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將軍？”耳機裏問。

    肚子已經七分飽，商場也逐漸變黑，披薩店裏顧客漸少，除了柳真這一桌，附近的椅子都倒扣在桌上，隻剩下寥寥幾名fú wù員巴望著壁鍾。

    不過柳真可沒空對這些小事一一詫異。

    她也沒有回答文承，而是朝希德嘉點頭，希德嘉會意，起身走到門口等待。

    接著柳真伸手指了指對麵的座位，李廣用力地落座，眼神牢牢盯著柳真，手掌死死抓著桌邊，桌上的餐盤發出顫抖的聲音。

    如果這時候在桌下悄悄呼喚出細柳弓，再一支箭過去，這個少女的腹部就會被紮穿。

    柳真坐直身體，忍著環抱臂膀的衝動，凜然而平靜地凝視李廣。

    對她的眼神似乎感到有些憤怒，李廣的胡須一直抖個不停。

    柳真放慢呼吸。他是來殺我的嗎？如果他的氣息中的殺意突增，那麽飛將軍高傲的頭顱就會立刻炸裂。

    不過，還有件很重要的話要說。

    “你們吃了沒？”柳真一臉冷漠地問。

    “我不餓。”李廣答。

    “咕嚕嚕嚕嚕。”

    巨大的聲響從他的肚子裏發出。

    坐在一旁的劉沁立刻紅了臉。

    “我請你們。”柳真朝fú wù員招手。

    “不用，”李廣抓過菜單，翻了幾頁之後皺眉。

    “給小主人來個麵條就可以。”

    李廣從牛仔褲裏取出起皮的棕色錢包，捏出一張帶灰塵的鈔票。

    “我請。”柳真給了fú wù員一個臉色。

    “不用！”李廣瞪柳真。

    年輕的男fú wù員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該怎麽辦，突然靈機一動說，“要不最後結賬吧。”並對這句話很滿意地點頭。

    李廣喘著粗氣收回鈔票。

    柳真的嘴角微微翹起。

    首先，條頓大團長肯定不是她的對手，以他的騎士道作風，也不會以多敵少。

    其次，那個一直沒出現的中階英靈，毋庸置疑就是眼前的飛將軍。

    至於他的目的，用腳趾頭都能猜出來。

    怎麽，舍不得你家孫子了？

    不過柳真換了個說法。

    “要不要帶點披薩給你孫子？”柳真露出善意的笑。

    李廣勃然大怒，眼球似乎要跳出來，牙齒咯咯咯地響。

    我不殺你就不錯了，看著小主人的麵子來跟你見個麵，你冷嘲熱諷算什麽意思？！

    兩人又用快要燒起來的眼神對視。

    李廣坐直了身體，將兩手離開桌子，確認桌子終於不再震動的時候說，“真公主，陵兒的事情你不必再管，我……卑職……自然會想辦法勸他改邪歸正。”

    “條件。”柳真答得爽快，徑自拿起一片披灑咬了一口。

    這個動作頓時令三人輕鬆下來。

    “條件？”

    李廣用圓滾滾的大眼睛俯視少女，疑惑地歪著頭。

    “你不講條件的嗎？”

    似乎是感受到李廣詫異的眼神，柳真朝後靠了靠。

    “啊，那個真是抱歉柳真姐，來的時候太匆忙，沒有想到是談判，隻是想和您聊聊……”

    劉沁有點慌亂地低頭抱歉，並拉了拉連衣裙的領口和下擺。

    柳真抽動了一下眼角，說實話，這個男孩連含羞帶怯的動作也美得難以言傳。

    在場唯一一個像女孩子的就是他了。

    一下子不知所措的李廣開始撓頭發，出於裝修公司的工作需要，他剪成了短發，三十塊錢洗剪吹那種的高平頭。

    柳真看著壯漢撓頭發的樣子覺得很好笑地哼了一下，

    “還有，是你孫子要殺我，你為什麽不先去勸他？”

    李廣對這個哼笑又羞又恨，剛要說什麽，又聽到柳真說，

    “跟你們爺孫倆有過節的是另一個人，為什麽要拿我出氣？”

    “這個簡單，”李廣本能地放沉嗓音，沒有半點踟躇地說，“請你交出赤霄。”

    “哦？”

    柳真露出一副爽朗的笑容。

    “這位才是赤霄的合法繼承者。”李廣指向劉沁。

    劉沁想要說什麽似的抬頭，突然被李廣按住嘴而紅了臉。

    “喲，真是奇遇啊。”

    打量著劉沁說完這句話後，柳真像是初次見麵介紹自己一樣地拍了拍胸口。

    “那麽聽好，飛將軍，本公主乃光武女皇劉秀之義妹，見證人是扶蘇公主，我自然有資格堂堂正正地持有赤霄。”

    “怎麽，敵人都能成為見證人？”

    “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柳真不帶意圖地以笑容回應，“還有李廣大叔，你確認要在披薩店裏討論這個問題嗎？”

    桌旁，男fú wù員戰戰兢兢地說，“將，將軍，您，您要的麵條……”

    搖搖欲墜的托盤，麵條跟著發出不規律的振動。

    李廣接過盤子，用力地擱在桌上，然後在桌麵推給劉沁。

    男fú wù員吞咽了口水說，“還有，我們還有半小時就……”

    “我知道！”李廣捶桌子，眼角的殺意令fú wù員奪路而逃。

    柳真突然說，

    “你再說一遍？”

    “哪一句？”李廣迷惘地眨了眨眼。

    柳真朝李廣擺了擺手，又指了指耳朵。

    “柳真，我都聽到了，”耳機裏說，“劉沁是想幫我們的，我的方案是避開爭鬥，讓他們先行解決內部問題。”

    聽到這句話，柳真看向低頭小口嘬著麵條的劉沁，劉沁苦笑了一下，看到兩人交換眼神後，李廣朝劉沁怒瞪。

    希德嘉倚在門口環抱臂膀，從遠處不動聲色地注視三人。

    情況要比想象中複雜的多得多。

    以市長、李陵和柳真為三核心，已經出現了各種動機的人士。

    毫無疑問這將是一個錯綜複雜的夜晚，任何時候都會出現出人意料的事態。

    為了減少意外發生，僅有的盟友一定要把握好。她用擔憂的眼神望向商場遠處漸漸撲來的黑暗，又看回柳真。

    “知道。”柳真對耳機說。

    “需要我來嗎？”黑暗中的文承憑借手機屏幕的光望向凝然，凝然點了點頭。

    “不必。”柳真對著耳機說完後又看向李廣，“好，赤霄的問題，嗯……”

    李廣一直牢牢地盯著真公主，捕捉她一絲一毫的麵部表情。

    如果說從見麵到現在柳真的鎮定超出他的意料的話，那麽下一個動作令他嚇了一跳。

    “飛將軍，這一片還沒動過，吃吧。”

    柳真用孩童式的笑將一片披薩遞到李廣嘴邊。

    “卑職……不餓。”李廣燒紅了臉避開視線。

    還沒說完，柳真用力將披薩塞進李廣微張的嘴裏。

    李廣緩緩嚼起披薩。柳真又叫來fú wù員，“再打包一份。”說完這句，她又對劉沁微笑，“帶給你爺爺。”

    李廣一邊嚼著一邊微微抽動臉頰的皺紋。

    奇了怪了，這個女孩從過往的履曆來分析都是個臭脾氣的大xiǎo jiě，可見到真人為什麽帶來不一樣的感覺？

    一定是想拉攏我，不，絕不能迷惑，嗯。

    更何況七王之亂時的教訓還在，絕對不能和這個對手曖昧不清。

    “喂，飛將軍？”柳真伸手晃了晃，讓李廣的視覺清晰起來。

    “是，在。”

    “條件。”柳真歪著頭注視李廣。

    可能是自己咄咄逼人了吧，一直就沒想過條件，不過一下子想不起來，要不……

    “請真公主說。”

    “那麽我就說了，”柳真起身，在桌旁背著手踱步，“今天的情況很複雜，說不定李陵也被安排了任務，你們爺孫兩個怎麽敘舊都可以，他要殺我我也不在乎，但你要確保他今晚不作惡。”

    “交給卑職。”李廣拍了拍胸膛。

    “如果辦不到呢？”柳真停下腳步，sǎo miáo射線一般的視線注視李廣。

    “卑職以死謝罪。”李廣一字一頓地說。

    或許是這個短語觸動了她的心吧，柳真背過身去擺了擺手，“不用，珍惜你的生命，劉家也不容易。”

    “那麽，赤霄的問題……”李廣看了看手上殘留的麵粉屑，又捂了捂肚子，“以後再算。”

    終有一戰嗎？

    柳真回頭，兩人交換眼神，倒也沒有那麽緊張了。

    “好，那麽就此別過，”李廣起身，接過fú wù員的打包袋，“還有謝謝你的肉餡餅，卑職會還的。”

    劉沁朝柳真微微點頭後轉身跟李廣離開。

    目送二人離開後，柳真走到櫃台前敲了敲桌子，“買單。”

    “剛剛這位女士已經買好了。”fú wù員指向希德嘉。

    柳真回頭，希德嘉微笑。

    “柳真！”耳機裏傳來文承的聲音。

    還沒掛？！

    “你當我電量無限的嗎？！”柳真朝耳機斥。

    “緊急情況！”

    “說。”

    “附近的十幾座大樓出來的……全是喪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