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8章 擺下擂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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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躲在牆頭上的香山看到這種情形,心裏如同刀紮一般,他突然覺著一陣委屈:“這個姓黃的大叔也真是,有問題說問題,你斷的哪門子手指頭呀?你斷了手中頭,廣州城便不開放了嗎?”

    關天培歎口氣,眉頭緊鎖,衝著人群問道:“誰還有冤情?待會我一並轉告給欽差大臣。”

    一個披麻戴孝的丫頭從人群中走了出來,這姑娘麵黃肌瘦,身體單薄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

    她走的關天培馬前,眼裏噙著淚花說:“大人,我有冤情!”

    “你叫什麽名字?有何冤情?”

    “小女子名叫郭亞鬥,剛才這位大叔死了女婿,我死的是親娘。”

    “英國佬打死了你母親?”

    “打死我娘的是美國鬼子,美國鬼子也是黃頭藍眼,跟英國佬一樣壞。”

    “你把事情經過講清楚。”

    “去年的這個時候,我娘在黃埔港賣瓜果,當她搖著船經過停泊在岸邊的美國鬼佬的商船時,船上的一個美國鬼子朝著我娘嚷嚷,我娘搖著小船到了他的船下,那個美國鬼子嚷嚷著買水果,他用繩子從船上卸下來一個鐵皮桶,裏麵放著十文銅錢。我娘取了銅錢,往鐵皮桶裏放了幾個橙子和香蕉,這個美國鬼子將鐵皮桶提上去以後卻嫌我娘給的他少,他嚷嚷著讓我娘再給他一些。我們也是小本生意,我娘便說再要需要再加銅錢,這個該死的美國佬便滿嘴的汙言穢語罵我娘,我娘忍耐不住便回了幾句,結果那個該死的美國人便從船上丟下來一個重重的壇子。那個壇子正好不偏不倚地砸在我娘頭上,她老人家受了傷,掉入海中,等人把她救上來以後,人已經死了!”

    “美國人也逃跑了?”

    郭亞鬥搖了搖頭說:“衙門倒是管了,可是當官差登上了鬼佬的船,那個美國人已經自己拿刀抹了脖子了。”

    關天培皺了皺眉頭說:“姑娘,依照大清律例,殺人償命,既然美國佬已經畏罪自殺,你娘也算沉冤昭雪了,那你還來伸什麽冤?”

    “關大人,您老這麽說就不對了!洋鬼子償了命就完了?我還要兩個弟弟,一個妹妹,我爹死得早,我娘被打死以後,我們姐弟幾個無人照顧,美國鬼佬是不是該賠點銀子?可是事情過去了整整一年,我們始終也沒見著銀子,也不知道到底是美國船主沒給銀子,還是銀子被那些貪官汙吏給私吞了,好歹要給我們個說法不是?”

    姑娘說到這裏已經哭得泣不成聲,周圍的人聽到她的此番遭遇,也跟著抹眼淚。

    姑娘一邊說一邊哭:“今天是我娘的祭日,我原本是要鳴冤的,可是卻聽說新來的欽差竟然讓洋鬼子在廣州城居住,我實在咽不下去這口惡氣。”

    姑娘剛說完,又有一個赤著腳的漁夫站了出來。

    “關大人,英國佬也在我們那裏殺過人,不為別的,就是因為幾個光著腚蛋子的頑童看見他們後叫了幾聲洋鬼子,結果那些不要臉的英國佬開槍打傷了他們,有個收穀物的老張見狀嗬斥他們,結果被一槍打死了。”

    人群中陸陸續續又有不少人過來發牢騷,越說越氣憤。

    關天培見民怨太深,隻得安慰眾人說:“諸位,你們有冤情可以找欽差大臣申訴,但是堅決不能動粗,你們圍攻書院,而且還放火,難道想造反不成?”

    一個穿著長衫馬褂的耆宿站出來說:“關大人見諒,剛才百姓們受了幾個奸人蠱惑,一時基於義憤,所以做了糊塗事。”

    關天培大怒:“那些挑撥是非的奸人呢?”

    眾人相互瞅了瞅,有眼尖的百姓稟告說:“提督大人,您老帶著兵剛到,他們便悄悄地逃跑了。”

    “本提督捉住他們一定剝他們的皮拆他們的骨!”

    這個穿長衫的耆宿恭恭敬敬地說:“提督大人,圍攻越華書院雖說不對,但是洋鬼子無論如何也不能進廣州城,咱們君子動口不動手,我要麵見欽差大臣,與他講理。”

    又有幾個穿長衫的耆宿隨聲附和道:“對,對,如果欽差大臣還執迷不悟,一意孤行,那麽咱們就進京城告禦狀,我就不相信道光爺會由著他的性子胡作非為。”

    “不錯,不錯,先禮後兵吧。”

    幾個耆宿一起嚷嚷著:“來,來,咱們大家寫血書,簽名情願,絕對不能讓洋鬼子進城。”

    那個郭亞鬥的姑娘脫下身上的孝衣,用力扯開。幾個耆宿逐一用刀劃破食指,蘸著血,顫顫巍巍地在孝衣上寫了自己的名字。其他人也紛紛效仿,陸陸續續地學著他們的樣子在血書簽名。

    他們忙活完以後,將寫滿了字的白布懸掛到了越華書院的門口。

    騎在院牆上的香山將院子外麵的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衝著下麵的關天培招招手說:“關大人,還有那幾個穿長衫的老家夥,馬上滾過來。”

    幾個耆宿顫顫巍巍地到了牆角下,香山站在牆頭上,居高臨下,衝著他們嚷嚷道:“你們想怎麽著?”

    “欽差大人呀,你也看見了,如今廣州城群情激奮,你說什麽也不能讓洋人進廣州城呀。”

    香山白了他們一眼,然後義正詞嚴地說:“我老林不貪不占,行的端站得直,自然有讓洋鬼子進城的理由。”

    “欽差大人,咱們都是讀過四書五經的人,凡事都得講個理字,你不能指望著官威來壓我們呀。”

    “好,不是要講理嗎?明天上午咱們在越華書院門外公開辯論,我講我讓洋人進城的理由,你們說你們拒絕洋人入城的依據,到時候看誰能把誰駁倒。”

    幾個老家夥湊在一起商量了半天,最後有人仰著腦袋說:“你欽差大臣位高權重,吐個吐沫星子便可以砸死人,一旦我們贏了,您老再惱羞成怒,將我們哢嚓了怎麽辦?哼哼,我們才不跟你辯論。”

    香山衝著他們擺了擺手說:“少廢話,你們明天不必拿我當欽差大臣,關提督可以作證,隻要你們能將我駁得啞口無言,我就答應你們的要求。”

    幾個耆宿眼珠子不信,仰著腦袋問香山說:“莫不是大人在戲弄我們?”

    “放屁,我吃飽了撐得,被你們象牲口一樣堵到院子,還有心情跟你們開玩笑?咱們簽字畫押,明天便在越華書院外麵搭建辯論台,讓全城百姓都來圍觀,誰認慫誰是孬種。”

    有個耆宿眨巴著眼睛問:“大人,既然是辯論,這勝負總得需要個裁判,到時候我們駁倒了您,裁判卻向著您說話,那我們輸得豈不是窩囊?”

    香山指了指關天培說:“諸位,讓關提督做裁判如何?”

    不等耆宿們答話,關天培的腦袋更是搖得如同撥浪鼓一樣。

    “林大人,你可饒了我吧。如果考武舉人,我關某倒可以湊湊熱鬧,你們一群文人文縐縐地鬥嘴講理,我關某實在是個門外漢,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耆宿們也說:“林大人,為了避嫌和公正,不能讓衙門裏的人做裁判。”

    “好,你們自己找裁判,我老林無所謂!”

    “廣州城最有名望的耆宿王翰林如何?”

    “奶奶的,有理走遍天下,我不管什麽王翰林,孫翰林,你們明天隻管請他來就是了。”

    “既然如此,請大人出來,咱們簽字畫押吧。”

    香山看了看外麵那些憤憤不平的百姓,心中暗想:“這些人餘怒未消,我出去了他們揍我一頓咱們辦?”

    想到這裏,他衝著關天培喊道:“關提督,你帶領著他們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