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臉。”小姑娘道。

    方圓立馬變了臉色！卻又馬上忍住了，沒有發作。

    我若還要臉的話，隻怕是活不到今天的。”方圓道。

    話到此處，方圓眼神清明，也不再看著那口無遮攔的小姑娘，開始追憶起往事來。

    他在江湖中闖蕩數十年，從一個被逐出山門的少林弟子，成為一個在江湖中赫赫有名、令人談之色變的“赤腳怪”！

    是的，當時江湖中很多人都稱之為赤腳怪，雖然他總是自稱“赤腳仙”的。

    隻因他行事每多乖張，且多有暴虐陰邪，江湖中正道人士將之歸為邪派妖人，誓要殺之而後快。另一個原因則和他本身有關，因為他不喜歡洗腳，一年到頭也難得洗一回。到了連他自己都看不下去了的時候，就去找一處溪流，赤著腳在裏麵來回走上幾次，就算是洗過了。那種難聞的味道，實在是和“仙”沾不上邊兒。關於他的光腳，隻知道他自離開少林以後就再也沒穿過鞋子，也有的說和他修煉的功夫有關。

    方圓修煉的是一種奇異的功夫，一種從未在江湖中出現過的功夫。功夫的名字，怎麽修煉的世上無人知曉，隻知道他一雙腳特別厲害。厲害到能擋刀劍，能斷金碎石。

    江湖中，沒有人敢讓他的腳踢到身上！

    至於臉皮，一直是最沒用的東西，能丟掉的時候，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拋卻。

    人在江湖中，隻有活下去才是真正有意義的事情，其他一切都猶如浮雲。這一直是方圓的人生信條。

    然而縱然如此，直接一個黃毛丫頭罵“不要臉”，還是讓他感到很不舒服。

    他不舒服的時候，就不能看著別人舒服。別人舒服，他就會讓別人變得不舒服。

    他現在感覺不舒服，卻沒有讓那個令他不舒服的人也感覺不舒服。因為他知道，那個叫周通的中年人不止會讓他不舒服，還會讓他難受。

    難受，絕對不是一種好感覺，方圓不想體會。

    敢問這位姑娘芳名？”說話的是神刀門的管事周通，舉止謙恭有禮，而方圓變幻的臉色似乎完全沒有被他放在眼裏。

    小姑娘看著彬彬有禮的周通，想他年輕的時候必定也是一位風度翩翩的佳公子。

    方圓看著這一幕，心中略感震驚。周通臉色依然平靜，帶著淡淡的笑意，拱手欠身，看起來似乎沒什麽不妥。但方圓知道，這絕不是男子向女子行禮是該有的動作，隻要微微欠身即可，眼睛應該看著對方的眼睛，以示尊重。

    男子，是不應該在女子麵前低頭的。

    低頭，表示的不是簡單的尊重，而是尊敬！是一種敬服。

    難道說，這個周通自認不如這個小丫頭？”方圓如是想道，“或者說是這丫頭身份地位如此之高？高到神刀門的管家都要行禮的地步。”

    要知道，作為一方勢力的管家可不是像那些一般家庭裏的管家一般為奴為仆，他們所擁有的權利往往都是僅次於首領的，也通常深得首領的信任的，更不用說他本身就是一個高手了。

    而周通就是這樣一個高手，他現在正對著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姑娘低頭行禮！

    小曉！”小姑娘道，回答的簡潔而明了。

    小曉斂了笑容，眼神平靜，氣質陡然一變。仿佛一個調皮搗蛋、稚氣未脫的孩童，搖身一變就變作了優雅嫻熟、端莊穩重的大家閨秀。好像眨眼之間就長大了好多歲的感覺，那種感觀上帶來的巨大差異，讓人心中一陣難受。

    莫不是······”周通的話沒有說完，因為那個答案他不敢確定，但在心中又隱隱覺得自己的猜想就是正確的。

    小曉的小曉！”小曉點頭道，重複的兩個字是確認，確認周通的猜想。

    這小曉究竟是誰？”方圓心中暗道。

    他不知道小曉是誰，小曉也不知道方圓是誰。

    在方圓看來，小曉隻是一個仗著師門背景、不諳世事、稚氣未脫的小丫頭罷了。而在小曉看來，方圓也隻是一個邋裏邋遢、渾身酸臭、令人作嘔的臭和尚罷了。

    而且，他真的是個臭和尚。

    那麽她呢？

    真的隻是一個小丫頭嗎？

    不管方圓怎麽認為，但周通知道小曉並不是一個小丫頭，或者說，不是一個普通的小丫頭。

    所以，他恭敬地把一樣東西遞到了小曉的麵前。

    是一本英雄帖！

    紅色的硬紙，邊上用金漆描過，其上又有數朵雲紋，仿若真的白雲被人從雲間采下。一把血紅色的長刀穿過雲層斜斜掛在天邊，那紅色較之帖麵的紅更勝，紅到刺眼，仿佛是真正的鮮血。

    這就是神刀門為今次神刀會專門準備的英雄帖，因為並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來一睹神刀真容，更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被邀請。

    小曉有這個資格！至少在周通看來，她有這個資格。

    因為她是小曉——唐小曉！

    方圓看著這一切，竟一時不能言語。他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似乎是嗓子有些幹，又有點癢癢的，終於還是艱難地閉上了。

    周通上前來，也遞過來一本英雄帖，和他給小曉的那本並無二致。都是一樣的紅色硬質，金漆描邊，血刀掛雲間。

    帖是一樣的帖，給帖子的人也是一樣的，態度同樣謙恭有禮。可給方圓的感覺就是一種不舒服，那種不舒服的感覺縈繞在他的腦海裏，讓他心裏仿佛在被火燎一般。

    當他在看向小曉時，心中升起一種很荒唐的感覺——“難道說我還及不上這小丫頭？”

    周通當然沒有理會方圓的不爽，或者他根本就沒有把方圓這樣的人放在眼裏。

    這次神刀會我神刀門準備了很長時間，廣發英雄帖，邀請天下英雄豪傑與會共商大事，還請二位莫要傷了和氣。”這話看似周通對著二人說的，但他說話時，眼睛一直看著的是方圓。給方圓的感覺就是，他這話就是隻針對他一人說的。

    方圓冷哼一聲，扭過頭去，冷漠地道，“我自不會和小娃兒一般見識。”

    小曉並沒有說話，隻是眉頭皺起，哭著一張臉，仿佛受了莫大委屈一般。

    小曉姑娘，覺得有何不妥之處？”周通看見小曉的臉色，忙問道。

    你們請了多少人啊？”小曉道。

    呃——共準備有一百零八本英雄帖，到今天為止，算上二位手中的，共發出了一百零一本，還餘七本在我手中。”周通不愧是深受信任的神刀門管事，但凡他所經手的事，他自己總是記得清清楚楚的，隨時都可以報出你想要的數據來。隻是他有些不解，不知道小曉為何要問這個問題。

    哦，有這麽多人啊！”小曉驚歎道，眉頭也隨即舒展看來。然後她就說了一句令人啼笑皆非的話，不過隨後大家也都釋然了，她畢竟隻是一個小姑娘。

    但方圓卻難以釋然，因為這句話與他有關。

    既然有那麽多人，那你們一定要把他安排的離我遠一些。”小曉指著方圓道，神情認真，“因為到時我怕吃不下飯，還會把隔夜飯都吐出來！”

    方圓的臉都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