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6章 上夾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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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掌櫃昏死了過去,行刑的官差停住了手,蹲在他身邊,伸出手指試探了一下他的鼻翼,尚有呼吸。

    官差放下心來,走進公堂稟告怡良說:“大人,人犯已經昏死過去了。”

    怡良冷笑了一聲說:“去,弄桶冷水來,讓這個hàn jiān清醒清醒!弄醒以後繼續打,一定要足數打夠五十板子,一下也不能少。”

    官差不敢怠慢,跑到巡撫衙門後院新汲了一桶井水上來,這口井是古井,哪怕在酷暑天汲上來的水也冰冷徹骨。

    官差提著滿滿的一桶井水到了盧掌櫃跟前,官差一手抓住木桶的口,一手摟住木桶的底,然後哈下腰,木桶口對準盧掌櫃的腦袋,身體朝後擰了擰,接著猛地一轉身,木桶接著身體的力量往前猛地往前衝。木桶裏的水頓時如同一般水劍一樣刺在盧掌櫃的腦袋上。

    昏迷中的盧掌櫃身體如同將死的蛇一樣扭動了兩下,接著慢慢無力地睜開了眼睛,眼神迷離而空洞。

    官差彎下腰,譏諷說:“老家夥,真不虧平常吃香的喝辣的,身子骨就是硬。”

    他轉頭問旁邊記板子數的官差說:“胡爺,您老記清楚了?還剩多少板子?”

    胡爺扯著嗓子喊道:“還剩十二板子!”

    兩個官差往磨出了老繭的手掌心裏吐了口吐沫,然後抓起丟在地上的板子說:“來,繼續打!”

    胡爺衝著他們詭異地笑了笑,伸出一隻手,張開巴掌低聲說:“兩位兄弟,剛才白管家求情了,每板子五十兩,今兒收了工便去醉八仙領銀子,這買賣咱們做不做?”

    “胡爺,這買賣倒是挺劃算,不過到時候這個守財奴死活不認賬,咱們不是被他坑了麽?”

    胡爺笑笑說:“到時候咱找伍秉鑒便是,反正老白是他的管家。再說姓伍的財大氣粗,能在乎這點銀子?”

    三個人一拍結合,胡爺悄悄地將一塊中間凸起的鐵板子放到盧掌櫃身上,然後拉了拉他的衣服遮上。

    兩個官差繼續賣力地打,動靜比剛才還打,但是趴在地上的盧掌櫃卻感覺不到一點疼痛。

    原來剛才趁著官差去後院汲水的時候,焦頭爛額的老白慌忙將他拉到一邊說:“胡爺,手下留情吧,再打,盧掌櫃就活不成了。”

    胡爺偷眼往公堂上瞧了瞧,然後說:“白管家,巡撫大人就在裏頭坐著,我愛莫能助呀。”

    蛇有蛇路,鼠有鼠道,老白知道胡爺他們有的是辦法,他趕緊低聲說道:“胡爺,隻要您老行個方便,銀子好說。”

    胡爺聽到這裏,衝著他亮了亮巴掌,老白點頭答應了,而且兩個人約定晚上去醉八仙酒樓喝酒交銀子。

    五十板子打完了,兩個官差重新將昏昏沉沉的盧掌櫃拖到了公堂上。

    怡良笑嘻嘻地瞅著盧掌櫃說:“姓盧的,身上挨了板子舒服不舒服?”

    盧掌櫃無力地看了怡良一眼,然後氣喘籲籲地罵道:“狗官,你殺了我吧!”

    “哼,殺了你簡直比踩死螞蟻碾死臭蟲還容易!你和洋人不讓我好過,我就讓你活得生不如死。”

    怡良吩咐官差說:“趕快去大牢,將那兩個入了洋教的hàn jiān帶回到公堂上,我要徹查他們的背後主謀。”

    很快兩個富二代便被從大牢提出,然後推推搡搡地押到了公堂上。

    盧少掌在前,伍大少爺在後,兩個人都披枷帶鎖,蓬頭垢麵,麵如菜色。嚇破了膽的兩個公子哥看見端坐在中間的怡良,慌忙跪倒在地上,磕頭如搗蒜,未語淚先流,哀求著怡良趕緊放他們回去。

    那天牢頭張剛將他們帶回大牢,老白便慌慌張張地去找他了。好說歹說,又給牢頭張送了一大筆銀子,牢頭張這才提心吊膽地答應幫忙。

    死囚牢裏設有站籠。

    這種特製的木籠一身多高,木龍周身鑲嵌著尖銳的釘子,站籠的上端是枷,死囚被關進籠子以後,枷卡住脖子,腦袋露在外麵,手足身子都不能亂動,一動那些釘子便會刺穿身上的肉,因為站籠太高,腳不著地,獄卒便根據死囚的身高在腳底下墊上青磚。

    學問就在這墊青磚上,每隔一日,腳下的青磚便被撤掉一塊,直到最後死囚踮起腳尖也夠不著腳下的青磚,那他的死期就到了,犯人一旦被關進裏麵,無論身體多麽強壯,多則五天少則三日,最後都得活活站死。

    因為這是怡良下令捉拿的犯人,所以牢頭張膽子再大也的慎之又慎。剛把兩個富二代押回大牢的時候,牢頭張吩咐將他們關進站籠,但是給他們的腳下墊了足夠厚的磚,等天黑以後,他便偷偷地將兩人從裏麵放出來了。

    照理說這兩位少爺也沒吃多大的苦頭,可是他們平時錦衣玉食,吃的是參肚鮑翅,住的是華堂高屋,鋪蓋的是金絲錦被,做夢也想象不到會吃這樣的苦頭。

    牢房的地上鋪著層薄薄的幹草,天氣潮熱,泛著黴味的幹草上跳蚤臭蟲蚊子蒼蠅橫行,躺在上麵便通身刺癢難受,牢房裏吃的米難以下咽,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陳米,稍微不當心混在米的石子便會把牙硌破。

    這哪裏是人待的地方,這明明是閻羅王的十八層地獄,所以兩個少爺在牢房裏哀嚎了半夜,哭著鬧著要回家……

    盧少東家進公堂的時候,盧掌櫃正麵朝下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所以他一直沒有認出這個人是他爹來。直到怡良吩咐官差重新汲來一桶涼水將他澆醒以後,他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楚在自己身邊躺了半天的人竟然是他爹。

    “爹,你這是怎麽了?他們怎麽把你打成這樣?”

    盧少東家將他爹抱在懷裏,放聲大哭。

    盧掌櫃醒過來,看看眼前衣冠不整的兒子,心裏如同被重錘擊過,也忍不住老淚縱橫,跟著嚶嚶地哭了起來。

    怡良端坐在公案後麵,一陣倦意襲來,他打了個哈欠說:“盧掌櫃,到底能不能讓洋鬼子將鴉片交出來?”

    盧掌櫃搖了搖頭說:“你就是打死我,我也做不到。”

    “奶奶的,骨頭還真硬!”

    怡良說到這裏,轉頭吩咐官差說:“上夾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