石泥磚瓦,唯一不變的,卻是那方不算宏偉的房頂之上青色的琉璃瓦,讓周詣找回了一點過去時光的刻印。
但。
周詣停下了腳步。
不到三米的低矮門欄的上端掛著一方磚石雕刻而成的牌匾,上麵龍飛鳳舞般地寫著“錦山門”三個小篆繁體。周詣記得這塊匾額是錦山門經年之前開山立派的開門祖師一手書寫的,在他所處的過去,這字鎏了金,於陽光下望著燦燦生輝,彰顯著錦山門的繁榮昌盛。
可現在,字上的鎏金早已悉數褪去,僅隻留下石板原本的土灰色,再不複原本的輝耀。
沒關係的,周詣這麽對自己說,他會讓這塊牌匾重煥光彩。
木質的大門緊閉著,周詣轉身,想要去尋找一下現在的錦山門負責人。
他一邊在腦海中思索著應該以怎樣的措辭給自己一個合理的身份,以便名正言順地重振師門,一邊想著,今後的路又該如何行……
走。
周詣忽然僵住了。
周詣不可置信地側了側頭。
周詣的臉色變得有些發白。
於土灰色的陳舊牆壁上,每隔一段距離,便寫著一個豔紅色的大字。
這個字雖然是簡體字,但它千年之前的字形卻與現在並無差別,即使是仍舊有些分不清繁簡體的周詣也能輕輕鬆鬆地把它認出來。而這個字也並非什麽生僻字,其代表的涵義周詣也十分清楚。
那是一個碩大的、鮮紅的——
拆。
周詣的笑容完全消失了。
可這姻緣大事,便是貴為公主的白骨新娘,也無法自己做主。
“我本女嬌娥,可這命數,理應由我不由天。”她聲音輕緩,卻鏗鏘有力。
周詣歎了口氣:“沒想到公主竟是如此開明之人。”
這位白骨公主……可是同他一樣,來自千年之前啊。但這思想與意誌,卻是比他周詣這個自詡超前,能在極短時間內融入現代社會的前任護國天師更加獨立自主。
“深閨十六載,我與沈郎青梅竹馬,情投意合,可父皇要將我嫁與朝中大臣之子穩固皇權,我自是不願,”白骨新娘繼續道,“這世間有太多天意難違,可我卻想逆天而行,和沈郎白首不離,我知道,我不是個好公主……但,饒是如此,沈郎他卻一直拘泥於血統與資格之中,不肯與我私奔。出嫁當日,婚隊遭遇了起義亂軍,我與他雙雙殞命,可身死之後,他卻遲遲不肯轉世投生,依舊在為我尋找如意郎君。”
周詣沉默。
他抬眼望向白骨新娘,對方雖隻剩嶙峋瘦骨,但仍舊風骨自存,雍容典雅。
謝千仇戒備地打量著坐在轎中,安靜端莊的公主。他不是周詣與公主那樣的古人,並不明白兩人間的對話究竟代表著什麽。他是謝家獨子,自幼養尊處優,除了黴運纏身以外,一直過得一帆風順,難以理解所謂的聯姻與公主的憂思痛苦。
這時,原本被謝千仇重傷的骷髏吹嗩人也緩緩地站了起來。
聽到身後的動靜,謝千仇頓時一驚,剛想再揮斥罡劍痛擊那骷髏吹嗩人,卻被周詣橫手攔了下來。
“沈郎……”白骨公主輕聲喚著情郎的名字。
骷髏吹嗩人渾身震動,不住地搖頭:“不可以的,公主殿下……草民出身卑賤,怎配得上您?”
“你又不是我,怎麽知道我覺得你配不上我?”
“人有貴賤,這使不得。”
終於!
周詣忍不住了,他奪過謝千仇手中的罡劍,一撩袖子就跑到了骷髏吹嗩人的身旁,對著那白骨狠狠一踹!
骷髏吹嗩人本就被謝千仇所傷,這會兒怨氣還未重新凝聚,力量微弱,當即便被周詣給直接撂倒在地。長長地吐了一口濁氣,周詣手腕一轉,攥住骷髏吹嗩人的骨手,便將那枚玉扳指撩起,對準拇指一扣——
玉扳指被穩穩當當地卡進了骷髏吹嗩人的骨縫之中。
“什麽配不配得上的,我他媽真是服氣了,哪有你這種榆木腦袋,”周詣也有些上火了,“兄弟!老骨頭!二百五!都一千年了啊,一千年!”
“有你這種,天天想著嫁自個兒老婆的缺心眼嗎?”
“血統血統血統,我告訴你,封建王朝早他媽滅了!沒有什麽血統論了!而且你家公主現在和你一樣,是不折不扣的骨頭架子,哪有血肉?談個屁的血統!”
骷髏吹嗩人被他罵得一愣一愣的,眼眶中的鬼火都燃得有些呆滯起來。
謝千仇亦是驚訝,沒料到周詣的反應會這麽過激。
周詣是真的生氣了。
作為錦山首席,他是千年之前朝堂之上的重臣,占星觀天,縱覽天下,輔佐帝王統禦四方,靠著玄術手段治洪抗災,造福蒼生。可饒是如他這般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謂國師的人物,無時無刻都在頂著天大的重負。
瞧瞧,他為這天下做過多少事情,可到頭來,就因為那一卦王朝傾覆的卦象,便招致了殺身之禍。
重生到現代後,周詣背地裏無數次地慶幸感慨,覺得這樣人人平等的世界竟是如此幸福。
就算小趙和夏鷹這樣的賤人處處針對他……
就算錦山門早已不複存在,就連門派舊址都麵臨著拆遷改造……
就算蜷縮棲居於逼仄的地下室中……
他也在感恩這一次的新生。
可這不代表著,他早已忘卻了曾經的憋屈、隱忍與憤怒!
見周詣情緒激動,謝千仇趕忙上前一步,環住他的雙手,從背後把周詣拉住:“小詣,小詣,你冷靜點!”
“呼、呼……”
周詣罵了半天,總算腦子清醒了些。他恨鐵不成鋼地看著骷髏吹嗩人,透過這冥頑不化的家夥,他仿佛看到了另一個人。那個傻逼也和這骷髏一樣,是個迂腐守舊的頑固派。
隻是他沒有公主那樣的勇氣和執著,願意把餘生乃至死後的殘魂都搭在和對方的糾纏不休之中。
“你看著我,我是誰?”周詣蹲在倒在地上爬不起來的骷髏吹嗩人旁邊,指了指自己。
骷髏吹嗩人有些茫然:“您……您是仙師?”
“仙你大爺,”周詣抬手打掉謝千仇禁錮著他的手,拿著那柄罡劍,在地上劃出一些玄術紋路來,“我是個搞玄學的,拿你能聽懂的話來說,我是個西貝道士,是國師那一號的人物!”
骷髏吹嗩人聲音嘶啞:“那現在,國師大人是要除掉我麽?”
周詣卻問:“你喜歡公主麽?”
“這……草民還是那句話,草民配不上公主……”
“你隻用回答,喜歡或是不喜歡就行。”
骷髏吹嗩人默然。
坐在轎中的白骨新娘微微垂下了頭顱,似乎有些傷感。
良久之後——
“我以為,公主早已明曉我的心意了。”
沙啞的聲音幽幽而起。
轟!
原本列次而排的無數冥婚車馬竟悉數化作滾滾黑氣,倏而之後便四散無蹤。這些車馬本就是由骷髏吹嗩人的怨氣所凝,現下,它怨氣已逸散大半,車馬自是不複存在。
周詣的臉色總算好看了些。
他做了個深呼吸,見謝千仇全程都保持著一副不勝其解的模樣,忍不住屈起手肘捅了捅他。
待引起謝千仇的注意力後,周詣才微虛雙眼,道:“幫我布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