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念奴是在開玩笑，她不希望穆凡對她持懷疑態度。她第一次見到穆凡時，穆凡才十四歲。一個少年人就要躲避那麽多明槍暗箭，實在不易。

    她對穆凡投以善意，時常給穆凡打掩護。她知道穆凡是裝的，但是從不說破。

    穆凡歎了口氣，說道：“你知道我的身份，卻不告訴我你是什麽人。我雖知道你不會害我，但還是想知道你的身份。”

    蘇念奴說道：“我來到劍宗的目的不僅僅是因為你，還有其他重要的事。”

    穆凡不用想也知道，蘇念奴不會把“其他重要的事”告訴他，所以他幹脆不問。

    穆凡直接問道：“你找我的目的是什麽？”

    “你這段時間小心點，穆家在瀚海的布置到了關鍵時刻，你這段時間絕對不能出了差錯。”蘇念奴神情嚴肅認真道。

    她指了指旁邊的板凳，示意穆凡坐下。等穆凡做好了，她才繼續說道：“我們和穆家不是一體，但如今是合作關係。”

    穆凡說道：“你們很強，能讓穆家必須依靠你們來傳遞信息，而且不用擔心被其他勢力發現。”

    蘇念奴點了點頭，她並不否認她身後的勢力很強大。

    穆凡好奇的問道：“穆家在瀚海究竟在幹什麽？”

    看到蘇念奴搖了搖頭，穆凡有些無奈道：“這個你也不能說？”

    “這個我是真不知道，我隻是一個傳聲筒，隻負責傳遞信息。至於那些特別重要的事，我也不知道。”

    穆凡問道：“還有其他事情嗎？”

    “沒了。”

    “那我走了。”

    “嗯，後會有期。”

    穆凡苦笑一聲：“後會有期。”

    離開蘇念奴的閨房，他並沒有離開歌舞坊，而是找到宋長庚和胡軍戈。三人在歌舞坊又待了兩個時辰才離開，期間喝酒劃拳，與常人無異。

    穆凡離開時，直接找歌舞坊買了一輛馬車和幾匹好馬。他想坐上風馳電掣的駿馬，在無人的地方跑他個半個時辰。

    穆家人始終掛念他的安危，可是他卻無力改變局麵。他隻恨自己沒有無雙實力，不能真正幫到穆家，幫到爺爺。

    宋長庚和胡軍戈都發現穆凡有些不對勁，自從他從蘇念奴的房間出來後，他們就已經察覺到了。

    宋長庚想詢問原因，但是被胡軍戈製止了。

    穆凡牽著馬獨自漫步，胡軍戈在後麵喊道：“母河渡口見。”

    穆凡頭也不回的招了招手，隨後便翻身上馬。由於身處鬧市，他開始並不敢縱馬狂奔。等到了城郊，再沒有什麽能束縛他。感受到疾風從他麵頰劃過，周圍的景物也飛速倒退。

    他仰天長嘯，直到嗓子沙啞，一種無力感始終困擾著他。今天瘋完，他就要將這種無力感拋之腦後，全心投入對山河令的尋找。

    馬跑累了，他也倦了，唯獨對力量的渴求越來越強烈。

    開始是馬帶著他跑，後來是他牽著馬走，再後來他幹脆把馬賣了。

    宋長庚再次看到穆凡時，隻見他一身汙垢，隻有臉和手是幹淨的，想來是用手帕擦的。不過他的眼睛和他的外表形成強烈的反差，異常明亮。

    穆凡遠遠的舉起拳頭，朝宋長庚走去。宋長庚笑了笑，同樣舉起拳頭。

    胡軍戈剛剛找好船隻，走過來時，發現他們二人都舉著拳頭，他也跟著舉起拳頭。

    這是三人這兩個月來的習慣，一旦遇到困難和疑惑，就會伸出這個手勢。兄弟間不管遇到什麽難解的問題，相互間一個手勢就夠了。

    三隻拳頭對在一起，穆凡說道：“有兄弟真好。”

    胡軍戈大笑道：“那是自然，我老胡輕易不認兄弟，但認了就肯為兄弟兩肋插刀！”

    穆凡也跟著笑道：“犯我兄弟者，必殺之！”

    “沒錯，必殺之！”胡軍戈和宋長庚應和道。

    穆凡三兄弟相視一笑，一同鑽進了擺渡的船上。

    胡軍戈想著擺渡的船夫接觸的人多，於是開口問道：“船家，最近可有什麽江湖上的新鮮事，說給我們哥幾個聽聽唄。”

    船家微微抬頭，想了想說道：“那可就多了，比如振威鏢局的大女兒學男人家走鏢，結果被黑龍山的山賊抓去了。後來鏢局給了贖金，那大女兒反而不願意離開了。聽說自願做山賊的壓寨夫人，可把她爹氣死了……”

    三兄弟聽了，都來了興致，一個個側耳傾聽。

    穆凡心中的不快，被兄弟一番鼓勵，再加上船夫的故事，弄得煙消雲散。

    船家極擅長講故事，不緊不慢的娓娓道來，三人聽得也津津有味。

    忽然，船家問了句：“你們是劍宗弟子嗎？”

    穆凡應了聲：“沒錯。”

    船家戲言道：“說不定以後我會給別人講述你們的故事。”

    宋長庚笑道：“要真有那麽一天就好了，我想成為夜錦那樣的大英雄。”

    船家連忙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四處張望道：“老漢我心善，要是遇到心思不純的人，你們免不了要去官府衙門走一遭。”

    “放心好了，我們不會有事的。”穆凡說道。

    船家見他們滿臉自信，也就不再擔心，他低聲說道：“都過去十幾年，依舊有無數人暗中祭拜夜錦。可惜了，他最終沒能成功。”

    似乎話題進行到這裏就有些沉悶了，一路上，船家再也沒有說過話。

    過了渡口，穆凡便和宋長庚他們分開了。他去尋找山河令，而胡軍戈和宋長庚去齊州西邊的相州完成任務。

    禦劍飛行用來趕路再合適不過了，要是不用休息就更好了，穆凡如是想著。

    緊緊六天時間就過來兗州，到了齊州邊境。

    他把身上的劍拆解下來，放到客棧的桌子上，叫了聲：“小二，上茶。”

    小二吆喝道：“好咧，客官，您稍等。”他一邊吆喝著，一邊殷勤的跑了過來。”

    “客官，這方圓五裏，就屬咱家的涼茶最好。你算是來對地方了。”小二把茶壺一斜，手向下微微一壓，接著輕輕一提，穆凡麵前的茶碗就倒滿了茶水。

    小二手段極其麻利，穩穩當當，倒茶迅速而沒有一滴灑到桌麵上。

    穆凡誇了聲：“好本事，你要是練劍，成就一定不小。”

    小二的手輕輕一顫，又不留痕跡的掩飾一番，他笑道：“客官說笑了，小子平日就負責端茶倒水，那裏懂得練劍。”

    穆凡也笑了笑：“我就是跟你說笑，不必當真。”

    “最近這齊州有沒有大事？”他喝了口涼茶，隻覺得口中一陣清涼。

    小二想了想，說道：“還真有，齊州的鶴鳴山莊和虎嘯派打了起來。如今鶴鳴山莊已經被虎嘯派滅了，不過虎嘯派也衰敗了不少。

    “隻有這些？”

    小二遲疑了一聲，說道：“還有一些，但我覺得沒那麽重要。”

    穆凡說道：“你盡管說，越詳細越好。”

    小二點頭，繼續說道：“齊州邊陲有一個不大的江湖門派，不知怎麽惹到了虎嘯派。聽說虎嘯派的幫主震怒，下令要滅了天罡門。”

    “那現在虎嘯派動手了嗎？”

    “應該已經派人去了，但是打沒打起來就不知道了。”小二答道。

    “沒了？”

    小二仔細的想了想，搖頭道：“沒了，也就這些能算上大事了，其他的都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穆凡給了小二一塊碎銀子，說道：“你幫我付了，剩下的都是你的賞錢。”

    小二伸手接過穆凡手中的銀子，笑嗬嗬的跑過去付賬了。

    穆凡不由的皺了皺眉頭，剛才他趁給小二銀子的時候，仔細觀察了小二的手。那雙手上隻有普通勞作留下的繭子，沒有長期練習兵器的跡象。可是小二的手太穩，比他還要穩。

    這種穩不是端茶倒水練出來的，小二一定經曆過長期有計劃的鍛煉。

    穆凡忽然想到一種可能，小二的兵器可能並不是劍。他輕錘了兩下腦袋，心道：“真是練劍練傻了，先入為主的認為小二練的是劍。他很有可能練得不是劍，而是一種和手掌有大麵積接觸的兵器。”

    想到這裏，一切都豁然開朗了。

    穆凡喝完茶水，拿起桌子上的劍，一聲不吭的離開了。他走到茶館外，回望了一眼這家茶館。這麽做不是為了懷舊，而是為了確認這家茶館牌匾下麵的小字。

    他反複確認了三遍，嘴角不自主的彎了起來。因為那四個雕刻的小字正是“商記茶館”，他嘀咕道：“商記，你到底是什麽來頭，和蘇念奴以及穆家又是什麽關係。”

    在他確認牌匾內容的時候，也有一些“人”悄悄觀察著他。

    穆凡走在山間的小路上，想起那次逃離雄方城的過程。蘇念奴和商記連暗號都有，他們的關係很可能非常密切。隻要對商記的了解加深一些，說不定就能查到蘇念奴背後的勢力。

    他又想道：“會不會商記就是蘇念奴背後的勢力？看來以後要多留意標有商記的店鋪。”

    他用力搖了搖頭，這種事情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幹脆不想了。

    那些“人”隱藏在山林中，仿佛鬼魂一樣，悄無聲息的跟蹤著他。

    穆凡依舊在山路上閑庭信步，絲毫沒有發覺有東西正跟著他。