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番外 尋找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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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來不及叫出“當心”兩個字,一輛車飛馳而來。我清楚地看見駕駛室裏坐著明倩。

    我飛身撞開了寧浩,我預感到我的身體會飛起來,這是第二次體驗這種感覺。上一次,安然無恙:這一次,萬劫不複。

    線索

    我恢複意識的時候,正躺在一個十字路口,和普通的十字路口設什麽兩樣,隻是在路口有一尊海豚雕像。

    我忘記了我的名字。確切地說我的名字被剝奪了。我有24個小時去找回我的名字。

    沒有名字的人是不可以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所以,我有一個暫時的名字——寧浩。對於這個名字原來的主人,我一點兒也不了解。

    這個名字我可以使用24個小時。如果24小時過去,我依然沒有找回我的名字,我就會永遠地失去它。沒有名字會變成什麽樣,我不清楚,我隻知道這比死亡還要可怕。

    尋找名字的旅程關於我的一切,已經全部從我的腦海裏抹去了。所以,要找到我的名字,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不過,這段旅程的安排者,或者可以稱他為神,給我留下了一些線索。

    我的手腕上有一隻手表,它有24個刻度,現在顯示的時間是**10分。這隻表除了時針、分針和秒針以外,還有一個紅色的指針。它已經啟動了,它提醒著我剩餘的時間。

    我上衣口袋裏有一個錢包,除了一些零碎鈔票之外,還有一張合照,zhào piàn裏是我和一個陌生女人。兩人顯得格外親密,背景似乎是一間酒吧。

    我身上還有一個手機,黑白屏幕,很老舊的那種。通訊錄裏隻有一個號碼,標注的名字是“乖乖”。

    我嚐試撥打了這個號碼,一直處於關機中。

    最後,我在褲兜裏發現了一張賓館的房卡,房間號是2013。

    這就是我掌握的所有線索。

    屍體

    十字路口的南麵有一條酒吧街,沿著這條街一直向北走,我來到了零點酒吧。它的對麵就是犀牛賓館。

    站在2013號房門前,我深吸了一口氣,插上了房卡。

    客廳裏沒人。推開臥室的門,我看見一具女人的屍體,她的胸口插著一把bǐ shǒu,殷紅的血染紅了白色的床單。

    這個女人並不是那張zhào piàn上的女人,我有點兒失望。

    床頭櫃上有一隻手袋,手袋裏有一張zhào piàn,zhào piàn上是我和床上的這個女人。

    臥室門外突然閃過一個身影,我毫不猶豫地追了上去。

    要弄清女人的身份,必須抓住這個凶手。

    我追到了大街上,撲了上去,和他扭打起來。

    我的頭狠狠地挨了幾拳,他趁機跑進了一條小巷,消失不見。

    惟一的收獲是,他掉了一個手機。

    通訊錄裏是長長的一串名單。其中有一個標注為“家”的號碼。我撥了過去,傳出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老公,什麽事?”

    我沉默著。

    “怎麽了?”

    我掛斷了diàn huà,看了看手表:22點。紅色指針提醒著我,時間已經過去快一個小時了。

    幾輛警車停在了犀牛賓館門前。我走進了零點酒吧,打算喝杯酒,讓自己冷靜下來。

    我坐上吧台,酒保問我:“先生,還是來杯加冰威士忌嗎?”

    “你認識我?”

    “你兩個小時以前不是來過嗎?”

    應該是“寧浩”這個名字的主人來過,算起來,那應該是在尋找名字的旅程開始之前。

    寧浩應該和我長相不同,但並不妨礙別人認出我。因為我叫“寧浩”了,所以關於寧浩的一切,包括長相,都會同步成我的。

    我問酒保,當時我身邊還有沒有其他人。他古怪地看了看我,回答有,是一個女人。

    我拿出錢包裏的zhào piàn,問他是不是這個女人。

    他搖了搖頭。

    幾杯酒下肚,我掏出錢準備付帳,發現一張錢上麵有一個diàn huà號碼。

    我用酒2巴裏的diàn huà撥打了這個號碼,我聽到我身上的手機響了起來,那個凶手遺落的手機。

    約會

    看來我必須得找出這個男人。我再次撥通了“家”的diàn huà,依然是那個女人。

    “老公,怎麽不說話?你到機場了沒有?”

    “我撿到了這個手機,打算交還給失主。”我撤了一個謊,“能約個地方見麵嗎?”

    女人選了一家咖啡館,應該在她家附近。

    我早早地趕到了。窗外的天色黑壓壓的,似乎暴雨將至。奇怪的是天色比先前的夜色要明亮,現在更像是傍晚的時段。

    街對麵出現了一個女人,我想應該是她。她叫安潔。

    當我看清她的麵容時,我驚訝地張大了嘴。她正是酒店裏那個死去的女人。

    一輛qì chē在女人身前停了下來,她和車裏的人說了些什麽,便上了車,開走了。

    我瞥了一眼手表,時間變成了19點整。

    我恍然大悟,時間在倒退。時間回到了安潔被殺之前。

    我知道她會在哪裏出現。我攔了輛出租車,往犀牛賓館趕去。

    一下車,我直接衝向櫃台,詢問2013號房間是否已經被人訂下。

    回答是沒有。

    我在賓館門口等了將近半個鍾頭,終於看到了安潔。

    她走進了零點酒吧。我跟了進去,遠遠地觀察著她,順便向酒保耍了一杯加冰威士忌。時間是20點整。

    安潔的目光四處遊移著,一不小心和我的視線撞上了。她發現了我,向我走來。

    “寧浩,你叫我在這兒等,怎麽來了也不招呼我?”

    看來她認識“寧浩”這個人。

    “房間訂好了嗎?”

    應該是2013號房間。我搖了搖頭。

    “走吧。”她挽起我的手,我們像一對qíng rén一樣緩步朝著對麵的犀牛賓館走去。她不知道的是她正一步步地走向她的墳墓。

    踏進2013號房間,她給了我一個激烈且漫長的吻。

    “我以為今晚見不到你了……在路上碰到他時,我嚇了一跳。我以為他不出差了。今天可是qíng rén節,我一定要和你一起過。”

    原來載她離開的是她老公。

    “他帶我去買了一個鑽戒,說是qíng rén節的禮物……我根本不喜歡這些東西。我隻希望有人能多陪陪我。我要求的並不多,是不是?可是他做不到。你做得到,你對我最好。”

    安浩摘下鑽戒,隨手扔在桌子上。

    “這條項鏈他給那個賤女人也買了一條,我一直戴著就是要記住這個恥辱。”安潔摘下脖子上那條閃亮的項鏈,“謝謝你,那一次如果不是你救我,我哪兒有現在的快樂。我先去洗澡。等我。”

    她轉身走向浴室,不一會兒,傳來嘩嘩的水聲。

    我坐在沙發上,死死地盯著手表。凶手何時會出現?

    指針指向了**。房門打開了,一個男人闖了進來,正是我追趕的那個凶手。他二話不說,揮舞著棒球棍向我襲來。

    我並不強壯,加上他持有棍棒,我找不到任何反擊的機會。我被逼到了窗戶前,他使出了渾身的力氣撞了過來。我向後一仰,從窗戶掉了下去。我的身體在快速墜落,我瞥見手表的指針正逆時針飛快地旋轉。

    當我穩穩地站在地麵上時,發現自己身處一幢別墅前。

    qíng rén

    手表上的時間是14點30分。一個路人告訴我今天是1月13日。

    一輛轎車開了過來。我立刻躲了起來。我清楚地記得這個車牌,是安潔老公的車。

    從車上走下來的女人並不是安潔,是我錢包裏zhào piàn上那個女人。男人當然就是襲擊我的那個凶手。

    兩人下了車走進別墅。我跟了上去。

    透過微微敞開的落地窗簾,能夠看到室內。

    男人給女人戴上了一條項鏈,和安潔脖子上那條一模一樣。女人高興地投入了男人的懷裏,然後相攜向樓上走去。

    就在我思考著接下來該怎麽辦的時候,安潔出現在客廳裏,手上握著一把刀。

    我推了推落地的窗戶,發現沒有上鎖。我衝進去攔住了她。

    “你是誰?”

    我連拖帶勸,把她哄出了別墅。在我的一番勸說下,她冷靜了下來。

    在我以為可以鬆一口氣時,安潔突然衝出了人行道,衝向一輛急馳而來的qì chē。

    我一把摟住她,把她拉了回來。她倒在我的懷裏放聲痛哭。我溫聲細語,好言相勸。

    “做我的qíng rén,好嗎?”

    完全是一種哀求的口氣,我不忍拒絕。為了顧及她的情緒,我答應了。

    送安潔回了家,我打算回別墅去找那個女人,問清楚她和我的關係。

    天黑了下來,白天和黑夜的過渡非常迅速。

    手表上的指針逆時針飛快地旋轉,最後停在了22點30分。

    這時,我的手機響了,“乖乖”來電了。

    車禍

    diàn huà裏隻傳出了一句話。

    “701酒吧,帶上一千塊錢,十分鍾內趕到。”

    是個女人的聲音。

    別墅的女人可以以後去找。我攔了輛出租車,從司機那兒得知今天是去年的12月31日。

    酒吧裏人聲鼎沸,正舉行著跨年huó dòng。

    我一進去,一個女人向我走來。她濃妝豔抹,衣衫暴露。這個女人正是安潔老公的qíng rén。

    我沒去找她,她倒自己送shàng mén來了。

    在一番交談後,我意識到原來她是我的女友。

    “錢呢?”她問。

    我身上隻剩五百來塊。我剛一掏出錢包,就被她一把搶了過去。她發現了那張我和她的合照,臉色變了:“你怎麽有這張zhào piàn?你居然跟蹤我?滾——”

    我頗為詫異,弄不懂為何惹惱了她。

    她往收銀台走去。一個男人來到她身旁,是安潔的老公。他曖昧地蹭了蹭她,然後在一張錢上寫著什麽。我猜想,那張有diàn huà號碼的紙幣就是這樣來的。

    “乖乖”和一群同樣裝束的女人從我身邊經過時,對我拋下了“沒用的男人”這句話,然後走出了酒吧。

    我離開時卻被保安攔住了,他讓我付門票錢。

    可我所有的錢都被“乖乖”洗劫一空,最後我挨了一頓痛打,才得以離開。

    我不禁想當麵問一問寧浩本人,值得嗎?

    線索全斷了,我的時間隻剩下一個鍾頭。我想到了安潔,她是這個世界上惟一依戀我的人。我拿出手機,黑白屏幕的,撥通了安潔家裏的diàn huà。

    我想,她應該還不認識“寧浩”,但這不重要,我隻想聽聽她的聲音。

    那個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還有嘩嘩的水聲。

    “你打diàn huà幹什麽?在外麵好好呆著。乖,我馬上出來。”

    我意識到安潔應該身在犀牛賓館,她把家裏的來電轉移到了手機上。我看了看手表,**。日期我很快就確定了。這裏是犀牛賓館附近的酒吧一條街,從酒吧打出的攬客廣告證實今天是2月14日qíng rén節。這一刻,安潔的老公正闖進2013號房間。

    我大聲對手機叫道:“快跑,你老公要殺你們。”

    “什麽?”安潔的聲音裏明顯透著慌亂。

    “來不及解釋了,快走。”

    掛斷diàn huà,我往犀牛賓館跑去。經過佇立著海豚雕像的十字路口時,我的身子飛了起來。在天空中翻轉的時候,我看見身下是一輛疾馳而過的qì chē。我重重地摔在地上,在qì chē轉彎時我看清了車牌,是安潔老公的車。

    在我意識模糊以前,我看了看手表,**10分。

    駕車的凶手不可能是安潔的老公,那又會是誰呢?

    zhào piàn

    當我再次睜開眼時,我坐在一家咖啡館裏,室內張貼著慶祝qíng rén節的廣告。

    我看了看表,18點45分。紅色指針提醒我隻剩下半個鍾頭的時間。

    安潔很快就會出現,可我並沒有什麽想問她的,就當是向她告別,同時叮囑她一切小心。

    我點了一杯咖啡,雖然暫時沒端上來,可我一會兒怎麽付款呢?

    我拿出錢包翻來倒去,希望能倒出一點兒錢來。

    我不禁笑了,我都是將死之人了卻還想著付賬的事。

    一個女fú wù員端上了咖啡。為了掩飾我的尷尬,我假裝看著錢包裏的zhào piàn。

    她問我:“你是明倩的朋友?”

    原來“乖乖”的真名叫明倩。

    我回答她我是明倩的男朋友。

    “是嗎?怎麽沒見過你?”她一臉的疑惑。

    看來寧浩隻是一個隨傳隨到且沒有多少錢的提款機。他們的關係甚至沒有在明倩的生活圈裏被公開。

    “這個男的蠻帥的,我怎麽沒聽明倩提起過?”

    我愣住了,zhào piàn上的男人明明是我,為什麽她認不出來呢?

    因為名字不對。我的腦海裏冒出了一個非常奇怪的想法。

    安潔在街對麵剛一出現,我便發瘋似的衝出了咖啡館。

    我拿出錢包裏的zhào piàn,急不可耐地問她這個男人是誰。

    從我的角度,那個zhào piàn上的人是我,和我長得一模一樣。可對安潔而言,zhào piàn上的人有他自己的名字。因為有不同的名字,所以在安潔眼中,我和他不是同一個人。

    這是神留給我找回名字的特殊能力,我可以認出被賦予了不同名字的“我”的相貌。

    “你怎麽有這張zhào piàn?”安潔一臉的疑惑,“這是我老公和那個賤女人……”

    “你老公叫什麽?”

    她惶惑地望著我,緩緩地說道……

    身份

    我找回了我的名字。

    當我以杜易凡這個名字再次現身在這個世界上的時候,我身上的衣服變了。那塊奇異的表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塊金表,表上的時間即將指向**。

    我正處在一條長長的走廊上。我右手提著一根棒球棍,左手拿著一張房卡。

    我不由自主地停在了2013號房前。

    門打開的時候,一個男人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是寧浩。他的身體比我強壯,就算有棍棒在手,我也不可能逼著他從窗戶掉下去。

    浴室裏傳出手機的鈴聲,那是我以寧浩的身份打給安浩的。

    寧浩有些心虛,畏畏縮縮地,似乎時刻準備著逃跑。

    我向浴室走近幾步,水聲停止了。

    寧浩趁我不注意,衝向了門口,一陣煙似的溜了出去。

    他會跑掉,然後在十字路口被車撞向天空。

    我望了望桌子上的鑽戒和項鏈。我有什麽理由殺害安潔呢?

    我扔掉棒球棍,我得去救寧浩。我早已安排了明倩守在賓館外,隻要兩人中有一個逃了出去,她就負責把那個人解決掉。

    我打明倩的手機,卻一直無人接聽。我以前規定她必須馬上接聽diàn huà,隨傳隨到。現在這麽緊要的時刻,她卻置之不理。

    我追了出去。

    明倩不會手軟,我吩咐她的事,她不會違抗,況且她並不愛這個一心一意對她好的男人。

    我抄近路很快趕到了十字路口,寧浩發現了我,作勢要跑。

    我還來不及叫出“當心”兩個字,一輛車飛馳而來。我清楚地看見駕駛室裏坐著明倩。

    我飛身撞開了寧浩,我預感到我的身體會飛起來,這是第二次體驗這種感覺。上一次,安然無恙;這一次,萬劫不複。

    我沒有飛起來,一個身體把我推開了,力道雖然不大,可是剛好把我推開。

    我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看見安潔倒在地上。她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的浴袍,嘴角含著笑。

    我撲了上去。

    “我再也不欠你什麽了。”她隻說了這一句話,便暈了過去。

    可我欠她的太多了,我是否還有機會去補償?

    在我身後的不遠處,有一輛傾覆的qì chē。明倩渾身是血,掙紮了兩下,再也沒有了動靜。隨後,傳來了寧浩撕心裂肺的哭喊。

    尾聲

    我恢複意識的時候,正躺在一個十字路口,和普通的十字路口沒什麽兩樣,隻是在路口有一尊海豚雕塑。我忘記了我的名字。確切地說我的名字被剝奪了。我有24個小時去找回我的名字。

    沒有名字的人是不可以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所以,我有一個暫時的名字——安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