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圓時起暴雨,老摳膨脹,嚇暈四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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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下午,墳地就挖好了,就等下葬。

    小爺爺再次去查看老摳。

    下午比早上看上去更暗黑,那屍臭也更加刺鼻,難聞,小爺爺直搖頭,又走到光清跟前,他還是埋頭苦幹,棺材框架已基本成型,他現在在做蓋子,這個活是關鍵,也最費工夫。

    “叔啊,我已經在做蓋子了,但這個活,很費工夫的,上麵還要雕花,刻字。”光清見小爺爺憂心忡忡地走過來,肯定是催他活的。

    “這些我知道,你這樣,你先捉緊把蓋子樣子做好,雕花,刻字,真來不及的話,就先放放。”小爺爺知道這活是慢工細活,可老摳等不在,隻能取其重要的先做。

    “好的,叔。”光清身上的汗都把衣服全部浸濕,像從河裏爬出來一樣的落湯雞,可又有什麽辦法,還得硬著頭皮幹,其實他在後麵已聞到難聞的屍臭,所以他沒有怨言,捉緊幹吧。

    梅子昨天晚上月圓時生了個大胖小子的事,也在村裏傳開了,不用說,是大喇叭傳開的,夏勞動告訴她的,她還在這上麵添油加醋,說,昨天夜裏徐道士給老摳做法事,月圓之時,老摳剛好升天,就到梅子肚子投胎了,那大胖小子是老摳投胎轉世,村裏都很相信,很多人晚上都看了徐道士做法事。

    這話傳到秋菊那裏,她氣憤地不行,你們這些人,每天不嚼一下舌根,舌頭都癢,晚上都睡不著,亂嚼舌根,你們以後也會得報應的,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菩薩都看在眼裏的,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快快保佑我們家好起來吧!

    人性佛,性基督也好,都是在尋找精神寄托,特別是人苦難之時,需要人傾訴,這些佛,神,剛好是他們的傾訴對象,至於他們的托的願望,那就要看上天了,個人的命運,命好,許的圓就能實現,命不好,就算你許的願再好,再虔誠,也是不能實現的。秋菊可能是屬於後者吧。

    晚上,徐道士又來做法事,還是昨天差不多的套路,不過添點新咒語,新動作,免得大家審美疲勞,就像表演一樣,要玩出各種花樣,姿勢,才能吸引更多觀眾,觀眾越多,徐道士心裏越高興,東家的錢肯定是不會少了,他的名頭也越大了,到時附近辦喪事都會去找他,錢花花的流進口袋,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散場後,今天輪到老三和四哥守靈。

    秋菊困得不行,還硬著頭皮,想留下陪他們,可剛蹲下,就像腦子缺氧一下,暈過去,還好老二站在她後麵,要不頭直接撞地上,那就麻煩了,她太累了,裏裏外外,跑前跑後,心都操碎了,腿都跑痛了,加上自己身體本來就不好,都是靠著意誌,硬撐,撐著,現在撐不住,像老城牆經不起炮擊,轟然倒塌,倒了,累了。

    老二把她背回家,走的時候還交代他們,“晚上如果有什麽事去叫他,不要害怕,我今天在老家住,離農會不遠。”

    “好的,哥,你趕緊背娘回去吧。我們也大了,不害怕。”倆兄弟應道。

    今天是農曆八月十六,俗話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還真有些道理,今天的月亮又亮又圓,不像平時的月亮,泛著銀光,今天的月亮泛著紅光,仿佛是傍晚太陽的餘輝,又有點不像,它的光很柔和,不刺眼,直視也不傷眼;月亮的圓更像太陽,很圓很圓,不像平時有缺,今日都歸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蟬娟。”古人的詩句真是美。

    八月十六,當別人家團圓,賞月,吃月餅之時,四哥他們家卻陰陽相隔,人和人差距就這麽大呢,四哥幼小的心靈也感受到世間的無常,人生的無常,上天為何老是跟他們家過不去,難道我們是上天的棄兒嗎?難道我們就不能舒心地過日子嗎難道我們生出來就是來受罪的?難道……

    滿腦子的疑問充斥著四哥,以至於往火盤裏添紙都心不在焉,把著了火的紙重新拿回來,還好老三發現,不然自己身上都得著起來。

    “樹根,你怎麽了?是不是困了?”

    “沒事,我剛才就頭暈了一下。”

    “要是困的話,就在旁邊咪一下,等下我來換你。”

    “不用,我熬的住。”

    熬夜是非常難熬的,上半夜還好,人還不困,下半夜,人的睡眠神經就開始起效了,不住催你睡覺,讓你都控製不住眼睛閉上,像他們年齡還小睡眠本來就更多,且這幾天,他們裏裏外外,也沒少做事,早就困的,累的不行了,可四哥強忍著困意,熬著,她媽熬不住倒了,這時他不能倒,應該像個男子漢一樣撐起這個家,這個家太需要希望,我倒了,別人更要看我們的笑話,這種嘲笑比刀子刺身上還痛,我不能倒,再讓他們笑。

    四哥心裏重新調整了一下,心裏舒坦多了,人也精神起來,眼睛摟了摟,雖然眼睛裏布滿血絲,但也明亮很多。看見爹還在那裏靜靜地躺著,一點反應都沒有,如果這世上真有起死回生的藥該多好,那我不管多遠,多少錢,我都要弄來給爹用,全家團團圓圓,在現在看來是多麽幸福的事情,親情是這世上用什麽東西都買不來的。

    又看見爹腳下的煤油燈,火雖渺小,但生生不息,可能這就是生命的象征,每個人對於地球,對於宇宙是如此渺小,小的如同一個小螞蟻,生命中的經曆過程可能都不相同,但對於死亡,每個人都是相同的,不論你生前多麽偉大,多麽強大,死的時候都一樣,就像你路邊踩死一個小螞蟻一樣,悄無聲息地離開這個世界,不會因為你的偉大而多給你一秒鍾,或時光倒流。

    又看見外麵耀眼的月亮,你是如此美麗,一年當中,你在今天最美麗,可和四哥現在的心境剛好相反,如此反差,更加劇了心裏的悲涼。

    看著想著,四哥也有些困意,轉頭看他哥,早已靠在柱子上睡著了,“呼呼,咕咕”大聲地打著呼嚕,是那種睡死一樣,很沉很沉地睡,他本來就嗜睡,再加上這幾天累得,睡的能不沉,這樣睡著,恐怕打雷也聽不見,打不醒,哈喇子都流出來。

    四哥看著他哥這樣,心裏也是笑笑,一點睡相都沒有,以後怎麽討老婆啊。

    此時外麵忽然起風了,四哥是通過煤油燈的火焰看出來的,左右搖擺,飄忽不定,而且擺動的頻率越來越快,仿佛就要把火滅了,朝天望去,黑雲已把月亮遮住,天空黑壓壓一片,有幾道閃電一閃一閃,遠處傳來“哄哄”的雷聲,聲音震蕩整個天空,並發出“隆隆”回響,仿佛在演奏交響樂,聲音的頻率越來越快,越來越近,仿佛快要崩斷的弦,隨時都要噴發。

    一道閃電像一條火龍劃破天空,飛馳而下,直接落到農會這邊,強烈的光,刺的眼睛都痛,“轟”一聲巨響,像原子彈爆炸般的響聲,震的耳朵“嗡嗡”,一時失聰。

    農會的電燈一時全滅了。

    繼而狂風大作,風從農會大門灌進來,把前廳的桌子都吹得舞動起來,凳子都吹倒在地,從hòu mén吹到內廳,那盞長明燈,被風“呼”一下就吹滅了,把躺著的老摳都吹得扭動起來,壽衣飄動起來。

    四哥驚慌失措,哪見過這等場麵。

    “哥,哥,醒醒。”四哥拚命喊著。

    可老三睡的太死了,平時他睡覺也是打雷都叫不醒,一點反應都沒有。

    又一陣大風吹來,人都站不穩。四哥想,這樣肯定不行,非把爹吹到地上不可。

    他趕緊上前,按住老摳肚子上的壽衣,不讓他飄。

    忽然,又一條火龍疾馳而下,“轟”。

    四哥按著的老摳發生了變化,肚子急速膨脹,像吹氣球一樣,鼓起來,鼓的很大很大,好像馬上要爆炸一般,並從肚臍眼流血水出來。

    四哥一下被嚇得不行,趕緊鬆手,往前看了一下,老摳的眼睛也瞪得大大的,各種感官,強烈刺激著四哥,人像在崩潰邊緣,“啊。”

    “喵,嗷。”張叔家的大黑貓,此時在邊門發出恐懼的慘叫。

    四哥轉頭看到那貓的眼睛,仿佛死神般,泛著藍光。

    “喵,喵。”

    “啊。”

    四哥最後大吼一聲,便嚇暈過去,暈在天井中心,暴雨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